├── .gitattributes ├── Matters ├── 人格战——香港风波在大陆.md ├── 從豐縣到香港，我們在抗爭什麼？.md ├── 经济决定论的贫困——还原-时代革命-的-时代性-——1.md └── 经济决定论的贫困还原时代革命的时代性2.md ├── Others └── 20151116_后微信时代的社会关系李厚辰Multiverse演讲视频.md ├── README.md ├── Studywith ├── 〖求真意志III〗书店关闭书店开启（1-3）书店里该卖咖啡服装吗？.md ├── 〖求真意志III〗我们居然还在读这些畅销书？｜书店关闭书店开启（2-3）.md ├── 〖求真意志II〗从这只青蛙开始厌恶自己有何不可？.md ├── 〖求真意志IX〗伪多元社会，去中心化的理想和现实.md ├── 〖求真意志I〗你真的不希望嘻哈被封杀么？.md ├── 〖求真意志VIII〗让所有批判的狂欢降降温，警惕批判文化的反嗜.md ├── 〖求真意志VII〗政治正确是不是愚蠢的？.md ├── 〖求真意志VI〗放下死的概念，学习活的思想.md ├── 〖求真意志V〗书店服用指南-书店关闭书店开启（3-3）.md ├── 〖求真意志XIII〗什么是我们付出的代价？-再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IV.md ├── 〖求真意志XII〗代价策略的结构-再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III.md ├── 〖求真意志XIV〗情境：不平等的发源地-再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V.md ├── 〖求真意志XI〗不平等的自然状态基础-再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II.md ├── 〖求真意志XVIII〗定居和历史之始-再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IX.md ├── 〖求真意志XVII〗Envy和分工-再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VIII.md ├── 〖求真意志XVI〗权力的起源时刻-再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VII.md ├── 〖求真意志XV〗母系社会是个平等社会吗？-再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VI.md ├── 〖求真意志X〗再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I.md ├── 江歌案-你需要知道-的系列1-6与此案相关的法律与法理.md ├── 江歌案-你需要知道-的系列2-6个人责任与-平庸之恶-.md ├── 江歌案-你需要知道-的系列3-6局面与咪蒙-自媒体的挑拨狂欢.md ├── 江歌案-你需要知道-的系列4-6网络暴力-还有谁能拯救我们？.md ├── 江歌案-你需要知道-的系列5-6宽恕的价值-一个圣母X的自辩.md └── 江歌案-你需要知道-的系列6-6死刑的存废-如何脱离报复逻辑.md ├── WHYNOT ├── 20240425_三体的宇宙社会学想象应和中国现实的犬儒病毒歪脑WHYNOT.md ├── 20240628_蜜雪冰城TemuShein的廉价中国时代巨兽的养成和制度的反噬歪脑WHYNOT.md ├── 20240715_第三次世界大战成为网络叙事中国人已经准备好甚至渴求战争了吗歪脑WHYNOT.md ├── 20240808_中国如何与国际文化极右翼融合接轨歪脑WHYNOT.md ├── 20241004_当经济快速下滑政治致郁的大时代才拉开帷幕歪脑WHYNOT.md ├── 20250109_毛泽东崇拜再临当代中国社会的成功学大师和平等之神WHYNOT.md ├── 20250117_特朗普第二期内紧外松的内阁任命建制与MAGA齐飞兼容与矛盾并存WHYNOT.md ├── 20250127_谈抽象典绷孝急背后的青年文化WHYNOT.md └── 20250210_21世纪社交网络时代下言论自由与审查核查的边界WHYNOT.md ├── Youthology ├── 20240802_城乡二元结构是怎么来的我们的钱.md ├── 20240827_什么是房屋养老金我们的钱.md ├── 20240920_未来510年养老金缺口有多大我们的钱.md ├── 20241011_关于这波牛市的几个疑问我们的钱.md ├── 20241121_无差别伤害事件只能用经济下行来解释吗.md ├── 20241213_再谈十万亿经济思路的转变还需继续等待我们的钱.md ├── 20241227_社保住房消费和股市我们的钱去哪里了.md ├── 20250114_谈全球文科衰退我们还缺乏文科有用的基础经验.md ├── 20250221_当DeepSeek生成哪吒2热门影评低注意力时代的信息稀释.md ├── 20250312_还有人能拦住特朗普胡来吗.md └── 20250320_从1-2月的经济数据看消费复苏了吗我们的钱.md ├── douban └── 凝视奥斯威辛后写诗的野蛮.md ├── gcores ├── 关于-游戏评价-电台节目：我对于游戏评论以及游戏理解的一些看法.md └── 游戏是艺术吗？是高尚艺术吗？这是个重要问题.md └── vistopia ├── 16岁少女因网友投票而死：「让他人决定」背后的恐惧.md ├── 2020来临之前，我想带你回看2000.md ├── 20231218_怎么还在吵文科是服务业.md ├── 20240108_保安杀死外卖员是底层互害吗.md ├── 20240115_南方小土豆不好笑.md ├── 20240123_哈尔滨爆火讨好型旅游真的好吗.md ├── 20240226_断亲之前需要知道的几件事.md ├── 20240312_被滥用的竞业协议正在拖垮打工人.md ├── 20240325_邯郸未成年人罪案重刑能对抗恶意吗.md ├── 20240415_豆瓣高分神作不止宫崎骏喜欢.md ├── 20240424_我们只剩黄色新闻可看了吗.md ├── 20240506_我们还能克服自恋和犬儒吗.md ├── 20240513_真实世界的爱情恰恰不纯粹.md ├── 20240611_中文互联网在变得越来越差吗.md ├── 20240618_热死了不是一句玩笑.md ├── 20240626_Manner事件里打工人发疯只是第一个问题.md ├── 20240709_中金员工离世再谈金融业高薪.md ├── 20240715_这次是食用油混装下次会是什么.md ├── 20240722_拜登退选特朗普遇袭但他才是今年大选最焦点的人物.md ├── 20240829_美国大选黑马她能逆风翻盘吗.md ├── 20240920_偷拍女性事件为何频频上演.md ├── 20241112_哈里斯输掉大选是精英的傲慢吗.md ├── 20241118_这本豆瓣热门新书告诉我们一个骇人的未来.md ├── 20241217_医保巨头CEO被枪杀美国怎么了.md ├── 20250120_TikTok难民和中美大对账最令人担忧的部分.md ├── 20250224_十年了不愧是美剧天花板.md ├── 20250319_十年后无人在意奥斯卡.md ├── 《寄生虫》的成功，是现实主义电影的没落.md ├── 为什么我不想为-科技进步-拍手叫好？.md ├── 互联网讨论消失了吗.md ├── 你做好一直使用健康码的准备了吗？.md ├── 公司总谈「使命」，但使命只是安慰剂.md ├── 公正为何成了自私的遮羞布.md ├── 再见-科比-恨意-精进与阿喀琉斯式的卓越.md ├── 别让公共猜忌成为疫情的遗产.md ├── 十部旧电影中的一些新东西.md ├── 变化的时代，相信恐惧，还是相信文明？.md ├── 只有-财富自由-后，才有资格谈梦想和幸福吗？.md ├── 同理心-说出一句-恐怕我也会做一样的决定-有多难？.md ├── 名画还是猫？李诞与黄执中，我们的最后一博.md ├── 后浪风波中，被忽视的公共言谈真诚.md ├── 回形针事件后，再次反思猜忌文化.md ├── 外卖与996，城市的代价.md ├── 平权文化动摇时，我们能依靠什么？.md ├── 当爱情变成人生的解药，彩票和扮演游戏.md ├── 快手广告赢了B站？打破平民主义神话.md ├── 恋爱，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到底有多「麻烦」？.md ├── 我们与恶的距离，不是单靠死刑就可以隔开.md ├── 我们正在丧失书写和表达的能力.md ├── 我们焦虑于证明自己是个好人，为什么反而更糟糕了.md ├── 我们站在-英雄时代-的末尾，等待平凡人的勇气.md ├── 我控诉，不仅为了方方的名誉，更为了我们的权利.md ├── 我无法再享乐地身处这个时代.md ├── 欢迎来到-信息核爆-后的废土世界.md ├── 武汉人已经不发朋友圈了的时候，开始谈些具体的问题.md ├── 淘碟的2000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md ├── 爱国与攘外先安内，同胞攻伐何时休战.md ├── 立法全面禁食野生动物，忽视了什么？.md ├── 类型电影，正在杀死好奇心.md ├── 经历过最悲痛的夜晚，让我们开始-如实-记忆.md ├── 被娱乐的与被道德的-从「豆瓣鹅组」谈起.md ├── 让我们温和地谈谈-平凡.md └── 随处可见的人脸识别，意味着什么？.md /.gitattributes: -------------------------------------------------------------------------------- 1 | # Auto detect text files and perform LF normalization 2 | * text=auto 3 | -------------------------------------------------------------------------------- /Matters/人格战——香港风波在大陆.md: -------------------------------------------------------------------------------- 1 | # 人格战——香港风波在大陆 2 | 3 | 20190813 4 | 5 | 刚刚发了噩梦，梦到我家后面平日里熙熙攘攘的大宅子，突然没了声音，我越墙进去看，是满地的尸体，我本以为是人与人相残，结果才发现是一些兽类，本来卑微无魂魄的，却撑大了身体，像是恶犬一般大的老鼠，和狮子一般大的恶犬，都生出血红血红的眼睛，对屠戮垂涎三尺。在梦里我报了警，很快被当作第一嫌疑人，戴上了手铐。 6 | 7 | 我从来没有戴过手铐，在梦里却那么真实，手铐冰凉，沉甸甸的，确实怪吓人的。 8 | 9 | 不想再睡了，想写点东西。内地已成流言的狂欢，这与香港有共通的结构，香港打压抗议者，却纵容白衣人的暴力。内地打压说真话的人，却纵容造谣污蔑香港的言论。历史总是相似，短视的统治者总想与暴力和谎言为伍，最终依赖暴力和谎言做他们统治的保障。 10 | 11 | 我不想说 “这样的统治就快到头了”，我不敢这么想。我当然曾经这样安慰自己过，如果我们真的诚实面对，就知道这是安慰自己的话，“一个人人互相举报的社会，就要到头了”，“一个依赖暴力与谎言的社会，就要到头了”。这还是因为我们迫切的想让他结束，就像是从一场噩梦中突然醒来一般。 12 | 13 | 但谁能保证他会结束，而非在暴力和谎言中壮大呢？真正的战场在我们的人格，突然我有点理解文化大革命时代。中共擅长（或是社会主义政权擅长）以意识形态冲突和挑拨人民间矛盾实现其统治。文革中，同样是斗争与抹黑，谣言和标语，只是一个是涂抹在墙上，一个是发表在网上。当追求真相的人成为少数，整个社会成为一场人格的较量。 14 | 15 | 我对共产党行将就木没有信心，却对这场人格较量充满希望。 16 | 17 | 这几日在豆瓣发言，评论中总是涌入越来越多的小粉红爱国者，在下面谩骂讽刺，拿出真理在握的姿态。这确是挑战之所在，在最近的舆论环境中，他们确实 “真理在握”，权力拥戴他们的言论，在所有网络公共环境中，他们都尽占上风，他们掌握举报的权力，却可以免于被删贴的厄运，我看他们不仅 “真理在握”，他们还 “大获全胜” 了。 18 | 19 | 那我希望何来呢？我反过来点进这些 “爱国者” 们的豆瓣帐号，发现他们也类似的，爱看网文，关注综艺，沉湎娱乐。那些慷慨激昂的爱国陈词，和杀气腾腾的斗争宣言，间或的夹杂在对综艺节目的评头论足，和对网文的赞扬享受中。变得和那些东西一样虚假速朽。这政权能延续多久我不知道，但我对香港问题的关注将远比红小将们持存，这是我确定的。 20 | 21 | 之前到香港，最让我感动的，是被称为 “后雨伞” 的氛围。一件历史性的抗争最后失败，无功而返，人们退回平凡的生活。大陆这边早没了对这件事的关注，连造谣生事和讽刺揶揄的都没了。但港人还记着，在心里发酵咀嚼，终于成为今年盛大的时代洪流。真的与假的，在一时难分胜败，甚至在绝大多数的时候，那假的无所顾忌，显得胜券在握，那真的反而压抑沉寂。 22 | 23 | 这是每个人自己人格的作战，香港人赢了 “后伞运” 的这场人格战，没有忘记，没有沉沦，没有滑向权力，那边是看上去被保障的胜利，是安全，是威风凛凛，言语里都是民族大义，历史浩荡。而属于人格的，是艰险长路，是做好准备，这个依赖暴力和谎言的政权，真的可能长存，而你终其一生，将在他的阴影下生活抗争，面对风险，你会做一辈子的少数派，在谣言和愚昧的夹缝中书写，在摄像头与安检的注视下行走。 24 | 25 | 交出人格，生活将立即变成坦途，而怀抱这颗滚烫的人格，他灼伤你的手，令你夜不能寐。最终伤口生出了茧，你才习惯捧着他，安然入睡。经历后伞运又再次奋起的年轻人，保住了他们的人格。而我们已经一败再败，历经延安的整风，文化大革命，八九的风波，历史一再带来类似的伤害，这个国家似乎没有从这些伤害中学到什么。文革的受害者，成为今天的加害者，文革中被斗倒的黑五类，今天已然年老，但依旧笨拙地在微薄转发辱港的消息。 26 | 27 | 在这一切都看上去毫不值得的时候，就真是人格的考验了。不在今日，也许在一年后，可能这场风波已然平缓。那时，大陆人还能怀着他最大的真诚，活在 “后反送中舆论” 的风波里，发酵咀嚼着今日所有的正义人共担的屈辱和失败，维持着那颗滚烫的心，以他的温度继续活下去吗？ 28 | 29 | 我们的人格，也就在那温度之中。一时胜利可以靠卑鄙铺就，一个政权确可靠无数卑鄙的一时胜利得以延续。但人的历史，只活在人的人格中，真正持存的，是我们用自己的人格打出的话，行出的路，越多人怀抱人格勇敢且持续的言说，历史就在其中缓慢成长。 30 | 31 | 这就是我对这场人格较量的希望，我们一败再败。而这次，也许是我们赢的一次了。 -------------------------------------------------------------------------------- /Matters/從豐縣到香港，我們在抗爭什麼？.md: -------------------------------------------------------------------------------- 1 | # 從豐縣到香港，我們在抗爭什麼？ 2 | 3 | 20190805 4 | 5 | 今天，港人正從港島兩邊夾擊，入夜後，人們設置路障，隨後散去，這似乎已經形成了一種模式。 6 | 7 | 大陸這兩個月以來也形成了一種模式，支持香港的，與反對香港的，每天等待著新的消息，警察的過分舉動，抗議者對大國威儀的損害，形成雙方爭奪的基礎事實。 8 | 9 | 但今日猝不及防的，被江蘇省徐州市豐縣的一樁“小事”，徹底帶走了注意力。事情本身並不複雜，豐縣一對教師夫婦，因為女兒在學校受傷事件與校方難以達成一致，因而有上訪舉動，隨後受到當地教育部門和警察局的刑訊逼供、無端處罰、長期監視、限制自由，終於難以忍受，準備以死博得關注。 10 | 11 | 對大陸瞭解的人會記得，大概10年前，2009年前後的微博上，每週都會有這樣的新聞。隨2012年習近平（天，現在我才發現是多不習慣直接打出他的名字，我會慢慢習慣的）上臺後，此種新聞銷聲匿跡。當然今天我們知道，銷聲匿跡的原因並非因為暴力截訪不再發生了，而是因為暴力截訪作為新聞不再允許報道了。 12 | 13 | 到此，我們明白了兩種罪行，暴力截訪，新聞審查。 14 | 15 | 當然，我們要抗爭的，遠不是這個。 16 | 17 | 微信上有人開始和我有了爭論，我其實十分驚訝，這件事竟然還有別的道理可講。此人的理解是： 18 | 19 | （以下部分為了安全緣由譯成英文，安全緣由是避免被搜索聊天記錄，我會作出如此荒唐的事情，也可以當作大陸已經是個多麼可怕地方的例證了吧） 20 | 21 | “Their kid were hurt by other kid, instead of seeking compensation from the parents of the perpetrator, they turn to school and education bureau and blackmailing for money. These guys are not good.” 22 | 23 | 我回覆：“Even they are wrong, they should be sentence and punish by law.” 24 | 25 | 他的回覆非常“老練”，是：“It's because you are not familiar with grassroots.” 26 | 27 | 我回覆：“So you mean the government have no choice but to do this?” 28 | 29 | 他的回覆更加的“老練”：“I'm disapprove violence towards citizen, but I also against unruly pursue of compensation, they are both wrong.” 30 | 31 | ``` 32 | 我接著問：“Doesn't any party have a more principled, fundamental mistake? Both of them are have an indentical serious mistake?” 33 | 34 | 他回覆：“I think that both sides have same level mistake. If the parents go through proper civil procedures, they can avoid all the misfortunes in the text.” 35 | ``` 36 | 37 | 請讀者耐心一點，我當然會說到與香港大有關係的方面。 38 | 39 | 在這位的回覆中，我們看到一種常見的邏輯，或是一種常見的“捍衛官方”的方式，那就是“受害者其實也有錯”。可能在劉強東的案件中，這也是捍衛劉強東的方式，那位女生似乎也有錯。在這裡，這件事與香港的問題建立了聯繫，很多大陸人在講：我們支持抗議，但我們不支持暴力。“暴力”成為了抗議者的道德瑕疵，也就成為了捍衛當權者的有力證據。這背後，與這位對話者有相同的邏輯，天下的“錯事”無大小高低之分，“錯就是錯”，錯誤前後的因果關係未必重要，錯誤的劇烈程度未必重要，只要找到“雙方都有錯”，那麼就可以各打五十大板，同時，提出問題那個人（香港抗議者，豐縣自殺者）的主張，也就沒有支持的立場，因為你也犯了“錯”。 40 | 41 | 到此我們明白了三種罪行，暴力截訪，新聞審查，犬儒主義。 42 | 43 | 還沒完。 44 | 45 | 從2012年習近平上臺開始，暴力截訪新聞就銷聲匿跡，何故今天這篇文章到現在還在微信朋友圈上好好的，收穫超過10萬的“在看”（這還是我第一篇看到的“在看數”超過10萬的文章），這其實非常蹊蹺。按照日常審查強度，這篇文章早就刪了。 46 | 47 | 除非一種情況，體制並不想保護豐縣教育局或警察局，更大的可能性，體制並不想保護徐州市，或者江蘇省的某位，或某些官員。在“掃黑除惡”的大背景下，這些官員若本就要遭到懲處，有這件事作為民意的基礎，一旦動手，肯定萬劫不復，說不定要上新聞聯播謝罪的。 48 | 49 | 引發眾怒，將其當作懲處官員的基礎，也並非新鮮事。到時候中央鐵拳降臨，老百姓們又覺天恩浩蕩，黨是真的關心人民群眾。至此，在全國各地，這場其實是壓制基層反對情緒的“掃黑除惡”運動，又可以更加順利的在各地實施。 50 | 51 | 到此我們明白了四種罪行，暴力截訪，新聞審查，犬儒主義，虛偽正義（其背後是人民對“好權力”的期待）。 52 | 53 | 嗯，到這裡，幾乎已經形成一整套“管制術”，暴力解決問題，選擇性事實控制局勢，犬儒主義消解矛盾，虛偽正義贏得統治的正當性。在香港，就還差最後一個。 54 | 55 | 而這場名為『時代革命』的抗爭，當然抗爭的不僅僅是限制暴力，新聞自由，社會真相。不是換個特首，絕不僅僅是落實雙普選，然後市民各回各家，各得其所，選出議員，重回世界最發達的官僚社會。 56 | 57 | 在抗爭中已經形成的這股力量、組織方式，更重要的，所有人的心態，對社會的重新關注，壓制抗爭中的私慾和衝動，並廣泛的爭取社會一切人的關心和參與，形成的這場夏日風暴。要我說，真正抗爭的，是犬儒主義，和等待天恩浩蕩的軟弱。是一次課堂上，書本中都不可能有的“政治哲學教育”，將徹底培養出一代有擔當，在長期持續的抗爭中歷練的年輕人。他們當然不僅僅是更勇敢了，更關心社會，更懂得怎麼運用社交網絡組織一場運動。他們徹徹底底成為了更好的人，或者說他們至少擁有了徹徹底底成為一顆更偉大靈魂的機遇。 58 | 59 | 而這樣的靈魂，才能徹底的克服犬儒，克服晚期官僚文化對於“責任”的逃避和對於體系的依賴。真普選給我們好的“民主”，但“民主”的問題我們也看在眼裡。但誰說，這一代香港青年，在真正長期戮力抗爭，克服了暴力，克服了貪婪，克服了惡政後，不會真正徹底的克服犬儒主義，克服我們對系統化官僚體系的依賴，克服我們對“分工社會”的必然想象，在這個700萬人的城市，真正走出人類的下一步。 60 | 61 | 我想，這場革命的真正內核，其去中心化的特徵，和之前口號中蘊含的一切，不僅僅是一場對暴政惡政的反對，更是站在後資本主義文化的心臟——香港，對於現代性中蘊含最深的文化疾病的一次徹底抗爭和克服，在這場暴風之後，可以展望的，是個遠大於“雙普選”的新世界。只要每個人克服了他內心難耐的虛無和犬儒，對責任的恐懼和逃避。 62 | 63 | 那麼這場『時代革命』，就不僅僅是對香港的復興了。 64 | 65 | \---------------------------------------------- 66 | 67 | 這兩個月感慨良多，也很羨慕港人，最近嘗試在這裡多寫一些文章。 68 | 69 | 香港加油！ -------------------------------------------------------------------------------- /Matters/经济决定论的贫困——还原-时代革命-的-时代性-——1.md: -------------------------------------------------------------------------------- 1 | # 经济决定论的贫困——还原「时代革命」的「时代性」（1） 2 | 3 | 20190828 4 | 5 | ![img](https://assets.matters.news/embed/cf17571f-11df-47b4-acd6-47bb7f70c2b8/asset-UwAI.jpeg) 6 | 7 | # 经济决定论的贫困——还原「时代革命」的「时代性」 8 | 9 | 宽敞的房屋、快速的铁路、工作的体面、收入增长的预期、消费的充分。如果有谁反对，这是我们生活中的必须，也是每个人的合理欲求，那么这个人一定没有抓住现代的精神。但若更进一步，认为不论是政治制度，社会形态，个体冲动，皆由以上的经济形式驱动和决定，则是另一回事了。 10 | 11 | 在最近香港的运动中，大陆一方产生出强烈的此种「解释冲动」，将一切的问题解释为经济问题，认为人们抗争的冲动来自经济的缺乏，抗争的失败会从经济的无力中蔓延，而长久的彻底失败会归因于经济的衰落。 12 | 13 | 这成为一种「清醒而深刻的视角」，覆盖了抗议者自我的声明，抗议者以自由和民主作为声明，但「经济决定论者」认为那不过是他们被激情蒙蔽了双眼，没有看到他们实则是因为生活困顿；这也覆盖了这场抗争「意志的对决」之性质，在「经济决定论者」眼中，这不过是他们还未参透社会运转的规律，一切实际运动的成败，短期或长期的，其背后的决定因素都是「经济」。那么深圳市宏大的计划，无疑在长期来看，判决了香港的极刑。 14 | 15 | 如果去省察大陆的整体「意识形态」，那么「经济决定论」一定是其中显眼和重要的组成部分。而这也绝非大陆的专有，各种不同形式的「经济决定论」同样是西方社会意识形态的构成。这里当然有两重的政治哲学意味，一是从共同体的视角，二是从个人的视角。也就是说，不管对于共同体之善，还是对个人之善，经济都是其决定性的要素。 16 | 17 | ## 1 经济决定论问题的「问题意识」 18 | 19 | 最近我逐渐意识到，在大陆人对香港的城市想象中，一直有一种粗暴的「资本主义对象」想象，在这个想象中，香港与东京兴许类似，都是资本主义晚期文化的代表，一种经济的，实用主义的，布尔乔亚市民的，完全现代的城市与文化。 20 | 21 | 在这个想象下，法国「黄背心运动」的主张，增加工资与降低商品价格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而黄背心抗议者就成为这种「市民」的典型形象。但香港人的主张却远在可以理解的语境之外，我想这是很多人借道「经济决定论」的诱因，将这场运动纳入到一种可以理解的想象中，将香港人重新还原为普通的「资本主义市民」。 22 | 23 | 但这显然忽略了，香港的本土文化，社群意识，以及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一直对政治事务的积极和热情。 24 | 25 | 因此，「经济决定论」成为诸多偏见中的一种「基础偏见」，这个偏见在香港本土当然也存在，尤其存在于那些处于经济高位，在这场经济游戏中更加获益的人群。反观大陆，「经济决定论」的偏见也决不仅仅影响对香港问题的认识，这已经成为人们理解他们生活的「支点」。支配他们对万物理解，对自我反思与谋划，对「良好生活」认识的根本。 26 | 27 | 更值得注意的是，「经济决定论」还持续的存在一种「实然」与「应然」的张力，对很多人而言，「经济决定」未必是应该的秩序，但确实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现实」，但若长久浸淫在这个现实中，又借所谓奥派经济学，复杂理论，涌现秩序等宏大想象，「经济决定」与「自由市场」一道，也可以被证明为一种「应然」的秩序。且越是认为其难以逃避，希望证明其合理性的冲动便会愈加强烈。那么设想一种「别样」生活的可能，也就越发艰难。因此，「经济决定论」的世界理解，还是一种应然与实然的双重强化。 28 | 29 | 这是在本次香港的事件中，存在着的最大的「污名化」。超越「暴力的污名」或对于「国家意识的污名」，而是对「时代革命」之「时代的污名」，他拼命的想将这场运动拉回旧时代，那台巨大经济的绞肉机中，重新回归到带着铜薪味的搏杀和诡诈。遮蔽着一场新时代的到来。 30 | 31 | ## 2 经济决定论的来源 32 | 33 | 「经济决定论」不是简单的偏见，这个偏见有长期基础，在马克思以「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作「历史唯物主义」的强烈论断前，早有了对于「经济与政治关系」的论著，对于这些起源的论述，我们将从这里展开关于「经济决定论」的真正理解。 34 | 35 | ### 2.1 马基雅维里 36 | 37 | 为何要从马基雅维里入手？在他的著作中，对于「经济」的论述并未占据任何重要的位置。但他既然是「现代政治学之父」，也是「恶的导师」，「经济决定论」确实源流自他。 38 | 39 | 在马基雅维里的眼中，政治的实质不再是「善」，而是「竞争」，更直白的说——「战争」。「战争」是马基雅维里持续关注着的政治主题，也是政治活动成败的决定要素。这当然「现实」而「正确」。事实上时至今日，「军事决定论」与「经济决定论」也还是一组经常同时出现的思路，认为决定政治的经济要素「美元霸权」实际上受到其背后决定性的「军事霸权」保证，是最陈词滥调的世界政治想象。 40 | 41 | 那么马基雅维里塑造的根本视角是什么？其一是共同体的「善」之根本在于「赢得竞争」，这是社会达尔文主义出现之前的「社达」，因此可见其渊源并非「达尔文演化论」，马基雅维里已经为这种心态与视角作了最扎实的奠基。其二是马基雅维里认为「赢得竞争」并无任何「美德」作为其保证，「赢得竞争」似乎是一个「价值无涉」的客观状态，为了达致这个「客观状态」，其中的手段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因此除非思考「政治术」，则手段不在考虑之列，在「政治哲学」的层面，价值问题被取消，当然这也是「政治哲学」的覆灭。「经济决定论」就是一种「无政治哲学」的理论，「经济决定论」实际上是一种「竞争决定论」。 42 | 43 | ### 2.2 孟德斯鸠 44 | 45 | 到孟德斯鸠之处，经济问题被引入对于「政治」的思考，孟德斯鸠详细的考察了「贸易」这个行为，并敏锐的洞察了「贸易」与「战争」的相似之处，这与斯密的《国富论》拥有共同的认识。即国与国之间的贸易是零和博弈，其结构与战争类似，这在今日「中美贸易战」的背景下当然是考察这个问题的绝佳时机。 46 | 47 | 孟德斯鸠认为，贸易替代了战争，成为新的竞争方式，而正是因为这种竞争的出现，长久和平将降临。但和平并非代表「竞争」的取消，「竞争」将更激烈的发生。这在休谟文章《贸易的猜忌》中得到了细致的分析，在这里，经济接棒战争，成为共同体「善」的竞争之维。 48 | 49 | 但孟德斯鸠并未停留在「竞争决定论」，在《论法的精神》第三章「三种政体的原则」中，他超越了马基雅维里的「赢得竞争无本质」的认识，重塑了不同政治制度的品格来源。即贵族政体必须依靠「节制」，君主政体必须依靠「荣誉」，而专制政体必须依靠「畏惧」。 50 | 51 | 我在这里要做一个论述的跳跃，抛出这个结论，我们在稍后的地方来进行其论证，孟德斯鸠其实抓住了问题的实质，即「经济决定论」或说「竞争决定论」实际上就是一种「专制」，他是受到「恐惧」驱动的。 52 | 53 | 说回这个脉络，虽然孟德斯鸠延续了马基雅维里对于「竞争」的敏感，并将「经济」塑造为这种「新竞争」的本质。但是在他本人的思想中，人的品格和精神依然支配着「竞争」。但对于商业竞争，孟德斯鸠在超出政体原则的地方，也确实指出，传统的「恶德」，例如「贪婪」或「好斗」，也许反而是成为经济发展从而赢得贸易竞争的「美德」，这就是「曼德维尔的张力」，也是今天面对「经济决定论」之贫穷，我们将遭遇的张力。 54 | 55 | ### 2.3 洛克 56 | 57 | 孟德斯鸠为马基雅维里式的竞争引入了经济的要素，也阐述了「经济」与「私人恶德」间的关系，但「经济」依然还是共同体的「善」，还未成为「个人善」的基础。这个想象是由洛克引入到私人生活中的，关键点就在《政府论》下篇开启的古典自由主义中。可见「经济决定论」不仅仅有马克思主义的渊源，在其更远之处，经济决定论是有「自由主义」渊源的。 58 | 59 | 马基雅维里开启了「竞争中心」的现代政治，那么洛克开启了「私产中心」的现代权利。在洛克最初的论述中，「财产」其实是个很广大的概念，个人的生命也是一种「财产」，因此「物质财产」不过是「生命财产」的衍生和创造物，从共有的自然中脱离出来，成为私人的产权，这是一个颇具基督教性质的过程。 60 | 61 | 但一定要注意这里的一个「脱落」。实际上「经济生活」具有对于「政治」的影响力，并非是启蒙时代的新命题，在古希腊城邦时代，先哲早意识到自由民的政治参与有赖于奴隶阶层以及城邦分工，如果失去此「经济基础」，即失去「闲暇」，城邦生活风格也将不复存在。但这并不表示「经济生活」因为其「必要性」就成为了支配的要素。在洛克这里也是如此，「私产」的范围是远超「物质财产」定义的，虽然他之后在着重论述「物质财产」，但那是为了说明一种「政治术」。在之后的过程中，「非物质财产」的部分从中「脱落」，隐而不显了，物质财富成为「私产」的唯一内涵，这来源于马克思。 62 | 63 | ### 2.4 马克思 64 | 65 | 在洛克的框架中，财富来源于劳动，但在他协调财富的过程中，政府还占据了核心的位置。直到认为政府不应干预经济的新古典经济学，经济学也从政治经济学中单列，成为人类活动中具有特殊地位的角色。 66 | 67 | 马克思沿袭李嘉图，但他的创举是将劳动这个行为重新赋予「政治意义」，但与洛克已经完全不同，从洛克的「政治决定劳动」，成为了「劳动决定政治」，或者说「劳动关系即政治」。在这里，经济获得了一种完整的决定性，如果要表述的清楚一些，那么就是一种「经济分配制度导致的必然的政治身份与政治冲动」，在这里，一直绵延的经济决定论主张，与当下对于香港问题的阐述，获得了一种连接。 68 | 69 | 但若要真正理解当代的「经济决定论」，其实关键在于马克思作品中隐含的「历史主义」，这是他著作中并未使用的词汇，但是「历史唯物主义」确实强调「历史」，这才是马克思为「经济决定论」添加的关键要素。 70 | 71 | 在洛克那里，「私产」是居于中心地位的，但「私产」并非目的，目的依然沿袭古典传统，也就是在他的「自然状态」中描述的自由和平等。无论何种时代，自由和平等是不变的价值。但马克思沿袭和扬弃了黑格尔的历史主义，尤其是黑格尔的历史主义中塑造的一个戏剧性时刻。认为历史有一个发展的终点，而我们这个时代怀有一个特殊使命：我们已经走到历史发展能够一瞥其终点并导致其到来的关键时刻。马克思沿袭了这个传统，认为 19 世纪是已经可以一瞥历史发展及其终点的关键时刻，在这个时刻中，所蕴含的「矛盾」，是最关键的，最深刻的，最需要投入注意力的矛盾。这个矛盾既是「生产关系的矛盾」，这个矛盾不仅仅辩证地支配着现在，同样支配着我们可能到达的未来。与这个「矛盾」相比，自由和平等此种古典价值，并不重要。 72 | 73 | 因此马克思作为「社会科学」的奠基人，其价值就在于此，以「历史主义」的方式完成了对「古典自然价值」的「伽利略」革命，为「经济」的决定扫清了障碍。请不要认为这种气质仅仅会在「马克思主义」中延续，这个气质其实已经在所有的「实证方式社会理解」中延续下来，以此时此刻的方式看待社会，并以为我们借此，就把握住了某种「当代的本质」。 74 | 75 | ### 2.5 一种观念 76 | 77 | 至此，我们可以大致总结出「经济决定论」的一些内涵。首先是「古典自然善」问题的消解，不管是共同体还是个体，他的生存基本处境都是「商业竞争」，因此其「善」就是「赢得这种竞争」。此种「商业竞争」以「劳动」作为基础，并构成了我们今天时代的基本冲突和这个时代的实质，因此「赢得此种竞争」不能被概括为获得了某种「自由」或「平等」的古典价值，这是过去时代的本质，而我们时代的本质将由我们时代的现象得出。所以「赢得经济竞争」的基本政治想象是获得一种「具有竞争力的劳动秩序」。 78 | 79 | 当代的（马克思的历史主义），竞争的（马基雅维里的），物化的（脱落后的洛克私产），现象即本质的（抛弃古典的孟德斯鸠），非价值的，非古典的，非自然的。说到此处，对于今日世界「合法性基础」的认识，这种「经济」的内涵，我们就获得了解释，实际上我们需要的是一种「具有竞争力的劳动秩序」，并以这个目标支配着政治善与生活善的理解。 80 | 81 | **（待续）** 82 | -------------------------------------------------------------------------------- /Matters/经济决定论的贫困还原时代革命的时代性2.md: -------------------------------------------------------------------------------- 1 | # 经济决定论的贫困——还原「时代革命」的「时代性」（2） 2 | 3 | 20191114 4 | 5 | 我们总是想把道理描述地简单，不管是物理定律的道理，还是李诞口中的道理，当然也包括经济决定论的道理，他们逻辑简明，证据充分，符合常识。这些简明的道理最终支配我们的公共言论，成为反驳的充分论据。 6 | 7 | 但人的心，却总是比这些道理复杂。 8 | 9 | 我们上一次循着经济决定论的思想史脉络前进，尝试还原「经济竞争」要素的谱系，从对竞争的敏感，到贸易竞争提到战争，到私产作为个人善。最后到马克思这里形成终极的倒转，即从政治决定经济，到经济决定政治。 10 | 11 | 这是一条纵向的路径，我们今天进行横向的开拓，让经济决定论成为铺开的一张网。这张网上挂着两个当代最平庸的怪物，一只是「决定论」，另一只是「禁忌性道德敏感」。在香港的这件事上，便是经济决定论和暴力禁忌。在生活中，还会体现为科技决定论和中医禁忌。 12 | 13 | 今天我们还是聚焦在「经济决定论」，请一定注意，「经济决定论」可不是一个单独的命题，「经济决定论」是一套命题的总和，起码包括以下的内容： 14 | 15 | - 当今世界竞争，是经济的竞争 16 | - 政治行动的源动力，是经济动机 17 | - 生活幸福的基础，是经济要素 18 | - 中国经济的发展潜力和可能，是全世界最强的 19 | - 中国作为一个国家经济发展的障碍，主要是美国人的阴谋（日本《广场协议》） 20 | - 香港市民个体经济增长的障碍，主要是大地产家族的阴谋 21 | 22 | 至少我们可以明显的察觉，经济决定论与经济决定性地向好是一套信念，正如科技决定论和科技会决定性的发展是一套信念一样。我们不会接受经济会决定生活中的一切，但是经济会决定性的变糟糕。 23 | 24 | 可见，接受经济决定论，绝非接受一个「中立」的、「利益无涉」的客观规律，经济决定论与「决定性的获胜」大有关系。 25 | 26 | 相信历史会方向性的自然进展已然是个肤浅的辉格史观，复杂一点的版本是相信经济增长必然带来民主（其相反观点就是经济欠发达时就必然不可能施行民主）。但更奇怪的确实是相信自己所属的群体，若无阴谋干扰，将会决定性的胜利，一如现在很多人对中国经济乃至国力的那种信心。 27 | 28 | 我想有人立即能够举出证据，例如 GDP 确实已经维持了连续的高速增长，即便今年 6%，在这个基数上依然是相当骇人的增速。这难道还不足以作为「决定性胜利」的铁证么？这倒让我们看到经济决定论贫瘠的另一面，就是经济决定论确实几乎可以等价为 GDP 决定论，而绝不是失业率决定论，或债务比例决定论。 29 | 30 | 不知你是否感受到了经济决定论的气质，那是一种「捍卫性」的，「自我良好的」，「消解其他视角」的绝对主义，这是其最贫瘠之处。因为在经济决定论原则的支配之下，声明者想要的是，我们已经获得了我们可以获得的最好的东西。 31 | 32 | 这个传递式的逻辑是： 33 | 34 | 1. 经济决定论是个客观硬规律 35 | 2. 我们在规律下已经做到最好（路线自信） 36 | 3. 现在的状态是最好的状态 37 | 38 | 这个三段逻辑转化为大陆方面最常听到的捍卫「我并非认为我们现在没有问题，但是换别人，也不会比现在做得更好了」，或是「治大国不易论」。 39 | 40 | 胜利决定性地将到来的反面是「现在什么也不用改，也不用质疑了」。经济决定论的另一个潜台词是「维持现状」，这也总被称作「稳定压倒一切」。经济决定论更丰满的形象是否被呈现出来？说到底，这是对变化的深深恐惧。因此最容易在既得利益阶层中像病毒一样蔓延，这是一种停在当下的冲动。 41 | 42 | 这种懦弱被包装进太多的学理和表述中隐而不显，围绕在经济决定的周围，有一大套的概念。这概念香港人过去也相信，例如「国际大都市」，大陆人现在已然对这个名号和各种「国际都市排名」着迷，这种单调递增的名词作为某种必胜的证据出现。你一定见过，在一个名词下降的排名下面，他们要试着这名这不过是因为排名机构的偏见。 43 | 44 | 但香港人这次终于明白，若香港是不属于香港人的，他是排名第一的国际大都会又有何意义？若国家不属于人民，他是世界第一强国又有何意义？但若一个城市属于他的市民，这就不是一种想象的理论信念，而是在实际生活中经验到的。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理解，经济决定论，依靠想象和逻辑理解世界，而一位市民，依靠实践和感受理解世界。 45 | 46 | 前者渴望停滞，后者渴望改变。前者认为自己已然实现最好的路径，后者认为自己已经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47 | 48 | 这里我们发现两个非对称性，那最乐观的经济决定论，与最悲观的虚无主义恰恰不矛盾，他们总在同样的人身上出现。而他们又并非是轴线的两端，因为接受这两者都同样软弱，这不过是衰弱者聊以自慰的思想游戏。这个游戏玩了好几百年，也恰是尼采感到厌烦的那同一个。 49 | 50 | 我们会借此走进一个新时代了吗？最近这变得有些晦暗不明。但究竟这由我们决定着。 51 | -------------------------------------------------------------------------------- /Studywith/〖求真意志II〗从这只青蛙开始厌恶自己有何不可？.md: -------------------------------------------------------------------------------- 1 | ## 〖 求真意志 II 〗从这只青蛙开始厌恶自己有何不可？ 2 | 3 | 20180203 4 | 5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HpDoIo9fHYgGPWjRC9cnR1jxZibHyMuTsbBBqu7zBpvsfQC2P7rPuH2I0KvZctGWugkhBEdZKZar5YvMPfdH87A/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6 | 7 | **- 求真意志 DER WILLE ZUR WAHRHEIT -** 8 | 9 | 10 | 11 | > 求真意志注定诱使我们做出许多冒险失业...... 如果我们变得不再轻信，失去耐心，不再烦恼的躲开，那有什么奇怪？不正是这个斯芬克斯最终教会了我们自己提出的问题吗？——尼采《善恶的彼岸》 12 | 13 | 14 | 15 | “求真意志” 是 Studywith 继 “学习日志” 之外的另一个专栏，传递一种简明又强力的观点，即：**不要在直觉的想法上停下来，天然的假设直觉的想法肯定有问题，敢多想一步，想两步，想三步，想到想明白为止。** 16 | 17 | 18 | 19 | 今天我们提出的问题是：**促使青蛙游戏火热的原因是什么****？他是否能为我们提供一个反思的角度？** 20 | 21 | 22 | 23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iaOsZGdfVappTYENOH27DdYHunvWhJWnyzs2SAnwyCwiaLy6icu4qgPrqR2hctqnDH2PTmao6vnJP7Q/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24 | 25 | 26 | 27 | 这不是一篇让人读完了开心的文章，当然如果你们在评论里骂我，我也理解。 28 | 29 | 是还在每天检查你的青蛙还在家里吗？还是已经不玩了？还是说你还没听说过这个青蛙游戏。 30 | 被广泛讨论的游戏很多，王者荣耀当然当时收获了更大的关注度，但这只青蛙何以可以成为一个好话题，是我们对王者荣耀仅仅是觉得“这是个好玩的游戏”，而从这只青蛙上，我们一直在尝试从中阐释出更大的价值。 31 | 我这个话当然不是一厢情愿说的，这个叫做“旅行的蛙”的游戏至少从中阐释出了： 32 | 33 | - 人与家庭的关系 34 | - 孤独和个体 35 | - 亲密关系的状态 36 | 37 | 看起来都煞有介事吧，那么Hitpoint开发的这款游戏是不是真的具有如此的意义，我们可以看另一个数据，**这款游戏已经在AppStore获得了超过1000万次的下载，其中中国市场占比95%，美国市场1%（极有可能是美区中国用户），日本用户占2%**。 38 | 这个数据能够说明什么问题？与其他游戏的在不同市场都能够取得类似的效果不同，这个游戏在不同`市场极为悬殊，我们可以说这个游戏仅仅在中国获得了欢迎。那么现在有三种可能： 39 | 40 | - 该游戏与中国文化深度契合 41 | - 该游戏在中国火热纯粹是随机性事件 42 | - 该游戏在中国火，不是随机的，而有这个市场中人的特殊性 43 | 44 | 当然我认为是第三个，但我们先来看看这个游戏的阐释。 45 | 46 | 47 | 48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iaOsZGdfVappTYENOH27DdYCfEAjbOekHkR5W4pibKUs6wvE48tTpv4aAjHGILcudgnfu8JMibRb9tw/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49 | 50 | 51 | 52 | **1 从游戏角度的阐释** 53 | 典型的对这个游戏在作为游戏领域的阐述是： 54 | 游戏玩法简单，成本较低：我从来不觉得这个是个好的解释，再嗜赌的人，也很难接受掷硬币或翻单张扑克牌比大小的赌法。因此游戏简单所以火从来都不会是个好解释。 55 | 当然可以问这个游戏是不是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简化的平衡点，那么当然也不是的。从这个游戏在其他市场的表现可以看出，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典型的流行游戏，且其实在日本市场，类似的游戏不少了。 56 | 57 | **2 从所谓心理学角度的阐释** 58 | 典型的从心理学角度阐释： 59 | 游戏展示了典型的健康的亲密关系：游戏中玩家和青蛙构建了一种良好的“边界分明”的亲密关系。这简直是无稽之谈，要是生活中任何亲密关系以游戏里这种若即若离的方式展开，我想不管是家庭的，或是两性的，怕是早就难以忍受了吧。再加上，一种心理学的关于所谓“边界”的描述，完全仅仅就是一种语言的误用，关于这个的分辨，可以择日详细的说一说。 60 | 61 | 62 | 63 | 64 | 65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iaOsZGdfVappTYENOH27DdYzjJE5Pg3feVsjAPOZibfXx8zx1QkqHpwRQiapWmtmD5gFFghic0tHvkKA/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66 | 67 | \- Tamagochi 1997年我们也为这个痴迷 - 68 | 69 | 70 | 71 | 当然还有人认为这只青蛙释放了人们不知道应该给谁的爱，找到了一个出口，这个说法我同样是无法认可的，我们已经经历过了20年前的电子宠物的冲击，应该是没有人举的那个玩意儿和真实的“爱”或“感情”有任何的关系。 72 | 73 | 74 | 75 | 76 | 77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iaOsZGdfVappTYENOH27DdY0ErQKz5lsKmV8FjnO2CLPWIhSyibtTToC1oicdsib5g5jFFFYTdo551zw/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78 | 79 | 80 | 81 | 那么回到人们到底以什么心态在玩这个游戏，和这个游戏为什么如此火热的原因，有一个很好的方法，就是听其言，来看看人们到底在什么语境下，以何种方式谈论这只青蛙。 82 | 83 | 分析这个游戏的人们的心态并不难，在大多数人讨论这个游戏的时候，人们的说法几乎可以一言以蔽之： 84 | 85 | 86 | 87 | **你的青蛙回来了吗？** 88 | 89 | 90 | 91 | 因此不是所谓亲密关系，也不是分担出了不知何处安放的情感，游戏最典型的心态其实是： 92 | 93 | **我是一个可怜的父母** 94 | 95 | 96 | 97 | 当然采用这种心态具有反讽的意味，恰恰这只是一个游戏，而不是真的去当父母，但正是如此，这才成为一个能够玩味的情感。 98 | 99 | 为什么我们要着迷于一个反讽的“可怜的父母”的角色呢？ 100 | 101 | 102 | 103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iaOsZGdfVappTYENOH27DdYpN1F6ve8LB3jLFtibickRbSaItmUiablyibrEicTocVbHspvtEH1DSNb6nw/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04 | 105 | 106 | 107 | 周星驰的电影《唐伯虎点秋香》中，有一个经典的“比惨”的桥段，可能是这部电影最为人津津乐道的部分。当然这个片段已经是对“比惨”本身的再一次讽刺了，但是国人看得懂，看得明白，知道这个好笑在哪里，这是我们性格中很强烈的一个冲动。 108 | 109 | 110 | 111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iaOsZGdfVappTYENOH27DdY6WNjTpibNoziaezmfblRounc2lXUy3z2QC3HnQibPl8PH07OdcGZMWY6w/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12 | 113 | \- 谁能比我惨？桥段 - 114 | 115 | 116 | 117 | 当然人同此心，不仅是中国人，“比惨”的作为自嘲，在西方同样是一个重要的表述方式，例如在最重要的论坛Reddit的NBA板块中，弱队球迷的主要表达方式就是“比惨”。 118 | 119 | 但这里有两个非常重要的区分，同为比惨，其实有两个重要的区分： 120 | 121 | - 我弱所以我惨 122 | - 别人亏待我所以我惨 123 | 124 | 最后的结果是类似的，以自嘲式的“我惨”作为消解自厌的手段，只是前者的视角是反思性的，后者的视角是“怨恨”的，形似尼采的“奴隶道德”理论。 125 | 其实真正想说的已经呼之欲出了，“因为受到亏待”的“比惨”是不是这个国家重要的组成部分，大家只要回忆一下几乎所有与名人无关的社会争议事件，就能慢慢读出弥散在整个社会中的这句潜台词。 126 | 127 | 128 | 129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iaOsZGdfVappTYENOH27DdYl42m0geJLYazjtM86MNJOROJupCDriamic7jkmzNria10uf9xdLSXk6rw/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30 | 131 | 132 | 133 | 在感情中，你有没有遇到，或者会不会总是觉得是别人亏待了你，你对别人比别人对你好；在职场中，会不会觉得受到上司的亏待，觉得上司对别人比对你好；在家庭中，是否感觉受到了父母的亏待，加入“父母皆祸害”小组，或对最近北大学生控诉父母深感认同。 134 | 135 | 136 | 137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iaOsZGdfVappTYENOH27DdYhOKP9tQY0UliaKljVEjEXy0HQKlDoUibzIEWGgkQsdYPBGQU9WDn4vYA/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38 | 139 | \- 在豆瓣，该小组已经不再是公开小组 - 140 | 141 | 142 | 143 | 这就是尼采说的“奴隶道德”啊，这种观念首先有两个重要的前提： 144 | 145 | - 我受制于人，别人对待我的方式，我改变不了 146 | - 我是无暇的，责任在别人不在我 147 | 148 | 通向消极虚无主义的康庄大道，这种观念慢慢将人改造为丧失主动性，并且除了顾影自怜外，基本上不会关注任何东西。 149 | 如果不是深深的厌恶自己的这种姿态，以此为极大的耻辱，**并从一种美学的高度认识到这种推卸一切责任的自怜是丑陋的**，我们怎么可能作出真正的改变呢？ 150 | 你当然可能觉得我已经远远过度的阐释了这个游戏折射出的现象，但你可以真的再次想想，1 这是一个日本开发的游戏（日本社会是典型的后现代社会）；2 这个未汉化的游戏95%的用户在中国。并据此想想，是否我们的社会弥散着一种丑陋的尼采式的推论： 151 | 152 | - 我被亏待 153 | - 因此我惨 154 | - 因此我是道德的 155 | 156 | **这不仅阻断我们对积极自由的追求，还经常诱惑着我们采取一种自我毁灭式的态度，来做”我惨“的强力注脚。** 157 | 当然这个现象的成因是复杂的，有埋藏在儒家文化中的基因，有强权政府大包大揽的影响，有现代性对个人的剥夺，去分析他的成因，是另一个大话题了。 158 | 159 | 160 | 161 | 162 | 163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hkVDsPsQibvteN5HqTP59zBKexsib2nevO80nUlZ0kw6BSld2gb9ew4y4XMJJtQIEzAZWO0bxdfibl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64 | 165 | 166 | 167 | 当然我在上面反复提到尼采了，当然是可以读一读尼采的，不必因为看到是一位德国哲学家而望而却步，和康德与黑格尔非常不同，尼采的写作是箴言式的，但《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虽然最为精彩，但我十分怀疑尚无反思精神的人，能从这本书中读出任何东西。 168 | 169 | 170 | 171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iaOsZGdfVappTYENOH27DdYjFcEDicaicNyk7Azvfp0tHnrVnX2ZK5zN00069K8cbiao3UicssKLbFJO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72 | 173 | 174 | 175 | 因此还是推荐《论道德的谱系》以及《善恶的彼岸》两本吧，阅读的时候请务必将自己对号入座，代入尼采辱骂以及批判的对象中，可能你能从阅读这两本书里面找到厌恶自己以及寻求改变的力量。 176 | 177 | 178 | 179 | **求真意志，反思不止，下周见。** -------------------------------------------------------------------------------- /Studywith/〖求真意志IX〗伪多元社会，去中心化的理想和现实.md: -------------------------------------------------------------------------------- 1 | ## 〖 求真意志 IX 〗伪多元社会，去中心化的理想和现实 2 | 3 | 20180401 4 | 5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HpDoIo9fHYgGPWjRC9cnR1jxZibHyMuTsbBBqu7zBpvsfQC2P7rPuH2I0KvZctGWugkhBEdZKZar5YvMPfdH87A/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6 | 7 | **- 求真意志 DER WILLE ZUR WAHRHEIT -** 8 | 9 | 10 | 11 | > 求真意志注定诱使我们做出许多冒险事业...... 如果我们变得不再轻信，失去耐心，不再烦恼的躲开，那有什么奇怪？不正是这个斯芬克斯最终教会了我们自己提出的问题吗？——尼采《善恶的彼岸》 12 | 13 | 14 | 15 | “求真意志” 是 Studywith 继 “学习日志” 之外的另一个专栏，传递一种简明又强力的观点，即：**不要在直觉的想法上停下来，天然的假设直觉的想法肯定有问题，敢多想一步，想两步，想三步，想到想明白为止。** 16 | 17 | 18 | 19 | 在上次我们描述了纯粹批判的困境，虽然批判性的环境现在仍然甚嚣尘上，而我选择非批判性的路径必然导致流量难以增长，不过没关系，做对的事情比做有回馈的事情要重要得多。那么从这篇文章开始，我会每一次都尽量实现文章的建构性，而不仅仅是一种读上去挺爽的批判。 20 | 21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gMXiaHB051ztlcLbF51jvLWianGt2GTXCORTYmKfwDdEvyHwE9WvFhZ7cCMlZrWGJdn2In4mTvOjWw/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22 | 23 | \- 区块链正导致一场语言的污染 - 24 | 25 | 今天我们探讨“去中心化”，在区块链和比特币如此火热的当下，为了捍卫这两种技术的“正当性”，最重要的说法就是“去中心化”带来的平等，**那到底什么是去中心化，我们为何需要去中心化**，这个问题值得好好聊聊。 26 | 27 | ## 28 | 29 | 30 | 31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gMXiaHB051ztlcLbF51jvLWWSODASmOgfg0QtfMzTh1ZbKkKdKvWtox4PLwxWXOzakvKdw8Jg4Z0A/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32 | 33 | 34 | 35 | 语言是个非常复杂而神秘的话题，语言本身存在严重的误导和误用，但误导本身也是权力的形成过程，人们通过对语言的操纵，尤其是对于“概念”的发明和推进，是政治、营销、劝服等一系列活动的核心。 36 | 37 | 区块链本身是一场严重的“语言暴力”，关于语言暴力的过程我们之后来讲。今天聚焦在“去中心化”。 38 | 首先需要理解的是，维特根斯坦后期认为，意义不系于“词汇”而系于“语用”，去中心化在不同的语境下，有不同的意思，但现在的使用却是一种意义的平移，这种有意或无意的平移是这种误用的核心。 39 | 我们来看两个句子： 40 | 41 | 42 | 43 | 广泛的乡村自治开启了一个去中心化的时代。 44 | 区块链是一个去中心化的技术。 45 | 46 | 47 | 48 | 在这两个句子里面，“中心”的涵义是完全不同的，第一个“自治”语境下的“去中心化”其实是指**“决策”**的去中心化，也就是说村民们可以脱离中心来自己做决策，在当前的大环境下，这个“去中心化”其实是人之所向，在巨大的压力下，我们有诉求这种权力的“去中心化”的渴望。 49 | 但后一个句子里的“去中心化”其实是指相对于过去与中心的“服务器”交换数据意义上的**“计算”和“存储”**的“去中心化”，每一个参与者恰恰不能“自己决策”，例如我参与了比特币的游戏，这套游戏的机制早被别人决策好了，我参与的“去中心化”仅仅是计算和存储意义上的。在决策的意义上，恰恰是中心化的。 50 | 当然在一种很弱的联系上，我们可以说，掌握数据和存储的人，在某种意义上更可能获得权力，这可能是这两者唯一的关系了吧。 51 | 但在实际的层面上，无数人将这种“计算和储存”的去中心化粗暴的平移到“自决”的去中心化上，并以非常大的传播声量四处呐喊，这就是一种语言的暴力了。 52 | 53 | 54 | 55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gMXiaHB051ztlcLbF51jvLWuO84icYnHPMibhGv4zwLeSO1anbYI2qwvgTIxDLaiblEOQooNCcRgTF4A/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56 | 57 | \- 所谓“去中心化”造就的巨大中心 - 58 | 59 | 当然非常讽刺的，如此去中心化的技术，在他们的第一个案例虚拟货币上，就造就了火币网这个巨大的中心和庄家，以令人乍舌的比例收取“中介”收取的佣金和交易费用。实际上已经形成一个权力极大的“中心”。因此我有点认为，现在还坚持区块链和虚拟货币具有去中心化价值的，如果不是坏，就是愚蠢了。 60 | 61 | 62 | 63 | 64 | 65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gMXiaHB051ztlcLbF51jvLWVeiaBC1yW6fMowKeJQ16vCk1BMHXrcTZyay52xw4DfnfPUCnuHbqO3A/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66 | 67 | 68 | 69 | 除了区块链，其实早有很多不同的“去中心化”尝试，我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词汇，就是在我的老东家豆瓣，豆瓣希望构建一个“去中心化”的社区。话说到这里，我们一定发现，定义这个“去中心化”的意义非常重要。 70 | 71 | 对于豆瓣而言，与其他SNS的逻辑类似，想要做到的是**“信息分发”**（已经是第三个含义）意义上的“去中心化”，就是用户看到的信息，都是根据自己的关注得出的。某种意义上，微信公众号平台，其实也是一个“信息分发”意义上的“去中心化”的尝试。 72 | 73 | 74 | 75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gMXiaHB051ztlcLbF51jvLWT1piaibrgDhTJ6CDQc0GnBaEU1dUwCs1tnZpm26BJjwAH8gslm0S4hb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76 | 77 | \- 去中心化平台的中心化冲动 - 78 | 79 | 但真正值得思考的，是“去中心化”为何不彻底或在很多领域为何失败，举几个例子： 80 | 81 | - 微博本身的结构是“信息分发”的去中心化，为何有“热搜榜单”？ 82 | - 豆瓣也是这个结构，为何有“影院热映”？ 83 | - 网易云音乐也是这个结构，为何有“热门精选”？ 84 | - 区块链虚拟货币是计算和存储的去中心化，为何有火币网？ 85 | 86 | 这是我总结出的四个“反去中心化”的典型逻辑，今天可能无法一一展开，以后有机会再继续，但是已经勾勒出了一个非常有效的框架。 87 | 88 | - 微博的“热搜榜单”来源于**公共领域的单一化**，用户的趣味并不是多元的，用户确实都对明星丑闻等娱乐话题有极大的兴趣 89 | - 豆瓣的“影院热映”来源于**内容供给的单一**，同时上映的院线片大多数时候就十几部，没有去中心化的基础 90 | - 网易云音乐的“热门精选”来源于**传统资本主义规模经济**，唱片工业需要规模化的分发，当一个产品的另一端“用户”是需要规模化的企业时，这个产品不可能完全的去中心化 91 | - 区块链虚拟货币的火币网来源于**和上面网易云音乐一模一样的逻辑**，为何这里重复，是因为这其实是“去中心化”的底层逻辑，某种意义上，我们每个人和我们结成的每个“组织”都有不断扩大影响力的内生意志，这个意志需要不断攫取新的人，和新的时间，在这个逻辑上，他们都希望自己成为“中心”。 92 | 93 | ## 94 | 95 | 96 | 97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gMXiaHB051ztlcLbF51jvLWPy25nU6zRZtAtBuWibj2sqdVKW29hRegdQSWYVqmV6icl2w9wmg7a5WA/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98 | 99 | 100 | 101 | 在上一个部分的结尾，由于个每个人和组织，都有自己成为“中心”的诉求，我们为什么还要做真正的“去中心化”呢？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将“去中心化”当成一种对权力压力的“心理防御机制”，再让这种诉求透过语言的误用和暴力，成为一种欺骗的技术。 102 | 我在这里要讲的真正的“去中心化”的缘由，绝不会出现在区块链鼓吹者的口中。 103 | **1 去中心化是激发活力的重要机制** 104 | 这是微博与朋友圈的区别，在信息分发的层面上，朋友圈是更严格的“去中心化”社区（个人信息没有转发机制），完全意义上的“小世界”社会结构。这是为何微博渐渐变成“大V”的舞台，而微信朋友圈还有这么多人在乐此不疲的每天发布信息。 105 | 106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gMXiaHB051ztlcLbF51jvLWibMr1L73LWgFwOEaR255XbSo55E5RPAVhEvjyX385OfGCqHqvZGAfE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07 | 108 | \- 小世界结构 - 109 | 110 | 朋友圈中的个人信息（不可转发）和公众号文章（可转发）构成的生态之对比是非常明显的。为何所有人乐此不疲的发着自己的生活信息，但是一些很小的微信公众号却不能这样坚持下去，而且我们经常能看到较大的公众号刷屏（中心化的一种现象）呢？这是微信生态的问题，当然朋友圈还存在很多其他的问题。 111 | 这个道理之前讲过，就是在一个巨大的共同体里面，个体总是显得极其渺小，在可见的大V在微博上的传播量和声量和关注数比起来，一个普通微博用户自己说的话其实是一种过于可怜的无意义行为。而在微信中，与你的朋友构成的这个绝对封闭的环境，是一个比微博去中心化程度更高的氛围，虽然自己说法可能也仅有个位数的点赞和评论，但离开这种骇人的对比，活力被保留了下来。 112 | 因此这导向一个重要的结论：**人不能生活在庞大透明的超级共同体中，唯有“去中心化”可以创造出这种小型的共同体。** 113 | **2 去中心化才能形成大系统的稳健平衡** 114 | 这个标题比较难以理解，但在生态系统上的比喻会容易理解的多，一个多样化的生态环境是稳健的，而单一化的生态环境的稳定状态是非常难以维持的。 115 | 微博慢慢无聊的根本原因来源于我们“趣味”的单一化，因此微博这个整体环境早已经丧失了创造力，需要几乎整个娱乐工业不断开动他们巨大的机器方可维持。因此同样的结果一定会发生在快手和抖音的身上。而反过来的去中心化，多样化的更加健康的稳态系统，就像是Youtube。 116 | 117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gMXiaHB051ztlcLbF51jvLWeSZxda9YlDWCthzPdu9vDez2zum47xtjdic0hKrMeYD5ZMvnoB2CrIQ/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18 | 119 | \- 猜猜看哪个生命周期要长一些 - 120 | 121 | 这样的类比对整个社会依然有效，而且这是一个恰如其分的类比。当然现在的问题是，大家实际上以一种极其单一的方式表达着多样化，就像年轻人追求个性的方式都极其缺乏个性。追求此种去中心化的直接原因不来源于某种制度，结构安排，而来源于我们这个社会，实际上已经是一个在后资本主义文化的塑造下，相当单一的社会。 122 | 这样的一种平衡，其实是一种非常不稳定的平衡态，所以很多投入都在越来越多。 123 | 124 | 125 | 126 | 127 | 128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gMXiaHB051ztlcLbF51jvLW5na0LPTyB9af89fCqDKhY5DfOG3JcCD6Lt6SOW5kibUoKot2m9IbY3w/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29 | 130 | 131 | 132 | 那么我们真正想说的东西才要呼之欲出，就像我承诺再也不写纯粹批判性的文章。看来不管从什么层面上，我们都要超出这种语言的误用，而真正建立一种“去中心化”的社会，或者更全面的来说，实质意义上的“多中心”的社会。 133 | 这个时候我们可以立即回到上面几种失败的去中心化分析中，找到新的思路，那我们需要： 134 | 135 | - **需求的多元**：不受到供给影响的，真正的内生需求的多元（这是区块链虚拟货币根本无法去中心化的原因，因为大家的需求是一模一样的，仅仅是换不同的名字发币而已，投机炒作赚一笔。愚蠢。） 136 | - **实际供给的多元**：这句话来源于上面对于豆瓣的分析，但其是有一个陷阱，因为这句话让所有人显得像是“去中心化”的一个被动参与者，我自己待着等别人将我的需求送上门来。我非常肯定和强烈的说，如果每个人都这样想，而恰恰现在正是绝大多数人都这样想，我们才实际的遗忘了第一条中的“内生需求”和导致了供给的单一。**真正的“供给多元”，实现的一个重要基础，就是每个人既是需求着，也是供给者，这诉求着一种充满创造性的生活。** 137 | - **个人和企业扩大影响力的冲动**：这是比较难单一归因的一点，但至少在一个层面上，这种冲动强烈的与“资本主义”和“超大共同体”相关，尤其是资本主义的这种规模化的内在特质和传统互联网“赢家通吃”的游戏规则。如果我们要实现这种“真去中心化”，那么需要的一定是某种程度上对资本主义全套规则的脱嵌。 138 | 139 | 140 | 141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gMXiaHB051ztlcLbF51jvLWdnZGqmeKEhOIlMTBaiamqcg0VBGoUmHNpFy2ANLLLjExr7FGYtmkhcA/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42 | 143 | \- 达成真正的多样化至关重要 - 144 | 145 | 当然这样的一篇短文，实在是不能尽数的将建构去中心化社会的所有逻辑详尽的分析殆尽，但至少已经提出三条明确的框架和主张，那么就让我们之后的文章，来分别就这三个问题展开进一步的“建构”吧。 146 | 147 | - 内生需求的多元化 148 | - 创造性的文化 149 | - 对资本主义的脱嵌 150 | 151 | 我们继续建构，而每个人，都应当拥抱一个创造和建构的生活，而不是在无尽的批判和鄙视中消磨自己。 152 | 153 | **求真意志，反思不止，下周继续。** -------------------------------------------------------------------------------- /Studywith/〖求真意志I〗你真的不希望嘻哈被封杀么？.md: -------------------------------------------------------------------------------- 1 | ## 〖 求真意志 I 〗你真的不希望嘻哈被封杀么？ 2 | 3 | 20180128 4 | 5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HpDoIo9fHYgGPWjRC9cnR1jxZibHyMuTsbBBqu7zBpvsfQC2P7rPuH2I0KvZctGWugkhBEdZKZar5YvMPfdH87A/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6 | 7 | **- 求真意志 DER WILLE ZUR WAHRHEIT -** 8 | 9 | 10 | 11 | > 求真意志注定诱使我们做出许多冒险失业......如果我们变得不再轻信，失去耐心，不再烦恼的躲开，那有什么奇怪？不正是这个斯芬克斯最终教会了我们自己提出的问题吗？——尼采《善恶的彼岸》 12 | 13 | 14 | 15 | “求真意志”是Studywith继“学习日志”之外的另一个专栏，传递一种简明又强力的观点，即：**不要在直觉的想法上停下来，天然的假设直觉的想法肯定有问题，敢多想一步，想两步，想三步，想到想明白为止。** 16 | 17 | 18 | 19 | 今天我们提出的问题是：**文化在法律框架下，真的应该完全交给市场，而不能进行管制吗？** 20 | 21 | 22 | 23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hkVDsPsQibvteN5HqTP59zBdlsefrmA247LzBPxpxu1I6lBKRfgE7YMflvbd3UIibiaBv4oBt6To4rQ/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24 | 25 | 最近嘻哈圈遭遇的打击很大，这股升腾的势头刚刚被大家感受到，各个品牌和音乐平台都报复性的向这个音乐类别倾泻资源，一时间各个头条，推荐位置，都被嘻哈音乐占据。 26 | 但最近一切偃旗息鼓，网上又生出很多讨伐的文章来，针对公共文化管制的抨击，这些文章的初衷当然很直白简单： 27 | 28 | 29 | **文化领域不应该多管，只要没有突破底限，其他的应该交给市场。** 30 | 31 | 这基本是自由主义的内核，当然不仅仅在文化领域，在商业或社会的其他领域，都容易产生这样的主张，即：在法律之下，一切都应该交给市场。 32 | 但社会现实会比这个要复杂一些，让我们其实没法立即撒手交给“自由市场”来做，例如以下的几个问题： 33 | 34 | • 今日头条的色情擦边球类文章，不犯法，但是不是禁止了对社会更好？ 35 | • 喊麦内容很多都是宣泄男性对女性在感情上的压力和仇恨，同样不犯法，是不是禁止了好？ 36 | • 网上挑起地域歧视的言论，不犯法，该不该禁止？ 37 | 38 | 说到底，这是关于言论自由的问题，如果你相信言论自由，就像乔姆斯基说的： 39 | 40 | 41 | 42 | > “如果你相信言論自由，那麼你也應該相信那些你不喜歡的意見應享有自由…你支持言論自由，就意味著你支持那些你所憎惡的言論享有自由。” 43 | 44 | 45 | 46 | 那么很重要了，我们为什么要支持我们憎恶的言论，觉得其应该享有自由。站在自由主义的立场，道理很简单： 47 | **因为言论没有高低之分，所有言论总是有人爱有人恨，如果我们反对令人憎恶的言论，就有可能所有言论都会在某种情况下被禁止。** 48 | 这种“互相尊重”的道理挺简明的，甚至有一种数学上的对称形式，很容易被接受，但这里有个重要的前提，就是“言论只有差别，而没有高低之分”。 49 | 真的如此吗？如果我们说喊麦和说唱，和爵士，和古典音乐之间，只有差别，没有高低之分。这个结论当然看起来会非常奇怪，这个例子能够展示出的是，很多言论或言论形式有高低之分，而且他们的分别是这样的明显，导致我们如果要决定是否禁绝的时候，会很容易作出决定。 50 | 这是最基础的辨析，我们很快遇到一个很大的问题。 51 | 52 | 53 | 54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hkVDsPsQibvteN5HqTP59zBuPvVz5iavLUAFCA2fGUyU2yBatNEIUBfK5GfVcZWYkibhYxaicN6DNiaNw/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55 | 56 | 会不会有人觉得喊麦与其他音乐艺术形式是平等的，甚至是更好的？当然有，而且人数会不少，包括网络DJ和他们的粉丝，我敢说这个数量是巨大的。 57 | 我们何以有把握的说，虽然那可能是几百万人，会觉得喊麦与其他音乐形式是平等的，但我能完全有把握地说，他们的这个观点是错的。 58 | 我想不是因为反对喊麦的人更多，大家直觉的都会知道，我们之所以完全有把握的说喊麦是坏的，是因为我们对音乐的理解，甚至我们可以说出来更像道理的东西，喊麦的Flow没有变化，是单调的，押韵方式是死板固化的，歌词的词汇量太小，归咎他人的负面情绪太强，因而是坏的。这种道理不需要人数，不需要公决，我们就容易有把握的认为这是对的。 59 | 问题尖锐的在这里出现：那么谁将有资格来作为判断者，我们能够将这样的决定权交到谁的手上呢？对于文化内容和产品，我们容易直觉的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能够设计出好的制度，来进行文化内容孰高孰低的判断，这个太难了。 60 | 但其实想想我们已经设立了复杂的制度来判断一个更重要的事情，一个人是否有罪。 61 | 试想一下，一个人可以发起一个文化禁制令（像是提起诉讼），我们召集一个代表团（像是陪审团），充分听取两方的意见，我们也让喊麦的人充分为自己的言论辩护，如果判决达成，对不起，这种形式就被禁止。 62 | 当然这是一个过于简单的例子，不过这个例子展现了某种可能性，这就够了。当然可能的决策方式，还有很多，这里只是说明这种方式的存在。文化本身的管制方法和不同团体间文化的冲突，比维持表面上的井水不犯河水，要复杂得多。 63 | 我丝毫无意为现在的文化政策辩解，我只是想说，可能我们都找错了问题的关键。 64 | 文化之间不是没有高下之分的。 65 | 文化不是不可以管制的。 66 | 文化不是不可以一刀切的管制的。 67 | 谁，以什么方式，以何种名义，能够切下这一刀？ 68 | 69 | 70 | 71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hkVDsPsQibvteN5HqTP59zBKexsib2nevO80nUlZ0kw6BSld2gb9ew4y4XMJJtQIEzAZWO0bxdfibl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72 | 73 | 如果这个话题你感兴趣，又想稍微系统的看看，为什么不是所有的文化都是平等的，以下的内容你可以接下来学一下： 74 | 75 | 76 | 77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hkVDsPsQibvteN5HqTP59zB9eZSQ9ibuEBPqwYol74cgpzp9EQ0Pkv03N7BEjYic9toHLdD4XG9X27Q/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78 | 79 | 80 | 81 | 可能大家认为这会是一个保守主义的精英分子的理论，其实还不是，这里可以利用意大利著名的社会主义思想家安东尼奥 • 葛兰西的“文化霸权”（Cultural Hegemony）理论来进一步理解。就是说文化从来不是必然的，不是自然而然演化的，文化就是权力，文化从来都是一种对抗手段。所以任何阶级，团体，个人，本来就应该积极的在文化上对抗和管制。这是一种积极自由，而非一种文化上的消极自由。 82 | 83 | 84 | 85 | 86 | 87 | 求真意志，反思不止，下周见。 -------------------------------------------------------------------------------- /Studywith/〖求真意志VIII〗让所有批判的狂欢降降温，警惕批判文化的反嗜.md: -------------------------------------------------------------------------------- 1 | ## 〖 求真意志 VIII 〗让所有批判的狂欢降降温，警惕批判文化的反嗜 2 | 3 | 20180324 4 | 5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HpDoIo9fHYgGPWjRC9cnR1jxZibHyMuTsbBBqu7zBpvsfQC2P7rPuH2I0KvZctGWugkhBEdZKZar5YvMPfdH87A/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6 | 7 | **- 求真意志 DER WILLE ZUR WAHRHEIT -** 8 | 9 | 10 | 11 | > 求真意志注定诱使我们做出许多冒险失业...... 如果我们变得不再轻信，失去耐心，不再烦恼的躲开，那有什么奇怪？不正是这个斯芬克斯最终教会了我们自己提出的问题吗？——尼采《善恶的彼岸》 12 | 13 | 14 | 15 | “求真意志” 是 Studywith 继 “学习日志” 之外的另一个专栏，传递一种简明又强力的观点，即：**不要在直觉的想法上停下来，天然的假设直觉的想法肯定有问题，敢多想一步，想两步，想三步，想到想明白为止。** 16 | 17 | 18 | 19 | 今天我们提出的问题是：**批判（甚至是攻击）是一种互联网文化？有时候甚至批判被当成最正义的文化代表，但批判有什么问题？** 20 | 21 | 22 | 23 | 我时常在豆瓣上发一些小的启发和感想，但凡单纯的叙述，总是响应者寥寥。其中仅有两条有明确批判对象的，大概响应的数量都在平均的30 - 50倍。 24 | 25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iazM9TVkMkq29OEFc9NS8dhoyt6X2YK0FFDJvnic2fm0uWQevzoxCNK0TvpVLjSDxvwI0xgd1VDzYQ/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26 | 27 | \- 暴走大事件是典型的投机型批判媒体 - 28 | 29 | 互联网最不缺乏讽刺和批判，甚至有的自媒体专职批判，例如“差评君”，暴走大事件的内容几乎都是讽刺和批判，微信上但凡巨量的文章，总是透着批判。或者你可以想想你自己，你有没有什么讨厌的人或群体？大概都有一些吧。 30 | 31 | 当然我们也批判过，我们刚批判了那些小资情调的书店。 32 | 33 | 与其说批判是一种痛苦的推理和消化，不如说批判是一种过瘾的狂欢。 34 | 35 | 36 | 37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iazM9TVkMkq29OEFc9NS8dh3kCrB6ADUslXQ9iaOhI0uwgM0eQh6vqU2drT3pZUYyMicKwErPibO3Sia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38 | 39 | 40 | 41 | 前几日准备一个活动，细节不表，里面大致是一群人在选择历史上一些著名的科学家，哲学家，文学家等人的经典言论。他们谈到英国著名物理学家，量子理论奠基人狄拉克对宗教的批判，狄拉克的话大概如此： 42 | 43 | 44 | 45 | >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要谈论宗教呢。如果我们诚实——科学家必须诚实——我们必须承认宗教是一团乱七八糟的论断，并没有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上帝不过是人想象的产物。原始人类比今天的我们，存在更多对自然力量的恐惧，所以爱把这种力量人格化，这很好理解。但是今天，我们知道了这么多的自然规律，不再需要这种人格化了。我并没有发现，这种假设存在的上帝，对我们的生活有过什么帮助。我亲眼看到的是，这个假设会导致我们去问，为什么上帝允许这么多的吝啬和不公，这么多的富人剥削穷人，这么多原本他能制止的恐惧等这样的问题。如果宗教还能用于说教，并不因为我们相信，而是因为他能让老百姓，保持敬畏和和安静，而这样安静的老百姓们，是容易被管理，他们更容易去剥削。宗教是一种鸦片，能让一个国家进入一种梦境，忘却种种对人民的不公。 46 | 47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iazM9TVkMkq29OEFc9NS8dh7wV0eyQCia2sUl61V4GM4miaKdFkxYkS3ytyzDyibZvPdQsm3LaWcDlkQ/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48 | 49 | \- 保罗 • 狄拉克，量子理论先驱 - 50 | 51 | 这段话还是由海森堡记录的。当然内容没什么意外，大概和我们的课本上对宗教的批判一致，由一位科学权威，对宗教进行理论上的批判，当属一段很有代表性的文本了。但这群人对这句话的评价如下 52 | 53 | 54 | 55 | > 女人：这是... 一个争议，而且，相对来说的小事。对它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它的着眼点不高，并不是在求索终极的真实。大体来说，它论述的是“一些蠢人的作为是错的，而我的是对的”这种事情 56 | > 57 | > 男人：但是，保罗·狄拉克确实是个真理的求索者...至少在物理学的领域，他担当得起这个名字。 58 | > 59 | > 女人：对，没错；但是，那种求知的态度在这段文字里面完全没有体现。如果一种信仰是为了对抗其他信仰而诞生，... 那它就不会是最根本的信仰，它没有那么深的内涵。但是，你看，在他提到自然规律的时候，他有开始触到真正的哲学了。 60 | 61 | 62 | 63 | 这段对话击中了我，使得我开始对“批判”这件事有一些反思。 64 | 65 | 66 | 67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iazM9TVkMkq29OEFc9NS8dhpzIibmoTsZsGnqjibLdB9kwnZaVnk4s2BtWOEySA5ky1ZbEzVNdvp8kA/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68 | 69 | 70 | 71 | 当然我的话这样讲，似乎显得我之前对“批判”深信不疑，只是现在才开始反思，其实不然，我对批判已经产生了两个常识性的认识，在进一步论述前，我必须提出这两个常识，来让读这篇的文章的人，找到反思的真正起点，反思不源发于一个理论推导过程，反思的起点是情绪和常识，所以不要轻易的放弃你的情绪和常识。 72 | **1 常识一：大多数时候批判的人显得丑陋** 73 | 在互联网上，有着数量众多的批判者，即使你过滤掉那些最糟糕下作的，找到那些大义凛然的，言之凿凿的批判者。例如最近过世的李敖，这里没有对逝者的不敬的意思。但李敖就是一个典型的“批判者”形象，在很多时候，他的批判解气，到位，但是我不得不说，很多时候这样的批判极不体面。 74 | 75 | 76 | 77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iazM9TVkMkq29OEFc9NS8dhfgRPmP60otLY1Q46p1efO5WUbvLSwiaiaibqlWgOh7iatD80tzvz2WYmW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78 | 79 | \- 李敖的建构性就显得不足 - 80 | 81 | 李敖如此，更不必说那些谩骂，幸灾乐祸的“咪蒙”态度。 82 | **2 常识二：批判的内容并不重要** 83 | 还记得前几日“张扬”的事件么？在一夜批判的狂欢后，这件事彻底销声匿迹，再无人问津。这件事重要么？当然我自己的那些片段性的“箴言”写作也给了我直观的感受。很多在我看来重要的片段无人问津，有批判意味的却大规模的被转发。 84 | 85 | 86 | 87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iazM9TVkMkq29OEFc9NS8dhHSFVPw5BaTPibBrLB4fIHuD885LZgnPRLGpK2szwicSCpyEtIzGhIr3Q/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88 | 89 | \- 当天过瘾吧，现在是不是已经忘干净了 - 90 | 91 | 因此看到如上的文本，我感到一种道理呼之欲出，但这个基础来自这些日常经验和常识，可能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92 | 93 | 94 | 95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iazM9TVkMkq29OEFc9NS8dheRK0n78WuGmhfokPcNYdH5aVwv3f8CDGjYRycqjr6Ybbib1emicrPRs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96 | 97 | 98 | 99 | 因此理论大概可以分为这两种，建构性的与批判性的，他们本身并无绝对高下之分，康德名著“三大批判”，尤其是《纯粹理性批判》其实是一种批判性理论，休谟的“怀疑论”同样是一种批判性理论，但这并不妨碍这样的理论留名青史。 100 | 虽无高下，但有先后。就像真假有先后一样，像是假钞，如果世界从来没有真钞票，假钞自然没有意义，可见真先于假。同样建构性的理论先于批判性理论存在。 101 | 又从常识上出发，大家都不太会喜欢那种从来都否定，但从未自己树立或肯定过什么的人。但可惜西方哲学源发于这么一位名为“苏格拉底”的人物，而现代世界又建基于怀疑主义和经验主义的英美传统。 102 | 所以大家可以反躬自问，你很可能确实有很多明确讨厌的人或事，但反过来问，有哪些东西是你深信不疑的呢？可能这问题就很难被回答了，或者给出一个后现代的答案：我对不可能有标准答案深信不疑。 103 | 所以某种程度上，我们都极其容易成为一个从来否定，但自己从未树立或肯定过什么的人。我们自己的创造力，就消磨在这种轻而易举的批判之中。 104 | 当然更可怕的是，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参与的否定或偶尔的肯定也从来都是跟风。 105 | 106 | 107 | 108 | 109 | 110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iazM9TVkMkq29OEFc9NS8dhnHO7N58ACBKK1UYzOa5e0udZPJr2yDFkqnM8DpjcqkczXxoaawnR4w/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11 | 112 | 113 | 114 | 除开一些口是心非的赞颂，或者一些愚蠢的赞颂。 115 | 如果我们肯停下来稍微回看我们的经历，你会惊恐的发现，我们已经被批判的文化笼罩： 116 | 批判奥斯卡的堕落，批判那是一种过度的“政治正确” 117 | 批判油腻的直男，批判他们自以为是和对女性的不尊重 118 | 批判田园女权，批判她们的自相矛盾 119 | 批判区块链ICO，批判这就是一场骗局 120 | ...... 121 | 批判文化 + 个人主义，成为一种自尊心的攫取游戏，攫取自尊心的方式是加入一场批判中，透过批判树立自我，这句话不是陈词滥调，福柯对“临床医疗的诞生”和“规训体系的建立”话题中已经创造性的论证了，兴许现代理性只能在对异己的批判和排除中达到树立自身的目的。 122 | 如果一言以蔽之这种批判文化的弊病，没有麻烦的论证，我们毫无疑问的收获了一个火药味十足，难以达成共识，极其容易擦枪走火的社会，加入过微信群的人，任何在互联网论坛有起码浏览时间的人，都明白我的意思。 123 | 124 | 125 | 126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iazM9TVkMkq29OEFc9NS8dhN5yZNsHwDR7BPrMxgJ7aWzfgcGYaSYbqhGQSDjew3yAtQMia01bBMO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27 | 128 | \- 冲突的愈演愈烈 - 129 | 130 | 这种文化最可怕的部分，就是没有对话，想想性别的对立，族群的对立，省份的对立，大城市与乡镇的对立，企业家与消费者的对立，科学主义者与自然主义者的对立，甚至仅仅在消费观和文化品味上的对立。批判是促使我们弥合了矛盾，还是批判仅仅是在自己阵营中发生的一种击掌相庆的游戏，没有产生共识，甚至没有产生任何新的知识。 131 | 132 | 这种在自己阵营内的批判游戏，其本质是一种群体排泄的排泄而已。 133 | 134 | 135 | 136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iazM9TVkMkq29OEFc9NS8dhPyFF6POcQGmPdzgfP6ibiagBgTPZSG5xxQB4qoOOOjPjXLqhsUo9wRtA/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37 | 138 | 139 | 140 | 是的，这篇文章也是一种批判，这是对批判的批判，因而有其特殊性，只有这种批判能够实现对批判的扬弃。只要我们站在这个角度，就会轻易的发现，这是一个批判如此过剩，而建构性如此缺乏的社会。 141 | 142 | 143 | 144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iazM9TVkMkq29OEFc9NS8dhN2uquAyW0IOBklfHjLG1OleMMx6RLXq4m9l6t3XdsYB4zyoSIy4ciaQ/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45 | 146 | \- 尼采的末人批判 - 147 | 148 | 当然这符合尼采对“末人”的社会之基本描述，我们还要警惕那些假的建构，像是尼采批判基督教逻辑的结构，一种看起来像是建构的伦理，但实际上由怨恨产生。如果要举一个最近的例子，就是数不胜数的“源生家庭”理论，其大多内涵不过是对父母的怨恨罢了。 149 | 因此这是提给我们每个人的问题，如果我们摆脱批判的文化，开始建构，我们该从哪里开始呢？这是我们接下来的话题。 150 | 但至少，至少，让我们警觉批判的狂欢，至少不再做批判的帮凶了吧。 151 | 152 | 153 | 154 | **求真意志，反思不止，下周继续。** -------------------------------------------------------------------------------- /Studywith/〖求真意志VII〗政治正确是不是愚蠢的？.md: -------------------------------------------------------------------------------- 1 | ## 〖 求真意志 VII 〗政治正确是不是愚蠢的？ 2 | 3 | 20180312 4 | 5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HpDoIo9fHYgGPWjRC9cnR1jxZibHyMuTsbBBqu7zBpvsfQC2P7rPuH2I0KvZctGWugkhBEdZKZar5YvMPfdH87A/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6 | 7 | **- 求真意志 DER WILLE ZUR WAHRHEIT -** 8 | 9 | 10 | 11 | > 求真意志注定诱使我们做出许多冒险失业...... 如果我们变得不再轻信，失去耐心，不再烦恼的躲开，那有什么奇怪？不正是这个斯芬克斯最终教会了我们自己提出的问题吗？——尼采《善恶的彼岸》 12 | 13 | 14 | 15 | “求真意志” 是 Studywith 继 “学习日志” 之外的另一个专栏，传递一种简明又强力的观点，即：**不要在直觉的想法上停下来，天然的假设直觉的想法肯定有问题，敢多想一步，想两步，想三步，想到想明白为止。** 16 | 17 | 18 | 19 | 今天我们提出的问题是：**似乎无可辩驳的政治正确现在开始遭遇质疑，政治正确是愚蠢的吗？该如何思考这个问题？** 20 | 21 | 22 | 23 | 最近上映的漫威新片《黑豹》在美国创造多项观影记录，但在中国市场票房尚可，口碑不佳，豆瓣仅仅收到6.8分的评分，所有短评中获得“有用”数最高的一条为： 24 | 25 | 26 | 27 | > 漫威最zzzq（注：政治正确的拼音首字母）的一部，加了非洲部落文化符号的“王子复仇记”，把人物换成动物就是“狮子王”后传了。总的来说格局还是太小，而且说好的无限战争彩蛋呢？（我就是反感脸谱化zzzq，为什么非要给反派作恶找一些肉眼可笑的崇高动机呢？是全世界欠你还是你自己欠抽？亚洲可不亏欠你黑人什么...） 28 | 29 | 30 | 31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jVutericRU4wVwLRSAjaqESCt2VEaUjj298dibOgtl9EfMWwp6XAfic75CAicKRVPrG7e1ETo52eqlR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32 | 33 | 在美国，川普旗帜鲜明的反对“政治正确”已然获得选举的成功，而在我国，“政治正确”是我们用于讥笑“白左”的一个典型罪名，今天我们就来说说这个问题。 34 | 35 | 36 | 在正式开始论述之前，我先指出一个情况，《神奇女侠》上映时，塑造一个女性英雄与《黑豹》塑造一个非洲英雄一样，属于一种典型的“政治正确”，但好像我们在当时并没有什么意见。why? 37 | 38 | 39 | 40 | 41 | 42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jVutericRU4wVwLRSAjaqESOEib2Op7Gk83AiayClGSuDQaF6qRcX8Vac9fQKSDHxq3WKtVWJRRvwia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43 | 44 | 45 | 46 | 一般而言，政治正确指的就是更正“歧视语”与“差别用语”，例如用African American替代Black People这样的词汇，更是替代早先的Negro这样的侮辱性词汇。 47 | 支持的观点自然不必多说。反对政治正确大概是基于以下的观点： 48 | 49 | - 政治正确导致了“逆向歧视”，实际上已经是对正常人群的歧视 50 | - 欧洲的“政治正确”实际上会达到纵容“极端主义”的作用 51 | - “政治正确”侵犯了“言论自由”，其实就是一种言论审查 52 | - 政治正确流于形式，其实都是虚伪的 53 | 54 | 还有一种来自学术界的批评，认为“政治正确”限制了学术自由。例如美国对“未婚母亲产下儿童带来的问题”以及“种族间平均智商水平”的研究等，都被认为是“种族主义”的，无法发布论文或得到支持，如政治学家查尔斯 • 默里在2016年对“政治正确”的批判。 55 | 56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jVutericRU4wVwLRSAjaqESUkt3mso0I9nsbZEfl0qbuwKCj64aJWwv9iabedbkNH7UVD3ryP2E92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57 | 58 | \- 查尔斯 • 默里 - 59 | 60 | 其中有一种尤其不值一辩的批判，在很多问题上存在这样的策略，就是说： 61 | 62 | > 我不反对“政治正确”，我反对过度的“政治正确” 63 | 64 | 因为“过度”本身就是贬义词，当然要“反对”，这样的说法，不过是些模棱两可的说法罢了。 65 | 66 | 67 | 68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jVutericRU4wVwLRSAjaqES8ia7Doxib6paPHqGfiazCerABMOBYic0lE5o84iaOh6aTK10JAMeBTjcZ5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69 | 70 | 71 | 72 | 很多对政治正确的捍卫都没太说到点子上，我觉得可以先说明以下的问题，有两种捍卫方法，我不认可。 73 | **1 政治正确不会影响自由** 74 | 当然会，政治正确会对言论自由造成很严重的影响。甚至其对学术自由造成的影响，也是真实的。 75 | **2 政治正确不会造成形式或实质上的“逆向歧视”** 76 | 当然会，我国也有这样的情况，例如江苏高考3.8万指标外调，当时也引起了很大的争议，与美国《平权法案》中侧重招收拉丁与非裔族裔是类似的。这确实是一种“逆向歧视”。 77 | 因此很多人辩解说“政治正确”不影响“消极自由”和造成“逆向歧视”我是不认可的。 78 | 另外有两个反对意见，我并不认可。 79 | **1 “政治正确”纵容“极端主义”** 80 | 81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jVutericRU4wVwLRSAjaqESvMsx4jmiacCXJK5DlpfumabNXhQLbVMsDpDJ8IAooS54tzXljNZvcyw/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82 | 83 | \- 巴黎恐袭被看作是此观点的代表 - 84 | 85 | “极端主义”的极端行为都是违法行为，任何现代国家，法律相关行为内的秩序都靠警察和司法体系维持，将警察和司法体系管辖的范围划分到社会文化领域，是不合理的。 86 | **2 “政治正确”流于形式，其实都是虚伪的** 87 | 当代社会有一种“伪君子”比“真小人”还可恨的文化，这种文化的基础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伪君子”似乎还获得了不应该得到的赞誉和尊重，在我们的文化里，“沽名钓誉”从来都是很可恨的，但也不尽然，大众舆论对陈光标展现出极大的宽容，让我对这一点又模糊了，好像给足了钱，我们也不完全在乎。 88 | 89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jVutericRU4wVwLRSAjaqESvAYtTmRa0g4GjHFoEjFTvUqdPX5FIRHkoaGRsYBibeQdnU8icQVdnIO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90 | 91 | \- 陈光标在慈善上是个奇怪的极端 - 92 | 93 | 但试想，如果社会有很多人愿意做“伪君子”，说明大部分人还是认可君子之风的。如果社会完全不吃这一套了，认为各种下流的做法和言论都无伤大雅（豆瓣“留几手”事件中），可能才是最糟糕的情况吧（已经有这个苗头）。 94 | 或者再比喻，你愿意住在一个表面上大家和和气气，但是背地里其实对彼此都有微词的小区，还是住在一个见面就开骂开打的小区呢？ 95 | 96 | 97 | 98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jVutericRU4wVwLRSAjaqES4jKhl3YO2Hs8gfMVfS0WKWTBhWFic3VPvvfpKkiavecHLzAOicXNpuibRA/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99 | 100 | 101 | 102 | 回到最初的那个辨析：政治正确确实影响自由，确实造成实质上的“逆向歧视”，我们是不是还要这种言行政策？ 103 | 讨论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一个选择： 104 | 105 | 106 | 107 | **Equal vs Equitable** 108 | 109 | 110 | 111 | 如果是前者Equal，意思是说我们平等的对待他人，像我们平等的对待任何人一样。那么自然不会容忍“逆向歧视”，不会有特殊的偏向性政策。大家被平等的对待。 112 | 113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jVutericRU4wVwLRSAjaqESrFAzL9c7NXaAjiadcYypBtUr9t4M5ibfaH4eYdhRbA3LuxWlQeM4Q3X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14 | 115 | \- 应该将他们绝对平等的对待吗？ - 116 | 117 | 如果是后者Equitable，更关键在于“公正”，按照人们不同的境况和禀赋，分别不同的对待他们，这样做考虑了过往的情况和未来达成实质性的平等的结果。必然可能会伤害到某部分人的自由，可能也有“逆向歧视”。 118 | 这两个选项的选择问题，关键在于以下的两个逻辑： 119 | 1 别人好不好，到底关不关我的事？（如果不关我事，当然就是Treat Equal） 120 | 2 社会整体更好，是要平衡强弱，还是让强者愈强？（如果强者愈强，要筛选强者，自然交给市场配置，当然就是Treat Equal） 121 | 122 | 123 | 124 | ## 125 | 126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jVutericRU4wVwLRSAjaqESLBZry70DHSZHElI4LfKQRRylqacuvtxBF5C7mxhMRDdicZ4jo6gXEJw/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27 | 128 | 129 | 130 | 我这里不想就上面的第一条逻辑进行辨析，但我想进一步的说，在逻辑上，“关心他人”等价于“让他人损害你的理性利益”，所以不存在“我当然应该关心他人，前提是他人不损害我的理性利益的情况下”，从“稀缺”假设出发，并不存在这样的可能性。 131 | 之所以今天不想辨析第一条逻辑的原因是，我首先主观上难以忍受竟然可以接受第一条纯粹自利假设，认为社会就该“弱肉强食”的人，其次，如果要辨析这个问题，也超出了今天篇幅的限制。 132 | 因此我们姑且先假设：人们天然的应该关心不如自己的人（即便是功利主义先驱们，也是关心社会的绅士）。那么核心就在第二点：社会整体更好，应该让强者愈强。这是典型的自由主义观点。 133 | 大概有一种说法是，把资源倾斜给弱者，不如把资源倾斜给强者，因为强者能够让单位资源焕发出更大的价值，因此社会整体功利其实还提高了，把资源倾斜给弱者，其实是个很低效的事情。 134 | 这样说的前提假设是，这些创造了更大价值的人，会在这之后将这部分利益分享给弱者。 135 | 但你如果听听他们对“最低工资标准”的说法，他们又会说：最低工资标准加重了企业的负担，你以为保护了劳动者，实际上只是增加了失业。他们又开始反对最低工资标准。你可能会说，那么我们就像富人加税，他们又会说，给富人加税会削减人努力的动力，实际上造成有能力的人并不经历劳动创造价值。他们甚至要求同等税率，这样才是Treat Equal。 136 | 137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jVutericRU4wVwLRSAjaqESj9AFdpdqdbqXltc2lScGysN0pkzNoYxqrZxpldicubTfiaWqNjzgvgxQ/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38 | 139 | \- 反政治正确、富人减税，其实是一套政策 - 140 | 141 | 最后仅剩下一条，我们要建立一个自由的社会，不靠工资保障，不靠税收的转移，只能相信富人会自动的将资源向弱者分享，反正我是丝毫也不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想想川普要修建的围墙吧。 142 | 因此，确实将资源分配给强者会提高社会整体的功效，当然是建立在贫富差距进一步拉大的基础上，11 + 1 确实大于 6 + 4。 143 | 当然自由主义本身也有一些衍生的问题，例如： 144 | 145 | - 主张每个人自利社会才会更好的功利主义者，苦口婆心的劝告大家，类似边沁、密尔等人都积极的为社会谋划，旨在改良下层阶级的生活，其实是相当无私的人 146 | - 虽然他们主张人人自利可以提高社会整体功利，但也不会觉得需要明确的教导每个人要自私自利，似乎如果教导每人自私自利，会带来更大的问题 147 | 148 | ## 149 | 150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jVutericRU4wVwLRSAjaqESSrbibyQvQmEkOwTBhiaO2dKURmWRfRhBxCRaaKq0MiaYXJKFFkvY5Dibz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51 | 152 | 153 | 154 | 因此“政治正确”是典型的Treat Equaitable，如果坚持这种原则，我们势必为其付出相应代价，包括要损伤自己的“自由”，还需要接受“逆向歧视”，想要Treat Equaitable和Treat Equal两全，是不可能的。 155 | 当然即便道理说尽，可能正如休谟所说：“理性是激情的奴隶。”想反对“政治正确”的人，大多不是真的想明白什么道理，只是自私罢了，如果要解决这个问题，怕不是说理可以完成的。 156 | 这又是另一个更大的问题了。 157 | 158 | 159 | 160 | **求真意志，反思不止，下周继续。** -------------------------------------------------------------------------------- /Studywith/〖求真意志VI〗放下死的概念，学习活的思想.md: -------------------------------------------------------------------------------- 1 | ## 〖 求真意志 VI 〗放下死的概念，学习活的思想 2 | 3 | 20180304 4 | 5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HpDoIo9fHYgGPWjRC9cnR1jxZibHyMuTsbBBqu7zBpvsfQC2P7rPuH2I0KvZctGWugkhBEdZKZar5YvMPfdH87A/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6 | 7 | **- 求真意志 DER WILLE ZUR WAHRHEIT -** 8 | 9 | 10 | 11 | > 求真意志注定诱使我们做出许多冒险失业...... 如果我们变得不再轻信，失去耐心，不再烦恼的躲开，那有什么奇怪？不正是这个斯芬克斯最终教会了我们自己提出的问题吗？——尼采《善恶的彼岸》 12 | 13 | 14 | 15 | “求真意志” 是 Studywith 继 “学习日志” 之外的另一个专栏，传递一种简明又强力的观点，即：**不要在直觉的想法上停下来，天然的假设直觉的想法肯定有问题，敢多想一步，想两步，想三步，想到想明白为止。** 16 | 17 | 18 | 19 | 今天我们提出的问题是：**在我们的学习中，概念扮演什么角色？为何我们不该止步于学习概念？** 20 | 21 | 22 | 23 | 关于学习的思辨可以做的很深，我们现在大多数学习方法都有极大的问题。既然关乎这个公众号的人都是“爱学习”的，那么今天就来谈谈学习中一个比较抽象的辨析，是学习“概念”，还是学习一种“思想”。 24 | 25 | 26 | 27 | 你现在很可能快速产生两种想法： 28 | 29 | 1. 你说学习有问题就有问题？我只相信更权威的人说现在的学习有问题。 30 | 2. 兴许学习真有问题吧，但是也等大家都转变了，我再跟着一起转变也不迟吧。 31 | 32 | 有这个两个想法，你就完蛋了。 33 | 34 | 35 | 36 | 37 | 38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hL8pibh96viaMB0SP54kNxbNVdzBDw5icTn9ibvyWlibkeIU6qLmX9POkzdI3B86LvWglGibLp7VlTvHFA/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39 | 40 | 41 | 42 | 43 | 44 | 举我们最经常批判的那个概念为例：心理边界。 45 | 这个概念的意思是说，人一旦成为独立的个体，将自己感受为一个独立的人，就会有这层健康完整的“心理边界”，这会让他们与他人的关系不够独立，互相造成很坏的影响。 46 | 47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hL8pibh96viaMB0SP54kNxbNotzOXGazzoez0Ik3gBxicSibLKPCbiatZzTYUQypLGib0JrbDfCmXgpd0Q/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48 | 49 | \- 所谓“积极心理学”创造的坏概念之一 - 50 | 51 | 一旦学到这个概念，我们可以经常使用，例如有人说他与父母关系不好，我们可以简单地说，“你没有完整的心理边界”，男女朋友关系，夫妻关闭，朋友关系。很快一切关系够可以使用“心理边界”来理解了。 52 | 这个例子是不是很直观呢？如果还是觉得不够直观，想想“巨婴”这个概念吧。 53 | 54 | 55 | 56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hL8pibh96viaMB0SP54kNxbNjFyib5ygNLmKlRnKeNQeQiaAL0uugBI82udWxD8mDQ3n54syYic25mHQA/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57 | 58 | \- 过去两年我们广泛接受的一个最坏概念 - 59 | 60 | 61 | 62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hL8pibh96viaMB0SP54kNxbNoQia1PlbjzPSFGIWnUoajhlztK2WPm0yW1b34fU1wIOmYr9906PvdBw/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63 | 64 | 65 | 66 | **通过**电钻，接通220V的交流电，这只电钻**可以用于**非承重墙、木材等材质的打孔。 67 | **通过**“巨婴”的概念，**可以用于**所有“对他人有要求”的行为问题和状态进行批判。 68 | 概念总是被描述为对应某个具体的“目的”，要么对其进行解释，要么进行分类的工具。因此，网上教授的知识，是最容易传授概念的，因为一个静态概念总是一个“目的”的最好归宿。大概的逻辑有以下的几种： 69 | 70 | - 有一个现象 - 概念 - 因此可以**批判这个现象** 71 | - 有一个目的 - 概念 - 因此可以**实现这个目的** 72 | - 有一个问题 - 概念 - 因此可以**解释这个问题** 73 | 74 | 如果我们寻求的是对问题、现象、或目的的“盖棺定论”，那么我们就很容易在网上找到一个概念。对于一种目的性很强的工具，需要心怀警惕。 75 | 76 | 77 | 78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hL8pibh96viaMB0SP54kNxbNX9wqwVwhnFnIeoTIlrhc4VSvgovZ4ONlPtXibBXt2HRcYJY0iaYga9Sw/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79 | 80 | 81 | 82 | **1 概念在不断发展** 83 | 84 | 85 | 86 | 观念史中的“启蒙”概念，经济学中的“理性”概念，心理学中的“潜意识”概念，随着学科的发展，都在不断的发展中。且不比说，很多的概念，随着学科的发展而湮灭，新的概念又被发明出来。 87 | **停留于概念，就永远停留在一个过时的位置。** 88 | 89 | 90 | 91 | **2 概念本身就是个曲解** 92 | 93 | 94 | 95 | 马克思 • 韦伯意识到概念仅仅是一种“理想类型”，而名实之辩论也早就展开了关于概念和我们描述的对象本身关系的讨论。当我们说到“爱情”这个概念的时候，其实已经就是将无数种异质性的情绪粗暴的归纳为一种了。例如“巨婴”这个概念，也已经将无数种不同心理状态归纳为一种。 96 | 即便是那些有益的归纳， 例如马克思对于“阶级”的归纳，本身也仅仅说出了问题的一面。 97 | **停留与概念，就永远停留在一个偏见的位置。** 98 | 99 | 100 | 101 | **3 概念是一种懒惰** 102 | 103 | 104 | 105 | 将一个现象，一个目的，一个问题，归因于一种“概念”，本来就是一种独断论的懒惰。是拒绝进一步追问事实，这个时候，概念不过是一种抽象的“专家”，将某种专家的形象凝结在了这个概念之中向我们完成了这种控制。 106 | 或者可以反过来说，权力发明知识，就是依靠对于概念的发明，靠新的概念和其隐喻，完成对我们思想的合围与替代，在《1984》里面，真理部就是依靠对名词和动词的控制，完成一套思想控制的方法的。 107 | 108 | 109 | 110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hL8pibh96viaMB0SP54kNxbNlc1fRDeicEvACBGBZEJS1fNqIwC768tPr1pWK1BfibdNrFcAgWUgZK6A/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11 | 112 | \- 不接受概念的操控 - 113 | 114 | **停留于概念，就永远停留于被动的受制地位。** 115 | 116 | 117 | 118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hL8pibh96viaMB0SP54kNxbNpSsCj9Wnicfm64KmPJGibHMwkhYjUbeja8HP3p2ObPiaQ3A0AVtiapZZAw/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19 | 120 | 121 | 122 | 如何能够学习到活的思想，这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当然也远超出了一篇文章可以实现的目的，我当然也不愿意让活的思想本身凝结为一个静止的概念。 123 | 但以下的逻辑是可以去进一步思考的方式： 124 | 1 不停留在一个概念，需要不断的问出问题 - 2 不断的问出问题的最好方式，是“自我否定” - 3 不断的找到否定视角，让概念辩证的发展。 125 | 126 | 127 | 128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hL8pibh96viaMB0SP54kNxbNHEtCZiaxOfMvwlSbLQXAWIn968rwBHqkBEIEgU3xCCCfnthvwW2fGxw/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29 | 130 | \- 学会一种辩证的思考方式 - 131 | 132 | **求真意志，反思不止，下周继续。** -------------------------------------------------------------------------------- /Studywith/〖求真意志XIII〗什么是我们付出的代价？-再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IV.md: -------------------------------------------------------------------------------- 1 | ## 〖 求真意志 XIII 〗什么是我们付出的代价？ | 再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 IV 2 | 3 | 20180429 4 | 5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HpDoIo9fHYgGPWjRC9cnR1jxZibHyMuTsbBBqu7zBpvsfQC2P7rPuH2I0KvZctGWugkhBEdZKZar5YvMPfdH87A/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6 | 7 | **- 求真意志 DER WILLE ZUR WAHRHEIT -** 8 | 9 | 10 | 11 | > 求真意志注定诱使我们做出许多冒险事业...... 如果我们变得不再轻信，失去耐心，不再烦恼的躲开，那有什么奇怪？不正是这个斯芬克斯最终教会了我们自己提出的问题吗？——尼采《善恶的彼岸》 12 | 13 | 14 | 15 | “求真意志” 是 Studywith 继 “学习日志” 之外的另一个专栏，传递一种简明又强力的观点，即：**不要在直觉的想法上停下来，天然的假设直觉的想法肯定有问题，敢多想一步，想两步，想三步，想到想明白为止。** 16 | 17 | 18 | 19 | 上篇文章结束在对于“代价策略”选择的讨论，针对不平等问题，到现在为止我们的逻辑大概如下： 20 | 21 | - 有意识群居动物（人）是“感受到代价”的动物； 22 | - 感受到代价的动物必然响应代价而做些什么（四个策略）； 23 | - 影响其选择策略的不仅是个体的态度和道德水平，更重要的是群体特征、基本权利满足情况和制度； 24 | 25 | 26 | 27 | **因此看来破解不平等起源问题的关键，就是回到我们演化和发展的现场，来洞察我们到底选择了什么样的群体特征？基本权利有什么，制度又是如何产生的？** 28 | 29 | 但在正式进入这些问题之前，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解释清楚，是我们准备性环节的最后一环，那么就是对“代价”的洞察，我们说了这么多，尤其是“不平等”其实就是“代价分配”的不平等，那么到底什么是代价？ 30 | 31 | 32 | 33 | 34 | 35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gYAFwCIpNh7syI4NY93wbfLScJ8cUDypE5aStVwibVFHTSz4aUP0TCqWTE2d5b10qJ7vyMmgjlG4Q/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36 | 37 | 38 | 39 | ## 40 | 41 | ------ 42 | 43 | 44 | 45 | 不平等问题在今天最突出的外在体现当然是“金钱”分配的不平等，对很多人而言，这甚至是唯一重要的“不平等”。 46 | 47 | 但这里有两点值得一说，第一是我们依然需要回到金钱分配的历史中，找到其发生和变化；而更重要的是，常识告诉我们，事情比这要复杂，大多数人都有加薪的经历，也就是你现在比你曾经要赚的多，但到底哪个状态更多烦恼呢？其实赚钱的多寡和金钱带来的烦恼基本呈正态分布关系，最穷和最富的人往往不为金钱烦恼，靠近可支配收入中位数甚至略高的人，可能最为烦恼。 48 | 49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gYAFwCIpNh7syI4NY93wbf7IVdQhvKqNY5t92nLoGKUoibtsyzNm8ulFs3q0f3EMDpLqvhFFuFoEA/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50 | 51 | \- 如果你够聪明，应该感受到何为“中等收入陷阱” - 52 | 53 | 在我们今天讨论的语境下，可以说，“代价”被集中的分配给了这群人，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具体原因之后详细说。 54 | 我们当然可以很直觉的说，最穷的人，其欲望也寡淡，最富有的人，大多可以满足自己的欲望，那么收入中位数的人呢？可能恰恰是欲望和所得之间差距最大的人，当然会更多烦恼。或者，你自己曾经就有欲望随着收入加速攀升的经验，那么你要抓住这个经验和常识，这是很重要的。 55 | 56 | 57 | 58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gYAFwCIpNh7syI4NY93wbflCDeXa8uFI5zMHsc7778hnlicaucCiaMwKnmlsLdcicpEXEDV5kjzPkY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59 | 60 | 61 | 62 | “代价”是张五常对于“Cost”的中文译法，这个译法当然很有道理。在“代价”之前，Cost常译为“成本”，但成本这个词，总是显得像是一系列的劳动和行为中价值的“货币表达”，例如我花五千元买了个iPad，那么“成本”自然就是五千元和我花出的时间。当然这也是一个非常有用的，且符合直觉的方式。 63 | 经济学构建了一种新的“代价”，就是机会成本，这当然也带来很强的“启发”，例如我本来工作一小时可以赚3000元，但我今天多睡了一小时。按照纯粹“成本”的直觉感觉，睡大觉是没有成本的，但是在“机会成本”的意义上，这样的一觉值3000元，比尔 • 盖茨不弯腰拾钱的故事也是说明这么一个道理。 64 | “机会成本”当然是经济学的核心概念，这个概念定义的核心价值，是让“不同的选择”可在同一视域下“计算”，符合经济学将人的决策数学化的“需求”。 65 | 66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gYAFwCIpNh7syI4NY93wbfKCdx6Loj3iad8aeF5XYQicxwgZdiac4czc7tVmHNE3Hsj2gu727vPCPGA/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67 | 68 | \- 日常生活中我们很少会想“机会成本” - 69 | 70 | 我想说的是，可能没有“绝对正确”的代价观或“定义”，为了日常生活算钱，或企业进行成本核算，当然选择前一种方法，为了构建经济学公理体系，当然选择后一种方法。 71 | **这让我们可以问出关键问题：为了分析不平等问题，我们需要什么样的代价概念？** 72 | 在分析问题前，对概念问出目的论的问题，可能是个重要的思路。 73 | 74 | 75 | 76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gYAFwCIpNh7syI4NY93wbficjTamEcvjGicfFicrVG46b0vc0y1lX5ptNI2XBSG5Ayrb7TeEJwayPAA/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77 | 78 | 79 | 80 | 既然要考虑的是分析不平等问题的“代价”，自然要起码粗浅的理解不平等是什么？不平等是指纯粹物质意义上的不平等？还是什么东西？ 81 | 从最简单的假设开始：不平等单指“经济状况”不平等，解决了“经济状况”的不平等，我们就迎来“平等”的社会。虽然经济不平等的感受确实最为强烈，但真实社会确实要复杂一些。假设一个家产千万，但外貌条件非常差的男士，和一位家产对等，但是外貌条件极好的男士，他们的生活境遇那应该是天壤之别的。 82 | 我们可以继续补充这个假设：不平等除了“经济状况”，还有一系列的天赋。但真实社会也不仅如此。例如这位外貌欠佳的男士可能早放弃了因为外貌而受人青睐，专心书本，自然乐天逍遥；但那位外貌极好的男士却从小众星捧月，导致其一直焦虑于他人对他的好感，反过来倒是前一位男士活得更洒脱。 83 | 这样的例子不少，说明“主观欲求”对“不平等的感觉”也有相当影响。所以我们可以问，不平等更多指“实存的不平等”还是“心理感受的不平等”？我想若这个社会人人都是不自控的蠢货，那么当然问题在“实存的不平等”，反之，如果这个社会都是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圣贤，那么当然问题在“心理感受的不平等”。 84 | **但有意思的恰恰是，这个真实的社会居于其中，实存对我们有巨大影响，而“欲求”也随时牵动着我们对不平等的感受，所以真正的“不平等”必然是一种主客一体的状态。** 85 | 86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gYAFwCIpNh7syI4NY93wbfmuFWlNNtAa9aMhHr9giawYicnzWib5TZdVz3BUSkOUA0w0T6AjNqDDibYQ/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87 | 88 | \- 了解“主客一体”很快会接触这个概念 - 89 | 90 | 自然，我们需要的“代价”概念，需要描述出这种主客一体的状态，不然就不能对不平等的真正起源做好的支撑。我想对这个问题探索的先贤们，很多人可能忽略了这个问题，导致其体系的脆弱。 91 | 92 | 93 | 94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gYAFwCIpNh7syI4NY93wbfh2UNYD3iaXIt1JTwRtHmziaqeNcN4P7c8M5RM6U3IRfbAQiaz77aZwjPQ/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95 | 96 | 97 | 98 | 这里不用卖关子，结合我们的公理一、二： 99 | 100 | 1. 自然演化中的生物，都要付出“代价”； 101 | 2. 人类作为群居动物，有自我意识的动物，都意识到自己的“代价”与他人的存在； 102 | 103 | 一个蜉蝣动物也有“食物摄入热量小于其消耗热量”的情况，对于人而言，我们称其为“饥饿”。**自然“代价”为有意识动物所“意识”是进化的关键步骤**，我们都能理解“情绪”对于建立这种“意识”的关键作用。我们的五种源初情绪：快乐、悲伤、恐惧、愤怒、恶心，分别有非常原始的大脑结构对应，四坏一好。我想，我们的意识，最初总是更多“意识到”一些糟心事儿。 104 | 所以“代价”其实会是有意识动物生存中非常关键的环节。 105 | 要构建这种代价，可以从学习模型中获得启发，构建为： 106 | 107 | 108 | 109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gYAFwCIpNh7syI4NY93wbf0cU7iaZ2b99ibkbNyjpZ3Qnzkkiacyub4sDc0biab3zX6iaJmODcYrKVwMA/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10 | 111 | 112 | 113 | **所以代价特指事情未按照预期（愿望）发生的情况，或预料外的坏事**，我们一般不把惊喜说为自己付出“代价”，但天降横祸当然算是严重的“代价”了。 114 | **这个模型好在，预期表征“主观状态”，结果表征“客观状态”或“客观状态的主观价值”（后者其实非常重要，我们之后会详细说后者）。**在这个模型中，主观项和客观项获得了统一。 115 | 如果还记得最初我们举的代价集中向收入中位数人群分配的问题，大概也可以融入这个模型之中。 116 | 117 | 118 | 119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gYAFwCIpNh7syI4NY93wbfZbp5XvriakctDC7HSyL2qGs58ibSiaG69MoYFTDjGEttID64rZEV8Qmtw/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20 | 121 | 122 | 123 | 建立概念是比较麻烦的，**代价 = 预期 - 结果**。并没有让问题陡然变得简单，那么什么是预期？什么又是结果？一下子又引入两个新概念，不过这些是值得的。 124 | 首先我们来解决“预期”的问题，在电台节目“**口头语言与书面语言**”（可以在网易云音乐、喜马拉雅、荔枝FM或Podcast搜索“翻转电台”收听）中，我们已经提出了“第一自然”的概念（人不生活与自然中，而生活于由社会和家庭构建的“第一自然”中）。那么顺理成章的，“预期”寓居于“第一自然”中，我们的所有预期都生产于家庭和社会交往之中，这里面也包括了那些有生理基础的预期（食物和性），他们都无法从第一自然中剥离出来。 125 | 126 | 甚至说，生理的激素分泌，仅仅“诱发”这些预期，而预期本身，还是被家庭和社会秩序塑造的，且随着文明的不断发展（不知道好还是不好），这种塑造关系越来越强烈，当然这个问题福柯已经给予了非常完整的分析。 127 | 我们在电台节目中描述了“第一自然”的组织形式： 128 | 129 | 130 | 131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gYAFwCIpNh7syI4NY93wbfEPI2LibvNQPX8vqAenpHY1t7R2zkbUQByv23jIuEoSvKKvETX7V8fF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32 | 133 | 134 | 135 | 同样，“预期”也遵循同一个结构：预期在情境中，被符号表征，背后是被“感受”或被“描述”的“意义”。 136 | 例如，买房的预期，在“婚恋男方能力展示”的情境中，被“房价”、“平米数”、“地产品牌”等符号表征，意义不是单一的，这里面包含了复杂的升值预期，能力表征，甚至保险等。就像我们在节目里手，意义是网状结构的。 137 | 你看，问题变得清晰了，**如果我们要分析“不平等起源”的“预期”方面的原因，我们要做的就是对“情境”的分析，这里“情境”是根本**，符号和意义都是次级的要素，当然，这会在未来“社会情境”的部分详细的分析。 138 | 139 | 140 | 141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jvsk8ucR0OiaGjn9SoGcjibG5UbSC0aLRFtibfuHU3FAFZicGtjZBy0S2hWic9c0nmCqlxJWKHicWHjfL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42 | 143 | 144 | 145 | 对于微信文章而言，篇幅已然太长，我想这一期能够思考的问题也已经不少了。那么对于“结果”的分析就放在下一期。也在下一期，跟随我们对“结果”的分析，会引入非常重要的话题，**就是“预期”与“结果”在个人和社会群体这两方面的张力**，例如对于国家的强大程度的感受，这种情境就是群体性而非个体性的，当然结果也会有这二元的环境。 146 | 147 | **？** 148 | 149 | 大家可以想想：**你平时最经常介入的“情境”是什么？尝试分析一下你所处的情境，尤其是你是怎么进入这个情境的？你可能会对情境的定义还有些模糊，没关系，你可以按照你的想法来思考。** 150 | 你可以写在下面。当然如果你有别的意见和建议，也可以留言在下面。 151 | 152 | 153 | 154 | **求真意志，反思不止，下周继续。** -------------------------------------------------------------------------------- /Studywith/江歌案-你需要知道-的系列1-6与此案相关的法律与法理.md: -------------------------------------------------------------------------------- 1 | ## 江歌案“你需要知道”的系列 1/6 ｜ 与此案相关的法律与法理 2 | 3 | 20171114 4 | 5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HpDoIo9fHYgGPWjRC9cnR1jxZibHyMuTsbBBqu7zBpvsfQC2P7rPuH2I0KvZctGWugkhBEdZKZar5YvMPfdH87A/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6 | 7 | 8 | 9 | 在 Studywith 的学习以话题形式进行，本次我们为大家带来第一个基于微信的文章系列，这个系列称为YNK，you need to know，将广受社会关注的话题，形成系列性的内容，进行较为系统的阐述。 10 | 11 | 12 | 13 | 14 | 15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g8j8WEkcicoJp5TzncaY2Jy5qIfr60d63fyFLbHUdeIgQ0yrBicyYx3vqKibziaIFpfXHFozvSwaEAq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6 | 17 | 18 | 19 | 20 | 21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g8j8WEkcicoJp5TzncaY2Jy3T82ctT8LobibLWD20YHoq5iaJfQTXrFO0PbI7DIgvfoGsXnnk4Urtia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22 | 23 | 24 | 25 | 这两天最引发争议的内容便是江歌案，这件事有变成社会热点事件的一切要素，凶杀，少女遇害，复杂人际情况，一位可怜的母亲，一堆道德瑕疵的母女，嗅到铜臭气息的咪蒙。 26 | 27 | 28 | 29 | 这还不仅仅是一件可以看过就忘的琐事，这件事拷问着每一个看到的人，你要参加死刑的签名吗？你要加入对刘某的谴责吗？并且，所有言论已经强烈的被引导到一个“主流”观点了，那么就是“刘某”可恨可耻。 30 | 31 | 32 | 33 | 既然如此，巨大的冲突其实成为一种启蒙的契机，这件事的复杂性导致其可以容纳各种对当下社会极其重要的话题，Studywith就形成一个系列文章，为你细细的分析，我们会逐一为你在如下的领域系统的分享我们的看法。**江歌案折射出的与法律与公共性的探讨。** 34 | 35 | 36 | 37 | **1/6 法律和法理** 38 | 39 | 2/6 个人与公共的责任 40 | 41 | 3/6 界面与咪蒙 42 | 43 | 4/6 网络和网络暴力 44 | 45 | 5/6 宽恕的价值 46 | 47 | 6/6 死刑的存废 48 | 49 | 50 | 51 | 我们一起来负责任的探讨这个事情。 52 | 53 | 54 | 55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g8j8WEkcicoJp5TzncaY2Jyo5iaI78EH9IQr0rZ1otj9qO6EicSx8yAmUMXnKgPJwTPzDHsKAOeRngw/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56 | 57 | 58 | 59 | 法律和法理是绕不开的。也是最适合作为开端的话题，除非我们仅仅想要在网上发泄一下，与解决此事相关度最高的几个争论，都与实际法律和法理有关，是以下的几个事情： 60 | 61 | 62 | 63 | - 刘某是否有出庭作证的义务 64 | - 江歌的母亲公布刘某信息，是否构成侵权 65 | - 刘某不开门，是否构成不作为的间接杀人 66 | - 刘某是否还有其他隐瞒的事项 67 | 68 | 69 | 70 | 当然重要的是，我们要解答的不仅仅是，可能的法律是什么。**本次的讨论都会比简单的事实的反思更进一部**。更重要的是，我们想探讨，法律应该这样吗？这样的理由是什么？这个问题可能才是真的值得借由这件事情深思的。 71 | 72 | 73 | 74 | **1. 刘某是否具有出庭作证的义务** 75 | 76 | **- 兼论公民义务和自由 -** 77 | 78 | 79 | 80 | 首先，基本答案：是的。刘某当然有义务出庭作证，日本刑事诉讼法有强制出庭作证的义务。 81 | 82 | 83 | 84 | **1.1 为何要强制作证** 85 | 86 | 这个是最容易理解的一点，基于两个原因： 87 | 88 | **• 作证的价值**：司法判决中，如果缺乏证人（我国刑事审判就长期存在和受困与作证率低的问题），则很难公正的完成一个审判。而且尤其是刑事案件，审判结果事关另一个人的生死，所以证人提供真实的证言非常重要。 89 | 90 | **• 为何强制**：一定要理解，每个人都有不愿意出庭作证的理性动机，尤其是刑事案件。从时间和其他风险上，尤其是受害人面对加害者的压力，我们不能将出庭作证当作理所当然的事情，正是因为出庭作证本是个麻烦事。所以才加有强制性。 91 | 92 | 93 | 94 | **1.2 为何要强制出庭作证** 95 | 96 | 可能也会想，那么证人提供一份书面证词可以吗？甚至证人用测谎仪器作证可以吗？ 97 | 98 | 如果我们有100%可靠的测谎方式，我想是可以替代出庭作证的，可惜我们没有。在这个情况下，出庭的最大价值是“**质证**”，也就是说，不论是哪一方的证人，这个证人的证言需要接受另一方律师或公诉人的质疑，才能在这个过程中对证据的效力进行分辨。如果不当庭出席，质证的效率就会大大下降。当然，当面的证言，加上证人的非语言的要素，神态，眼神等，也是重要的依据。 99 | 100 | 101 | 102 | **1.3 有没有例外** 103 | 104 | 有没有人可以拒绝出庭作证。例如强迫受害人面对其加害者，会不会太残忍了？或者受害人是黑帮大佬，证人会不会很危险。 105 | 106 | 当然证据规则考虑到了这点，对于年龄太小的，或是明确的可以证明出庭作证会带来伤害的，可以予以例外。 107 | 108 | **例如如果网络上有很多人扬言要杀死刘某，那么刘某或许可用此点作为拒绝出庭作证的理由。** 109 | 110 | 111 | 112 | **1.4 强制出庭作证有什么条件（最重要的）** 113 | 114 | 强制出庭作证是公民的一个负担。**没有一种制度能正当的强制人出庭作证，却在证人因此受到侵害时拒绝或没有能力予以救济。** 115 | 116 | 也就是说，如果刘某出庭作证，而其证言不能满足网上暴民的期待和要求，这次作证必然带来随后铺天盖地的攻击，而我们没有任何能力可以预防此种伤害时。实际上我们没有能力要求刘某一定出庭作证。 117 | 118 | 这就是为何只有司法最发达的少数国家有强制出庭作证立法的原因，因为对于其他国家而言，根本缺乏保护证人的手段。**因此出庭作证不是一个无条件的义务，此义务的根本是对证人说真话后给予充分的保证为前提的。** 119 | 120 | 因此已经在网上攻击刘某的人，没有资格要求其出庭作证。且恰恰因为你们的攻击，刘某可以豁免出庭作证的义务。 121 | 122 | 123 | 124 | **2. 江歌的母亲是否对刘某构成侵权** 125 | 126 | **- 兼论公民负责对象 -** 127 | 128 | 129 | 130 | 首先，基本答案，是的，江歌母亲肯定已经构成侵权。 131 | 132 | 当然非常同情江歌母亲的遭遇，也相信她一定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但是是否可以因此不构成侵权呢？即便现行法律认为侵权，我们是否认为法律应该调整，在这个情况下，暴露他人的联系方式，不构成侵权呢？ 133 | 134 | 135 | 136 | **2.1 刘某有法律义务见谁** 137 | 138 | 江歌母亲的诉求是得到刘某的回应，但刘某一直没有，因此公布她的联系方式。诚然，作为拯救自己英雄的母亲，在道义上，刘某确实应该好好安慰江歌的母亲，将事实详细的告诉她。（但我们是不是因此就可以骂她，或者她应该负责多少，我们在接下来的几天会讨论） 139 | 140 | 但在法律上，刘某对江歌的母亲并无普通公民之外的义务，因为究其根本，刘某不是犯罪嫌疑人。刘某有权利选择回复她，或是不回复。**刘某负有义务的对象是司法机关**，如果司法机关要求刘某接受调查，或出庭作证，这是她的义务。 141 | 142 | 143 | 144 | **2.2 江歌的母亲应该找谁** 145 | 146 | 同理，江歌的母亲需要事实真相，向刘某要求虽然合情合理，但其更应该要求的对象是司法机关，应当是司法机关给予真相，而不是刘某。 147 | 148 | 149 | 150 | **2.3 江歌的母亲这么做应该因为条件特殊而免于侵权处罚吗** 151 | 152 | 虽然条件特殊，但依然不应该。原因是，法律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目标，也是维护社会整体功利的最大化。如果江歌母亲免于侵权处罚，就说明：1. 确实存在受害事实；2. 对方不需要违反法律。就可以合理侵权。这等于是让受害者获得了成为加害者的可能，那么如果这是可以的，刘某在街上殴打一个向她比下流手势的人致伤呢？刘某确实受到江歌母亲的侵害，是不是打这个人也就无所谓呢？那么这个人万一出院了一肚子火，又因为我在路上踩了他而不道歉，又打我致伤呢？ 153 | 154 | **受害者转为加害者获得赦免，是危险的逻辑。**如果可行，将会导致社会整体恶行的剧烈增加，事实上很多传销组织就是这样，受害者不断的变为加害者的过程。 155 | 156 | 157 | 158 | **3. 刘某不开门，是否构成不作为的间接杀人** 159 | 160 | **- 兼论法律惩罚的公平性 -** 161 | 162 | 163 | 164 | 首先，基本答案，不是的，不构成。 165 | 166 | 此案特殊在于，江歌是因为刘某的原因而遭受伤害，我们是否应该修改完善法律，给予在这种情况下，被保护者施加救济的义务呢？也就是别人因为救我而遭受伤害，我有义务给予救济。 167 | 168 | 169 | 170 | **3.1 不作为犯罪的目的** 171 | 172 | 设立“不作为犯罪”的目的，是为了惩罚那些本有义务做，却不作为导致伤害的人。例如警察到达犯罪现场却袖手旁观的行为，因此有以下的几个条件：1. 法律明文规定的义务；2. 职业或业务要求的义务；3. 法律行为（如合同）约束的义务；4. 先行行为引起的义务。 173 | 174 | 这里需要说的是先行行为，因为很多人认为江歌是刘某叫去的，因此这个先行行为导致了江歌遇害，所以她需要承担责任。但一般而言刑法对不作为有非常强烈的要求，只有遗弃，或饿死等的，才构成不作为犯。而在暴力犯罪行为中，法律非常谨慎将这种要求赋予公民，因此在此案中，刘某不构成不作为犯罪。 175 | 176 | 177 | 178 | **3.2 是否该将这种行为纳入不作为犯罪呢？** 179 | 180 | 制止恶性犯罪是危险极高，专业性很强的工作。如果刘某开门，相信是极其危险的。必须非常明确，伤害行为的发生，一丁一点都不是因为刘某的主观故意，是因为嫌疑人陈某的主观故意，当天发生侵害事件，也是在刘某的意料外的。**如果此时刘某需要承担责任，法律就成为了惩罚一个没有过错的，仅仅是运气差的人。这明显并不公平。** 181 | 182 | 183 | 184 | **4. 刘某是否还隐瞒了很多事情** 185 | 186 | **- 兼论无罪推定，疑罪从无的重要性 -** 187 | 188 | 189 | 190 | 刘某会不会提前知道陈某会带刀过来？刘某是不是当时其实在屋外？我们当然可以给出很多很多的猜测，刘某现在会不会需要出来面对大家解答这些猜测。 191 | 192 | 除非我们有明确的证据证明陈某有隐瞒事实，不然不能因为她的沉默，就可以随意猜测。在一个恶性案件中，如果仅仅是猜测，有无数种合理的猜测。 193 | 194 | 195 | 196 | **4.1 无罪免证** 197 | 198 | 这里涉及到现代法制的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核心，就是每个人生而享有“无罪免证”的权利。也就是如果没有明确证据，且由司法机关按程序提起质询，每个人都可以不必自证清白。这是国际刑法大会汉堡会议决议（1979年）的一个重要部分。 199 | 200 | 201 | 202 | **4.2 这会不会导致放走坏人** 203 | 204 | 我相信在司法历史中，有无数坏人，因为无罪推定，疑罪从无的原则逃避了惩罚。那么就要看我们更同意“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还是“宁可放过一千，不愿冤枉一个”。当然看起来选择前者也不能说就是愚蠢的，甚至在功利上，前者还更好。因为放过的1000个人可能不止伤害1000个人对吧。 205 | 206 | 我们可以算算，前者受害者是1000人，后者的1000人中只要有人伤害1个以上的人，就是前者的方案赚了。所以看起来前者的功效一定是大于等于后者的，那么我们看起来应该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啊。 207 | 208 | 209 | 210 | **4.3 功利论的世界你要吗** 211 | 212 | 但一定要意识到，用这种功利论（可计算数字）的方式裁定是否正确，也不是就不可行。但是必须接受一个前提，那么就是当你的利益冲突公共利益的时候，你就没有任何保证了，无论什么情况，公共利益都会凌驾在你的利益之上，说的极端一点，1000万人每人的1元钱利益，大过你自己500万元的利益。**也就是1000万网民每个人1分钟的质疑，可能会大过刘某自己一生的生活，这就是现在实际发生的。** 213 | 214 | 无数网民微不足道的2秒钟，就可以置一个人于死地，黑镜第三季第六集就是关于这个的讽刺，想想有多可怕？ 215 | 216 | 217 | 218 | 219 | 220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HpDoIo9fHYg8j8WEkcicoJp5TzncaY2Jy5ayeqRbVeWPeFJmlgACfvq5AoB6icX50Hop7X2PFaxfu62SetpPHYdw/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221 | 222 | 223 | 224 | 这就是我们对江歌案在法律和法理上的辨析，希望对你思考这件事情有所帮助，当然法律仅仅是这件事的冰山一角。刘某需要承担道义责任吗？如何承担呢？等等的问题，我们将在接下来几天继续为你分析。 225 | 226 | 227 | 228 | 229 | 230 | 1/6 法律和法理 231 | 232 | 2/6 个人与公共的责任 233 | 234 | 3/6 界面与咪蒙 235 | 236 | 4/6 网络和网络暴力 237 | 238 | 5/6 宽恕的价值 239 | 240 | 6/6 死刑的存废 241 | 242 | 243 | 244 | 245 | 246 | **参与我们后续的Feature学习，更系统的了解知识。** -------------------------------------------------------------------------------- /WHYNOT/20240425_三体的宇宙社会学想象应和中国现实的犬儒病毒歪脑WHYNOT.md: -------------------------------------------------------------------------------- 1 | --- 2 | created: 2024-04-25T15:39:12 (UTC +08:00) 3 | tags: [] 4 | source: https://www.wainao.me/wainao-reads/3-body-problem-cosmic-sociological-imagination-04252024 5 | author: 撰文 ：李厚辰04/25/2024 6 | --- 7 | 8 | # 《三体》的宇宙社会学想象：应和中国现实的犬儒病毒 | 歪脑 WHYNOT 9 | 10 | 小说《三体》问世已经快二十年了，不管你是否喜欢这部作品，都必须承认它旺盛的生命力。在这二十年中，《三体》持续占据中国各个电商图书排行榜的领先位置，相关影视作品也持续推出。“黑暗森林”、“降维打击”已经成为日常中文语汇，说这是一部塑造了当代中国社会和观念的小说并不为过。 11 | 12 | 当然，作者刘慈欣并不是一位在想象上富有远见的作家，更准确地说，《三体》与当代中国互相成就，这部作品的观念与社会观念互相应和共鸣。其与国人观念融合之深，尤其融合之处不在他们的希望和向往，而在于他们对现实的悲观和绝望，勾勒出的不是一个应然的世界，而是中国人沉浸其中的实然惨状。 13 | 14 | 正因为此，这部小说也成为一个难得的切口，我们得以从此一窥中国人眼中的世界和其心灵，这部以“宇宙社会学”为内涵的作品，其实更像是“人类社会学”的想象。 15 | 16 | ## **超出概念的三体解码** 17 | 18 | 在理解三体意识形态的过程中，很多人关注于对“黑暗森林”等概念的辨析。但一部小说，毕竟不是一部哲学著作，作者真正的“社会学”想象可能更多隐藏在情节的编制中，所以本文我们不涉及书中的概念，而更多从书中的情节给出这个故事在方方面面的一个解码，并从中找到与中国社会和中国近代史的关联。 19 | 20 | ### **反智主义：懦弱与极端的科学家们** 21 | 22 | 出现在《三体》作品中的知识分子，大多以一种极端、懦弱、走火入魔的姿态出现，不管是导向人类灭亡的叶文洁。和以她为精神领袖的三体组织中一众科学家，包括缔造者“物种共产主义”者麦克•伊文斯，甚至包括因为对物理学心灰意冷而第一个触摸“水滴”的丁仪，都是这部作品中偏负面的角色。 23 | 24 | 相反，这部作品里的“英雄人物”，则全是以“硬心肠”为主的类军人角色，包括但不限于史强、章北海、托马斯•维德。甚至发现三体舰队的都不是科学家，而是通过逼迫科学家执行他意志的美国斐兹罗将军。 25 | 26 | 《三体》这部作品对知识分子有着独特的关怀，虽然作品中充满了对知识分子的不信任，而其中知识分子角色却出奇得多，在这部壮阔的作品中，政客、商人、普通市民、一般官僚这些填充现代社会的人都鲜少出现。整部作品几乎被知识分子和军人填充，情节中极重要的张力就是知识分子的软弱悲惨，与军人的杀伐决断间的明显对比。 27 | 28 | 说来奇怪，这是一部充斥着科学家和各种技术幻想的小说，怎么会有“反智”倾向呢？但如果你仔细回忆，这部作品最开始就充斥着浓厚的科技悲观色彩，且从头到尾，人类没有一科学家群体的努力发展成为科技进步。 29 | 30 | 书中有三次科技进展时期，第一次是大低谷时期（实际上就是影射大跃进时期）的结束后，因为新的整体思想革命而出现一波科技发展，但这次的发展其实毫无意义，最后被水滴完全摧毁；第二次是罗辑在威慑成功后，三体开始向人类转移技术所致；第三次围绕曲率引擎研究展开，这次能够获得进展的唯一原因是维德接管星环公司，依然是军人的胜利。 31 | 32 | 在这部作品中，刘慈欣对知识分子有复杂的情感，他虽然对这个人群极不信任，却在道德上同情他们。在谈到里面第一悲剧角色云天明时，他描述道：“他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但父母都属于社会和人际的低能者，混得很落魄。”这当然可以理解，刘慈欣自己就属于这个拧巴的知识分子阶层。而这部小说的第一主角“罗辑”，可以说就是一个“军人化的知识分子”，在这本书的前半段他是一个游离在体系外的知识分子，后半段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个军人角色，他可以看作刘慈欣对于完美知识分子的想象。 33 | 34 | 这个“军人化知识分子”的想象并没有什么深意在其中，就是对鼎革后中国社会压力的一种条件反射。这本书的反智主义，直接沿袭自中国近代史中的反智主义，在一种阶级决定论中，工农兵是真正为社会创造价值的阶层，而知识分子与资产阶级一样，是社会的食利阶级。在80年改革开放前，中国知识分子面临几十年的污名化，已经成了社会惯性。这个惯性如此强大，到2012年后大兴“公共知识分子”，却被社会和公权力将“公知”批判和污名化，理由与几十年前也一模一样，直到最近莫言被起诉事件，依然是这种陈旧的反智主义模式。 35 | 36 | 而与此相对，在知识分子另一边，站立在中国社会核心阶层虽然表面上是“工农兵”，但在改开前，其实就是军人，工农不过就是军人阶级的附属。这也是大多数威权极权国家的统治术，塑造军人作为道德圣徒和民族主义的至高象征物，这种崇拜之情，随刘慈欣生活的年代，也逐渐融入了他的血液中。 37 | 38 | 这组知识分子与军人的对应有时代深意。军人只有在社会失序时才会成为塑造秩序的关键力量，而在塑造长期可持续的社会秩序方面，各类型知识分子却应该起到关键的作用。但一个充分的，依靠知识流通而形成秩序的社会，强调透明求真；而从《理想国》中就说明，一个依靠军人（护卫者）阶层维系的社会，天然地必须在“谎言”下完成秩序。恰恰这本书，就是以“谎言”和“阴谋”作为其核心。这是刘慈欣的生活体会，也是在官方高呼的”经济光明论“下，中国人对社会秩序构筑的想象。 39 | 40 | ### **反建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政府** 41 | 42 | 除了"反智"，书中还有对政府组织建制的巨大质疑。其中象征以理性和道理进行统治的几乎所有组织，不管是行星防御理事会，其前身联合国安全理事会，其后的太阳系舰队联席会议，以及人类最末期的太阳系联邦。如果用一个词描述他们的特征，那就是——可笑。在逆境时这些机构束手无策，再境况稍有改善时，这些机构又轻率冒进，可谓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43 | 44 | 书中几乎一切人类组织都以负面形式出现，地球三体组织（ETO）是一个典型的共济会型秘密会社；而联合国在其中，发起“技术公有化”运动，被常任理事国否决，又否决了人类唯一现实的“逃亡主义”，将其定为非法；行星防御理事会推行“面壁者计划”，却一手搞砸了几乎所有合理的方案；其后舰队国际建立，唯一做成的事情就是葬送人类所有舰队；然后是最后的太阳系联邦，做的最主要的事情就是限制当时人类唯一的求生方法，云天明启发人类进行的曲率飞船研究。可以说，比起三体人，人类的所有组织和政府才是书中最大的“反派”。 45 | 46 | 这种极端反建制思想同样根植于中国近代史，毛泽东数次通过民间动员，发起对建制官僚体系的冲击。反建制也是所有民粹主义统治路线的特点，这个特点遍布现代社会。 47 | 48 | 在这种背景下，书中呈现出两位孤独的救世主，罗辑和托马斯・维德，他们在情节中与一切制度为敌，并与整体人类为敌。孤独和被误解是他们的宿命，人类通过反对和敌视他们完成自掘坟墓的讽刺。 49 | 50 | 这部分的内容混合了反乌托邦与政治悲观主义的内核。在反乌托邦的部分，《三体》小说在描写人类整体社会时，浓墨重彩的展示了在不同情况和背景下，人类都走入了社会不公与压制个人自由的境地，不管是何种社会和政治方案，对于里面的个体都是一种灾难。而书中更深展示的是政治悲观主义，即认为人的自私、短视、软弱是根深蒂固的，无论我们使用什么方法，都不可能克服整体社会的这种顽疾。因此作为个体的人类可以伟大而刚强，而作为整体的人类却会因为其根深蒂固的缺陷而走向灭亡，尤其是人类设计的“建制”，如《三体》中描写的，不管是选举、监督、法律、协调这些古典政治学中用于克服人的问题，构成整体秩序的方法，在书中都只是一些可笑的操作。例如与执剑人相关的一系列制度，起到的效果就是放大了人的弱点，导致人类的灭亡。 51 | 52 | ### **反道德：失去兽性，失去一切** 53 | 54 | 从程心作为执剑人的失败，就可以引入书中更大的一个话题，就是“反道德叙事”。这一部分最集中的体现在“面壁者计划”中。其实大家仔细想想，四位面壁者的计划都是成功的。美国国防部长泰勒将自己部队自杀，化作量子态的作战计划，在书中技术上虽然有瑕疵，但未必全无可能，但真正触发的问题是行星防御理事会作出的“面壁计划绝不能存在伤害人类生命的内容”的决议。 55 | 56 | 其实委内瑞拉总统雷迪亚兹的计划和罗辑可以说一模一样，通过氢弹炸毁水星毁灭太阳系来威胁三体人，虽然也有技术上的问题，但继续发展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他触发的问题同样是毁灭人类，并招致被人民用石头打死的命运。 57 | 58 | 比尔・希恩斯的计划同样可行，实际上最后“保留”了人类文明的章北海，就是一个自我“钢印族”的悲观主义者。如果希恩斯计划成功，那么人类舰队就不会面临全灭的命运，更多人会以舰队的方式延续人类文明。 59 | 60 | 罗辑的方式和雷迪亚兹一模一样，实际上以三体人的科技，干扰和毁坏他的生命维持装置应该易如反掌，不过我们不必问一本科幻小说要完整的逻辑融洽。更重要的是去审视其“社会学”想象。也就是说，四位面壁人提出的方案都是合理的，而之前三位遭遇的障碍都是人类社会的道德，如果没有这种“妇人之仁”，人类应该早就在和三体的竞争中占据上风。 61 | 62 | 更大的反道德叙事落在托马斯•维德身上，可以说这个角色的存在以及与程心的对应就是为了完成反道德叙事。从他初见程心时说“你会把你妈卖给妓院吗？”到运送一个地球人给三体的计划发现载荷不够，他直接提出只运送大脑，到他劝服程心的那句名言：“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到他比罗辑还拥有更高的威慑能力，刘慈欣用他展示了一个符合“宇宙社会学”的完美对象。 63 | 64 | 因此以“宇宙社会学”为核心的三体，其实是一部对“人类社会学”的想象：反智、反建制、反道德，而这些元素恰恰就是移动互联网时代一部分核心网民的最主要特征。 65 | 66 | ## **中式犬儒主义** 67 | 68 | 由于反智与反精英高度相关，因此会拒斥传统知识，例如现在的[“希腊伪史论”](https://zh.wikipedia.org/wiki/%E8%A5%BF%E6%96%B9%E5%81%BD%E5%8F%B2%E8%AB%96)潮流，就是这种反智主义的典型特征。反建制民粹主义的主要特点，也是阴谋论的天然温床，我们能够遭遇的政治阴谋论者与刘慈欣在这里描绘的高度类似。 69 | 70 | 这两者形成了美式阴谋论者的典型特征，例如新冠疫情期间的疫苗阴谋论者，都可以符合反智和反建制的特征。但这种保守主义者一般持守传统基督教价值观，没有反道德的冲动。因此将反道德维度放入，就不再是典型的美式保守主义阴谋论者，而是中式的全面犬儒主义者。 71 | 72 | 产生这种思潮的环境，首先需要充分“被剥夺感”的社会，当然这在21世纪的环境下并不罕见，席卷全球的极右翼思潮都建立在这种基础上。其次，需要对社会运行充分的隔离，在一个地方选举制度运营较好的社会，人们拥有一定程度上看到选票改变地方政治运转的实际经验，也不太可能产生极端的反建制倾向。因此规模越中等，透明度越高的环境，这种怀疑也越少，例如在欧洲，政治阴谋论的土壤就相对小于美国。 73 | 74 | 最后，极端反道德最难，需要彻底原子化的社会，不然人们很容易在社区等建制中感知到道德；需要激进的反对宗教，不然在宗教组织这样以道德为核心的机构中，人们也不容易彻底沦为道德虚无论；还需要完整消灭公民社会，不然在公民社会实践中，人们也可以对道德存在有感知。最后，甚至需要大面积的劣质“道德宣导”。社会主导的道德力量都被看作是虚伪的，人们才可能有“四大皆空”，堕入完整的道德虚无主义。刘慈欣在书中呈现的道德虚无主义是极端的，是一种宇宙论虚无主义，比现在反进步价值观的潮流还要极端许多。现在主导反进步价值观的，一般都是传统保守派，而非绝对的道德虚无主义者。在西方社会，这种极端道德虚无主义，一般存在于网络亚文化。但在中国，社会达尔文主义满足上述一切条件，成为绝对的主流观念。 75 | 76 | 这不仅仅是一种想法，上述环境——一种充分被剥夺的、毫无政治和群体经验的、绝对原子化的、道德土壤被彻底掏空的环境，正是几十年中国社会的写照。当然，足够发达的互联网本身的回音壁强化，也会成为这种极端犬儒主义的助燃剂。身体力行浸泡在其中的刘慈欣和他的作品，也就因此才会在中国形成如此巨大的影响力和共鸣。这当然不仅仅是中国现象，这种中式犬儒主义，像是一种思想上的传染病，对于任何一个于生活中遭受充分创伤和冲突，希望找到一个宏观环境解释的人，这种犬儒主义都可能成为充满诱惑力的解药。 77 | 78 | ## **早就被解决的“未来问题”** 79 | 80 | 但不得不说，与这种“中式犬儒主义”所呈现出的智慧表象不同，在表象中，似乎人人都是现实、老练、残酷的马基雅维里。但这种中式犬儒主义的内核是浅薄和无知，因此严肃讨论“宇宙社会学”本身可能价值不大。在三体中被当作基础的问题，早就是被思想史抛弃的过于简单的假设，和过于简单的思路。 81 | 82 | 例如“生存是文明第一需要”，这个立论的简单程度形同中国在2022年为了论证暴政般的“动态清零”合法而使用的“生命至上”。在思想史中，可能只有反理性哲学的开端叔本华那里蜻蜓点水般的接触过这个命题。与其同时期的黑格尔已经提出了“承认”问题，在尼采那里，“生存意志”也被“权力意志”替代。“承认是文明的第一需要”，因此才有政治学的丰富，这个早已经是广泛共识。甚至是生活常识，例如吴飞著名的社会学著作《浮生取义》，记载了大量华北农村因为激愤而自杀取义的故事，在这里面，生存远远小于“名节”。 83 | 84 | 然后是人与人的猜疑，我能理解从文革中一路走来的刘慈欣对言不由衷、谎言和猜疑的巨大能量的恐惧，甚至据此构造出其反面，不会撒谎，“直接”用思想进行沟通的三体人，但这种思想直接沟通从语言哲学上并无可能。而人与人是否无法解决猜忌问题呢？我想说我们现在为何还可以每日安然生活，并不担心朝鲜或美国任何国家发动核打击，背后的机制就是我们一直以来解决国与国之间猜忌问题的成果。自人类有社会以来，尤其是国与国距离接近，谈判，条约，边界划分，国王对领主的调解机制到一战二战的国联和联合国设立。虽然康德设想的永久和平还远未降临，但我们早已经没有活在终日惴惴不安中。 85 | 86 | 再到个人层面，我们生活在一个高度流动，陌生人与陌生人打交道的环境。法律，信用体系，居间组织，担保服务等，早已经实现了对陌生人之间信任的突破。很难想象这些实现了超光速航行的文明，武器发展到维度压缩等级，却落得完全无贸易交流，没有任何协调机制的地步。 87 | 88 | 因此，《三体》中的担忧，是一种对社会和政治完全缺乏了解的幼稚担忧。这一点当然无需苛责刘慈欣，作为一个有充分时代局限的中国作家，写出这种虚构作品本身并不是罪过。但其中的话题，社会学和政治学想象被严肃讨论，成为很多人构想社会的基础，却反而体现出我们这个社会积累的贫瘠。而更令人担忧的是，上述被认为早已解决过的问题，其实在今时今日汹涌回潮。社会达尔文主义、对民主共和的怀疑论、反全球化、进步价值观都在大幅度退潮。尤其当社会秩序受到挑战，共同的场域中一旦出现一个“野蛮人”，就会起到劣币驱逐良币的作用。这种中式犬儒主义就会传染，这些“早已解决的问题”会不断重来。 89 | 90 | ## **文明过程需要在每个人身上来一次** 91 | 92 | 所以我不敢说人类历史在无可争辩地前进，单向的，文明成果不断累积。很多所谓“文明共识”，例如法治、民主、透明求真。在经济与社会形式顺境时，一切都欣欣向荣。但当战争、经济衰退、贫富差距袭来，或者当一个严重的个人或社会变故，一次骇人听闻的刑事案件发生。我们每个人都可以问自己，所谓的“进步价值”还能坚守吗？ 93 | 94 | 还是刘慈欣书中的主题在向我们招手，只要丧志接受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一切就得到了解释；接受彻底的消灭才是问题的解决之道，接受黑暗森林，则一切残忍都可以一笔带过，成为伟大正义和目标完成的注脚；接受人与人、国家与国家不可能沟通和改变，则开始想象取得彻底的完全的优势，在“降维打击”下赢得不可挑战的胜利。 95 | 96 | 随着所谓的“极右翼抬头”，以上设想正在变为现实。因此可能没有什么“早被解决的问题”，文明共识是个需要不断被呵护和维持的脆弱状态，而维持者就在我们每个人的观念中。人类文明艰难的积累，如果不在我们每人身上扎扎实实地来一遍，那么那些自以为的文明共识，可能就会轻易败给怀疑论和犬儒主义。 97 | 98 | 好在这是一个信息与知识唾手可得的时代，也坏在这是一个信息极端爆炸，误导与谎言不仅唾手可得，也大踏步向每个人的思想积极进军的时代。克服中式犬儒的文明病毒，我们每个都是自己精神健康的第一责任人。 99 | -------------------------------------------------------------------------------- /WHYNOT/20241004_当经济快速下滑政治致郁的大时代才拉开帷幕歪脑WHYNOT.md: -------------------------------------------------------------------------------- 1 | --- 2 | created: 2024-10-11T17:10:13 (UTC +08:00) 3 | tags: [] 4 | source: https://www.wainao.me/wainao-reads/rapid-economy-decline-political-depression-10042024 5 | author: 撰文 ：李厚辰10/04/2024 6 | --- 7 | 8 | # 当经济快速下滑 政治致郁的大时代才拉开帷幕 | 歪脑 WHYNOT 9 | 10 | > ## Excerpt 11 | > 评论与分析当经济快速下滑 政治致郁的大时代才拉开帷幕 12 | 13 | --- 14 | ### 以社会失范视角看待政治致郁 15 | 16 | 政治致郁是个体感受，但这个感受可以获得一个社会学意义的阐释。尤其考虑这种感受是个体对宏观社会环境的感知，这个视角就是——社会失范。这是涂尔干在名著《自杀论》中探讨的观念，指社会规制无法有效支撑个人行为时，导致的疏离、无目的和绝望。 17 | 18 | 社会失范在涂尔干意义下有两个重要的方向：一是社会监管不足，导致秩序缺乏，现在欧美社会很多对移民涌入产生的不满，就是这种失范。当然也存在另一种失范，即社会监管过度，社会方向与个人愿望大幅度脱节，这也是一种可以感受到的失范。 19 | 20 | 这种失范在对政府保有批评态度的人群中早就是熟悉的状态，所以很多人已经政治致郁很久。但不可否定，对于更多中国人，过去他们关注的核心都是经济发展，个人财富的持续增长。而持续到2020年，这样的经济神话都还在持续。2022-2023年的颠簸被“疫情”这个“特殊状态”解释。而从2024年开始，经济体感的转向才开始被正视。 21 | 22 | ![](https://stories.wainao.me/rapid-economy-decline-political-depression/assets/DRLKaRoalp/ap24106408654499-4096x2731.jpg) 23 | 2024年4月15日星期一，北京主要商业区的晚高峰时刻，一位女子正在骑单车。(AP Photo/Tatan Syuflana) 24 | 25 | 我想即便不提任何政治与社会权利，仅仅在经济领域上，大多数中国人的感受也是一种加速的窒息。减税政策退出，房地产泡沫破裂，股市大幅下滑，官方主导的降薪，医疗金融领域整肃，查税补税，失业率上升，社保缴费基数上升，延迟退休。还有官方“经济光明论”的存在，让对经济的讨论也无法自由开展——哪怕经济已经算是中国言论最自由的领域。 26 | 27 | 中国人生活秩序的核心——经济，在过去增长时期，大家似乎只需要跟随着自己的“自利”，就可以感受到个人的“经济自主”与全社会蒸蒸日上集体目标的契合。这是一种三合一的契合，即政府的目标、社会整体人群的向往、个体的愿望。处在这种三合一的契合下，个体会感受到一种很大的安全感和秩序感——这是维持绝大多数城市阶层的社会秩序。 28 | 29 | 但在经济下行期，政府没有采用“休养生息”的政策，而是为了保财政和保金融系统对社会持续加压。对于社会主流人群的经济生活监管过度开始，个体延续经济成长的渴望无法被满足，还被一再存在的各种新政策干扰。真正的，大规模的社会失范开始了，这是个困窘的时代。 30 | 31 | ### 政府、社会、个人的“三位一体” 32 | 33 | 一般而言，遭遇经济下滑，外界想当然的认为居民对政府的怨气将上升、很多人会因此反对政府设置的所有议程，从而甚至更理解和接受对政治改革和民主社会的追求。但现实上却可能不是如此。我想大多数人的社交圈，都能够遇到在经济政策上非常不满，但依然延续仇美仇日，在涉疆藏港台立场上激烈迎合政府态度的人。 34 | 35 | 这种认识失调恰恰这是因为我们上面提到的那种安全感和秩序感问题。人生活在一个社会中自然追求秩序与安全，绝大多数人不希望将自己放置在一个“异类”的位置上。因此在经济议题本身瓦解后，一些独属于中国的“政治正确”领域反而成为了少数能够体会到政府目标、整体社会向往、个体愿望三合一的场合。这让本来选择岁月静好的人，可能反而会对社会与政治问题充满热情。在当下，容易发生这种问题的领域包括对明星和网红的批判、对资本家的批判、反日反美、台湾问题、菲律宾问题、辱华、华为与黑神话悟空这样的国货精品、某部电影或文化现象、反对西方价值观等领域。 36 | 37 | ![](https://stories.wainao.me/rapid-economy-decline-political-depression/assets/ihhaTlE5y4/ap24189153907610-4096x2731.jpg) 38 | 2024年7月7日星期日，中国北京前门胡同外悬挂着一面中国国旗。(AP Photo/Vincent Thian) 39 | 40 | 这里出现的还不仅是政治话题代偿的现象，在经济下行，人们自我改良生活无望的情况下，恐怕会吸引更多人拥抱与西方的激烈对抗，通过激进冲突甚至战争破局（入关学）的念头。这个领域存在大量实证研究，几位经济学与社会学家合著的论文《走向极端：金融危机后的政治，1870-2014》（Going to Extremes: Politics after Financial Crises, 1870–2014）显示，在欧洲例如议会选举中，每次经济危机后都会更容易导致极左或极右政治上台。另一个针对2008金融危机的研究《经济冲击和右翼极端主义政党：2008 年全球金融危机案例》（Economic Shocks and the Right-Wing Extremist Parties: The Case of the 2008 Global Financial Crisis）也指出了类似的倾向。 41 | 42 | 因此经济下滑不仅不是“梦醒时分”，说不定反而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43 | 44 | ### 来自评论区的“驯化与致郁” 45 | 46 | 现在我们讨论的政治致郁现象大多涉及互联网，而我们上面提到的民族主义民粹主义话题，尤其在中国的互联网，越来越成为一个不是被大V和创作者塑造的环境，而是被普通网民以大规模灌入评论的方式塑造。 47 | 48 | 评论区致郁应该是很多人都有的生活经验，很多互联网内容，不管是一篇文章、一条微博小红书，还是一个视频，真正让人火大的不是内容本身，而是评论区的反应。评论区内容的简短扼要，往往体现出最大胆的偏见、最阴阳怪气的讽刺、最直白的审查与举报威胁。中文互联网的典型特征就是受众巨大，这个特征让中文互联网的评论区规模比其他语言区都要更引人注目，比较火的内容动辄数百条评论，而最高赞评论往往能够收获数千条赞，且互动活跃。 49 | 50 | 且中国畸形的互联网审查与举报体系，让很多评论者确实掌握对内容生杀予夺的影响力，当其在评论区叫嚣威胁时，那种威胁是真切而非虚张声势。更不必说像B站这样的视频网站，互动性更强，不仅在评论区，弹幕还会形成足以覆盖内容的用户浪潮。可以说这种功能设计是高度民粹主义的，在一个大人口基数的互联网中，以上这些足以影响互联网生态。 51 | 52 | 本来互联网创作者与受众是一种共生与互相塑造的关系，在一个更普通的社会，因为创作者掌握更直接的话语权力，创作者对受众的塑造能力更加显著。但在中国，受众对创作者的寥寥几次网暴足以改变一个创作者的心态和创作方式，虽然不至于主宰所有网络话题设置，但足以通过这些评论发明出各种各样的“纪律”：哪些问题不能碰，哪些态度不能表达，哪些“民族情感”必须照顾到。所以中国创作者如履薄冰、自我设限，同时也慢慢学会顺着民粹情绪进行表达，享受民粹情绪到来的流量和赞誉。 53 | 54 | 这种类“驯化”的关系让评论者也对这种权力感受渐渐清晰。让互联网评论区不仅是评论者与创作者的角力场，也是不同态度的评论者互相争夺的场合，这本来是属于饭圈的典型死斗模式。现在在很多其他领域也逐渐出现，因此评论区一条“扎眼”的评论，往往会被其他评论者攻击辱骂几十条之多。因此中国互联网的评论区是一个恶意的集中地，我想很多人恐怕都有战战兢兢不敢点开一个内容评论区的经历，也有更多在评论区致郁的经验。 55 | 56 | 评论区比内容更致郁，这也符合人寻找社会认知的方式。群体归属与群体的排斥，是通过观察其他群体成员的对比中一次次确认的。而很多时候评论区的观看，会不断确证自己在群体中绝对异类的身份，而评论区的互联网功能，结合所有互联网监控，政府的宣传导向，又构成一种结构性暴力。让不顺从于这种意识形态的人处于绝对的劣势。 57 | 58 | 因此我说一个庞大的政治致郁时代才刚刚开始，随着上述经济下滑期政治关注强化和政治极化，早已常态化的互联网结构性暴力可能还会加剧，带来一种持续的压抑，这是一种更大的失范。 59 | 60 | ### 同温层的绝望侵蚀 61 | 62 | 你也许想到一个方法，就是委身于同温层，就可以找到一个安全的藏身处，并在“自己人”的环境里获得一些“秩序感”。但这也颇不容易，我在最近看到一条对“翻墙”的吐槽，这个网友说以为翻墙出来会看到一些让自己有希望的东西，但没想到翻墙出来后看到的东西更糟心，他半开玩笑的说现在他希望墙外也有一种特殊的“防火墙”。 63 | 64 | 这当然就是对极端墙外政治言论的隔离。经济下滑、政治极化加剧，虽然中国颓势尽显但社会正常化的过程遥遥无期，因此很多人翻墙出来，不过是可以更直白的表达对中国的绝望，与更重要的——毁灭的欲望。因此即使在防火墙外，也充斥着丧气话与更糟糕的言辞。在这一点上，墙外与墙内一模一样，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紧张现象”。 65 | 66 | 紧张现象又被称为“文化失范”，是美国社会学家莫顿对涂尔干理论的有效扩展，这种现象特指那种一个人在社会中拥有某些政治和文化目标，但整个社会都没有提供实现这些目标的手段，这种巨大的差异就会产生一种压力和紧张，而个体容易在这种时候产生越轨行为。这即可以体现为防火墙内，国家约定的“政治目标”：如反美反日等，在国家为了外贸和外交反复摇摆的情况下，全心支持反美反日目标的人遭遇很大的挫败，例如佩洛西访台事件，中国没有即时进行军事干预后国内失望乃至失序的状况。国内如战马行动、铁头、亚人等极端仇日操作，也无法受到官方的显性支持。因为中国现在炒作的民族主义与民粹主义政策，本来就不具备在经济和政治情况下的可执行性，战狼外交实质性进退维谷，这对国内的亲建制网民是一种紧张。 67 | 68 | 那么翻墙出来的同温层更是，很多人翻墙出来，以为这种新的舆论生活会让自己的生活和中国产生不同，但蜜月期的新鲜感褪去后，却容易发现自己在墙外做的事情，对中国的情况和自己的生活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更容易在巨大的期望下产生“文化失范”。这会导致个体产生一种退缩和放弃，即抵制这个政治文化目标，同时也放弃社会认可的手段，对中国的正常化和民主化彻底绝望放弃，也拒绝通过任何墙外言行获得承认。反而展现出完全无情、冷漠的嘲讽态度。这种态度在墙外已经蔚为大观，称为很多人即便翻墙也难觅“同温层”的困惑。 69 | 70 | 这种通过不断通过挑衅和伤害他人来证明自己活着的生之欲望，已经称为简中互联网一种像病毒一样扩散的顽疾，这只会加剧我们的政治致郁。 71 | 72 | ### 为大政治致郁时代做好准备 73 | 74 | 中国前几十年经济上的疯狂负债增长政策，对社会自由的疯狂压制政策，这两项恐怕都很难实现“软着陆”。我们现在正在crush的前夜，像我最开始引用的：These violent delights have violent ends. 我们不可能期待长期积累的疯狂会在轻描淡写中化解。社会失范恐怕只会越来越严重。经济主轴线的逐渐崩解，与经济管控的逐渐严格，对主流人群的体感将带来彻底的转变，中国社会与舆论恐将有强烈震荡。 75 | 76 | ![](https://stories.wainao.me/rapid-economy-decline-political-depression/assets/Z9FKq99ZOy/2024-07-15t020249z_1833682859_rc2vu8aaq82v_rtrmadp_3_china-economy-gdp-4096x2726.jpg) 77 | 2024年7月14日，北京中央商务区的一位美团单车工作人员正在给自行车安装冷却座套 (REUTERS/Tingshu Wang) 78 | 79 | 如果你认为过去几年的互联网已经足够疯狂，那你就意识到，那还是社会的主轴——经济增长预期还被绝大多数人信任的情况。所以未来会如何呢？ 80 | 81 | 面对这种结构性的困境，提出对绝大多数人都适用的解决方案是困难的，甚至不可能的。对现状找到积极应对的方法，哪怕从小事做起，都会有好处。但寻找到有意义的“小事”不正是现代社会最大的困难吗？我们能看到很多人走入仪式性的“政治治疗”，从海外的聚集聚会、同温层节目的规律性观看收听中获得力量，这些都很有意义。 82 | 83 | 但我们需要的也许是一种更新的想象力，不管是对上述压迫机制和失范的更直接认识，还是我们可以基于互联网建立更好联结的可能，或是设想出应对这种失范的，参与者都可感的集体行动，让我们可以更好的回应现状。对大政治致郁时代的挑战中，也许可以打开新的路径。 84 | -------------------------------------------------------------------------------- /WHYNOT/20250127_谈抽象典绷孝急背后的青年文化WHYNOT.md: -------------------------------------------------------------------------------- 1 | --- 2 | created: 2025-01-27T16:58:32 (UTC +08:00) 3 | tags: [] 4 | source: https://www.wainao.me/wainao-reads/china-absract-youth-culture-01272025/ 5 | author: 撰文：李厚辰01/27/2025 6 | --- 7 | 8 | # 谈“抽象”——“典、绷、孝、急”背后的青年文化 – Wainao 9 | 10 | > ## Excerpt 11 | > 抽象采用一套情绪性挑衅手段，以最快速度将事实与道理的争辩，劣化为彼此的人身攻击，以便证明：不可能有真诚的讨论。 12 | 13 | --- 14 | 15 | # 谈“抽象”——“典、绷、孝、急”背后的青年文化 16 | 17 | 从2014年中央网信办建立之日起，中国的互联网审查和控制不断强化。并逐渐形成一种常态化的运作机制，从2020年开始，网信办以“清朗行动”作为标题展开了一系列的网络控制与审查行动。其中大部分的由头冠冕堂皇，例如整治色情低俗、恶意营销、网络暴力、侵犯公民隐私等。 18 | 19 | 也有很多涉及官方的整治记录，例如整治历史虚无主义与整治假冒党政机关帐号名称等。有时针对网络流行现象也要展开管理，例如在中国爆火的短网剧和饭圈文化，都曾经成为“清朗行动”的对象。甚至在经济下行期，为了展现对民营企业的关照，还曾经在2023年进行了“清朗・优化营商网络环境保护企业合法权益”专项行动。以上种种虽然显示着政府对社会无孔不入的高压控制，但还算能摸清其脉络。 20 | 21 | 但在2024年10月，网信办发起了“清朗・规范网络语言文字使用”专项行动，这个行动颇有语言学风范，要整治“歪曲音、形、义，编造网络黑话烂梗，滥用隐晦表达等问题”。为什么网信办突然对这个现象感兴趣？ 22 | 23 | 这让我们可以关注到国内近两年从小众文化逐渐走向大众的“抽象”文化，如果要了解中国的Gen-Z一代，这可能是无法绕开的绝对互联网显学。 24 | 25 | # **抽象文化也许是中国互联网的特征** 26 | 27 | 针对网信办的“清朗”整治，很多人揶揄其实烂梗和隐晦表达是中国互联网审核的结果，网信办在与自己创造的怪兽作战。例如国内互联网很多人提到“民主”这个词，都会用“MZ”这个拼音简写替代，形成一个隐晦的表达，因为担心“民主”的使用会遭遇敏感词的审核与删除。 28 | 29 | 但仔细一想，如果认为梗化表达与隐晦缩写都是来自审查系统，也不尽然。例如已经过气的网络词汇YYDS（永远的神）就与审查系统无关。即便在美国网络中，也有大量缩写词与梗化的表达，例如FOMO（Fear of Missing Out）等。 30 | 31 | 甚至梗化的隐晦表达，也不是互联网的专利，在以王朔小说改编的电影《顽主》中，葛优对年长的德育教授说“我就是一个傻波一，您甭为我费心” 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造词、切口，恐怕正是语言功能的典型呈现——语言游戏。 32 | 33 | 青年一代不想融入上一代人留下的社会习惯，不愿意用老腔调说话，发明新的词汇，并以此形成一种身份内部的信号和互相认可，这个游戏恐怕要上溯到语言发明之初。在TikTok上，美国Gen-Z语言已经是一个显学话题，如果一句话里充斥Gen-Z词汇（Lit/No Cap/Flex/Clout…），会轻易让英语母语者也不明白其表达的意义。这是亘古青年文化的特点。 34 | 35 | 所以梗化、迷因化这本身没什么可说的，也不值得分析。但我们可以把问题更进一步，这种互联网语言文化是否有别的特点呢？有一个特点兴许横跨不同的文化，也与过去时代不同——攻击性。不管是英文世界的广义Trolling文化（引战、喷子文化），还是中文的烂梗抽象，包含在小聪明和幽默里的往往都是攻击性。 36 | 37 | 例如西方的“Sigma male”（西格玛男）这一迷因，隐藏在梗和反转后的，是拒绝女性的情节中透露出的性别怨气和浓浓的厌女情绪。同样的情绪，在瑞士犯下骇人听闻的[刀袭幼儿园事件](https://www.rfi.fr/cn/%E6%AC%A7%E6%B4%B2/20241001-%E4%B8%80%E5%90%8D%E4%B8%AD%E5%9B%BD%E5%B9%B4%E8%BD%BB%E4%BA%BA%E5%9C%A8%E7%91%9E%E5%A3%AB%E8%8B%8F%E9%BB%8E%E4%B8%96%E7%94%A8%E5%88%80%E5%88%BA%E4%BC%A4%E4%B8%89%E5%90%8D%E5%B9%BC%E5%84%BF)的犯罪嫌疑人，来自中国的Yuhao Fan，在Ins上发表过一个对他的“团支书”的表白书。但表白中前面的深情和扭曲，不过就是为了最后一句“也就那样吧，差不多三千块一晚”的赤裸反转和恶意。 38 | 39 | 当代梗化的互联网文化已经形成一整套攻击的模式，不管是西方的Flaming, Baiting, Dogpling, Shotposting等还是中文的典、孝、急、乐、蚌、赢。这套文化似乎都是为了应对网络论战，为了挑衅激怒。这一面绝不是潜流，而是构成今日网络的最主要气质。或者更直白地说，成为一种病症和问题。 40 | 41 | # **中式抽象文化** 42 | 43 | 回到中文互联网，虽然与美国互联网共享了很多气质，但中式的抽象文化是否有自己的特征呢？答案是肯定的，甚至最直观的例子就来自“抽象”这个梗的来源。为何在中国的互联网梗化现象被称为“抽象”，这来自一个被称作“抽象工作室”的网络直播团体。这是属于2015年前后网络直播刚兴起不久的时期，该工作室的创始人李赣与此后将该工作室带向最大公众影响力的孙笑川共同定义了“抽象”这个文化。 44 | 45 | 与西方不同的是，抽象在中国体现为一种更纯粹的恶意，与一般互联网梗略带讽刺的风格不同，抽象文化体现为纯恶意和伤害。抽象工作室这两位在网上帐号被封禁，都来自其粉丝的举报，粉丝对其的观看是一种纯粹的审丑与网络霸凌，看其出丑，看其犯错，并亲自举报将其帐号封禁，这件事本身的气质就定义了“抽象”。而以这种扭曲的乐趣为食，就成为了“乐子人”。在他们二人之后，类似“药水哥”的网络红人继承了这种抽象文化。 46 | 47 | ![](https://shorthand.wainao.me/china-abstract-youth-culture-01272025/assets/bFxhUdqmYL/b0a8159c861f42bc86637ab39eaf6906-690x416.jpg) 48 | 抽象网红鼻祖药水哥（网络图片） 49 | 50 | 这是一种源发自中文互联网的青年文化，其起源非常草根，即古早互联网上的东北喊麦与拙劣的黑社会扮演，网民以审丑作为主要动机。其后这种文化随直播逐渐蔓延到中国的YouTube——B站，随网络二创和鬼畜，成为一种蔚为大观的“乐子人”风潮。甚至B站也成为“乐子人”的黄埔军校。 51 | 52 | 对“乐子人”而言，取乐之处并不在网络梗的word play，而在于这些话语对他人的带来的“激怒”。往往体现为男性网民对他们讨厌对象的群体攻击（即“出征”），从最早百度贴吧时代李毅吧与魔兽世界吧对韩流粉丝的出征，到对泰国网友的跨国出征，到后期B站对蔡徐坤粉丝的出征，到现在已经几乎看不到明显的组织化，而无处不在的网络群体攻击，评论区的群体攻击现象，高赞评论的阴阳怪气，已经成为简中互联网的特色。 53 | 54 | 在正常公共舆论被高度压制，很多问题都无法以事实和道理直白表达的环境下。“抽象文化”几乎要成为公共舆论统治性的方式，不管是男性与女性之间，倾向自由与倾向政府的人之间，2022年支持动态清零与反对的人之间，公共舆论的基本模式就是发明一套一套包装在梗之间的攻击逻辑。这种互联网舆论气质就是每个人都可感的，被总结为“阴阳怪气”的氛围。 55 | 56 | 中文互联网在阴阳怪气上的登峰造极，不管是B站与YouTube的对比，微博与X的对比，虎扑与Reddit的对比，小红书与Ins的对比都极为明显。这很难全部责备网络审查和网信办机制，即便中国人到防火墙之外，海外简中互联网，以“支黑”为代表的政治舆论，可以说全盘接受和继承和墙内的“中式抽象”文化，基本堵塞了海外简中舆论的正常讨论氛围。 57 | 58 | # **一种奇特的青年文化** 59 | 60 | “中式抽象”是一个语言现象，这个现象背后折射的是青年的生存状态与独特的青年文化。最近papi酱上传了一段[《自由式辩论赛场》](https://www.youtube.com/watch?v=yUrfFg_2_GM)的讽刺视频，在网络上引发了大量共鸣，这段视频非常精准的呈现了这种“中式抽象”的整套论辩方式。 61 | 62 | 我们可以在这里一窥这种语言游戏的具体特征，就用“典、急、孝”三个最常见与生命周期顽强的概念就可以呈现。当任何网络讨论中对方提出一个论述逻辑时，就可以回复“典”。这个梗的意思是，对方说出的话不过是一种可笑的陈词滥调，而且这里的表意重心完全在“可笑”上，甚至“典”可以代表这是一种早已被证明的，不断重复的可笑言论，评价“典”的人早已经对此烂熟于心。这种情绪更被浓缩在“典”之后经常被使用的“绷”上，这个词代表“我已经绷不住”要笑出声了，以呈现对对方的绝对优势和蔑视。 63 | 64 | 而“孝”则是对对方立场的嘲讽，对方只要表现出任何对个人、群体的捍卫，就可以用“孝子”来讽刺对方拥有这种立场，不过是可耻的自我矮化。而一旦对方打字较多，希望进一步说服，就可以马上宣布“急”。以描述对方已经进退失据，张皇失措的可笑状态。而“急”基本就是这个网络讨论的终点，很多时候，你会看到双方互相说对方其实才是“真的急了”，并陷入循环挑衅，以让一方恶语相向，以证明对方“真的急了”的窘境。 65 | 66 | ![](https://shorthand.wainao.me/china-abstract-youth-culture-01272025/assets/KDaYrhCJ9k/screenshot-2025-01-26-at-4.24.18-am-478x466.png) 67 | （网络图片） 68 | 69 | 在简中互联网，不管是不是精确的使用这几个词，上述的基本姿态已经成为公共舆论中最常见的呈现。这是一种极具恶意，且绕开任何实际事实和道理讨论，带着俯视的优越感的一种讨论姿态。这是这一代年轻人所熟悉和舒服的一种态度。很多人说这种态度是为了“赢”，但我想并不是如此，因为一旦任何人在网络套路中呈现出一点点想要“赢”的态度，马上就会迎来“你杠就是你对”，或“麻了”的嘲讽，被对方描绘为处心积虑要赢的姿态，而这个姿态恰恰是“认真你就输了”。真正的姿态是，根本看不上论辩对手，遑论输赢？只维持一种从容嘲弄的状态。在“中式抽象”的世界里，赢早就被解构了，这是一个不存在赢，甚至说，这是一个“不需要赢”的世界。 70 | 71 | 不过到这里，我们倒可以品出“中式抽象”真正的目的。在其咄咄逼人的恶意背后，其实是一种极端保守的防御姿态。面对无处不在的争论和挑战，在网络舆论高压监控的背景下，这一代年轻人深深厌恶于网络争论和舆论冲突带来的压力，而逃避压力，逃避争论，逃避拿出具体事实道理进行讨论的最终解决方案，就是抽象。 72 | 73 | “中式抽象”看上去荒诞不经，但其实是一种经过数年的演化，形成的一种“技术性控制冲突手段”，其内在逻辑非常简单，采用一套情绪性挑衅手段，以最快速度将事实与道理的争辩，劣化为彼此的人身攻击，以便证明：不可能有真诚的讨论。在对抗中不怕现出丑态，只要这种丑态可以逼出对方同等的丑态，便可宣布：体面不可能存在，所有讨论都同样地虚妄和无意义，冲突就在其中被轻松的消解了。故而任何处境，都“不需要赢”，没有任何东西是重要的。 74 | 75 | 如此来看，“中式抽象”不仅不是年轻人的玩耍，反而是长期实践文化迭代积累下来的，面对互联网压力的一种高效解决之道，基本三五句之内，只要完成激怒，就可以用“急了”来终结对话，消灭讨论。而这种技术的反复成功，表面是“乐子人”的乐趣，但实际上是“权力”。抽象带来的是确定性的结果，证明我，或我所在的群体，其实成功实现了对他人的控制。这是一种保护自己尊严，呈现自己尊严的一种扭曲而奇特的方式。 76 | 77 | 权力，是永恒让人乐此不疲的源动力。 78 | 79 | # **社会真正的疾病与局部消炎** 80 | 81 | 为何“中式抽象”具有这样的特征，这让我们面对X上的trolling都觉得是隔靴搔痒。我想这当然不是因为中国人具有某种天然的品格或智力的低下。说到底，网络抽象依然是某种社会真正疾病的炎症，只不过这已经是激烈且影响生活质量的炎症爆发。 82 | 83 | 真正的疾病还在公民社会，这一代年轻人并没有经过讨论的教育，在中国人的应试教育中，有的是背诵和答案，却几乎没有讨论与批判，一个人22岁大学本科毕业，可能在公共讨论上完全是白纸一张，这不能不说是教育的溃败。但还不仅如此，一个人可以没有亲身参与过公共讨论，但也可以有丰富的旁观公共讨论的经验，例如媒体、选举、听证会、法庭辩论，我们这个社会就是由无数公共讨论推动的。但很可惜，在中国这些旁观经验也一律不存在，有的是权力肆无忌惮的入侵，粗暴的胜利，例如只要站在政治正确一边就可以无条件赢得公共讨论。所以只要学会扣帽子和举报就可以获胜。 84 | 85 | 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无法期待一种攻击性网络文化可以取得合理的限度，他毫无疑问会膨胀为这一代年轻人唯一懂得和熟练的应对一切事物的方式，尤其是应对最紧迫和有压力的事物——冲突。就如同抽象文化草根和底层的来源，说到底，这是一种无望者和可怜人最后孤注一掷的自我捍卫方式。 86 | 87 | 所以我们可以回应最初的问题。对任何网络管理部门，这是一个可以靠网信办发明纪律以遏制的语言现象吗？恐怕很难，不仅无法遏制，也许随着经济下行，社会矛盾的进一步高发，墙内互联网只会越来越抽象，其恶意将无远弗届（从最近《再见爱人》引发的全民网暴已经可见一斑）。 88 | 89 | 反过来说，对于任何还希望面对简中环境发言和展开公共讨论的人，都需要有面对“中式抽象”的心理储备与技能的储备，如果一个人不想谨小慎微的不断叠甲发言，或者仅仅在同温层内部发言（很多人选择的那样），那就需要拥有某种局部消炎的手段，可以在自己掌控的舆论场域中克服与回应“中式抽象”，这既需要耐心，也需要准备，还需要修养，甚至还需要一些运气。这非常困难，也非常不公平，是公共言说者的额外负担，但至少它让我们就足够的挑战和机会成为更好的人。 90 | -------------------------------------------------------------------------------- /WHYNOT/20250210_21世纪社交网络时代下言论自由与审查核查的边界WHYNOT.md: -------------------------------------------------------------------------------- 1 | --- 2 | created: 2025-02-10T16:57:38 (UTC +08:00) 3 | tags: [] 4 | source: https://www.wainao.me/wainao-reads/social-networks-free-speech-censorship-verification-02102025/#article 5 | author: 撰文：李厚辰02/10/2025 6 | --- 7 | 8 | # 21世纪社交网络时代下“言论自由”与“审查”、“核查”的边界 – Wainao 9 | 10 | > ## Excerpt 11 | > 在国家、平台、个人全新的三元体系中，真正崛起的并非是技术中立的平台，而是拥有个人野心与意志的平台所有者，他们可以与行政权媾和形成某种技术寡头体系，进而对社会共识进行彻底重构。 12 | 13 | --- 14 | 自特朗普上台后，一时间，“言论自由”重新成为一个站在舆论场中心的话题，反对“审核”成为美国互联网社交平台巨头们的态度。扎克伯格在2025年1月7日一条发布于[Facebook上的视频申明中宣布关闭Facebook的事实核查机制](https://www.facebook.com/zuck/videos/its-time-to-get-back-to-our-roots-around-free-expression-were-replacing-fact-che/1525382954801931/)，并替代为类似X的Community Notes机制，在这个申明中，他说“A lot has happened over the last several years... We've reached a point where it's just too many mistakes and too much censorship.”（过去几年太多事情发生……我们遇到了过多的错误和过多的审核）——代表他与过去四年彻底的决裂，与拥抱美利坚新秩序的态度。 15 | 16 | 而Elon Musk在收购Twitter时也表示：Free speech is the bedrock of a functioning democracy（言论自由是有效实践民主的基石）。随后他将Twitter更名为X，并开启了一个全新的时代。现在逃离X的人们聚集于BlueSky，大量个人、企业、组织因为无法忍受X的氛围而离开。 17 | 18 | 言论自由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话题，我想每个人都知道，言论自由但有边界（或有例外），但这里的边界和例外是什么谁来定义？恐怕都是一个严肃而复杂的问题。不过在开始讨论之前，还是可以说明一个基础的法律视点。以美国为例，其宪法第一修正案的言论自由限制的是“政府”对言论的管制，而非企业，一个私营企业开设的互联网言论平台，以自己的标准对言论进行控制，与第一修正案无关，这由[Pruneyard Shopping Center v. Robins](https://supreme.justia.com/cases/federal/us/447/74/)（1980）判例明确，私人企业无义务提供言论自由保护。 19 | 20 | 所以我们今天讨论的是一个超出法律的社会治理问题，如果在法律范围内说，一个企业保护也好，不保护也好，都是企业的自由。 21 | 22 | # **经典思想市场的衰落** 23 | 24 | 过去不少人拥护绝对的言论自由，认为一个开放的“思想市场”在竞争下会自然去伪存真，这是非常古典的。可以上溯约翰・弥尔顿在《论出版自由》中对思想交流自由的捍卫，和约翰・斯图亚特・密尔在《论自由》中的论述，正是他提出了 “思想市场”的概念。这个信念就这样传下来了，成为了自由意志主义者的某种教条。不过我们值得思考，为什么在“思想市场”的背景下，谬误就可以被识别呢？ 25 | 26 | 此信念大概包含两个前提： 27 | 28 | 1. 大多数人“理性且愿意追求真理”，这是个人权力在后启蒙时代的一个认识论基础。 29 | 30 | 2. 观念在对话和对抗中“自动趋向最优”，这是实证主义的一个乐观信念，错误观念必然会被证伪。 31 | 32 | 在这个前提下，只要给予足够长的时间，观念市场必然会优胜劣汰并淘汰谬误。这样的一个观点当然前提假设是非常严格的，我相信在过去的一年中，我们都积累了足够多的经验和例子来反对这两个前提假设。这不仅是一个哲学和心理学的问题，这还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独特问题。我们可以说，在当前的互联网环境下，“思想市场”的假设可以休矣。 33 | 34 | 社交媒体以交互数据最大化作为基本的逻辑，整个体系以最大化用户的停留时间和交互次数来进行设计和优化。使得那些传播效能最大的言论和观念获得传播机会，在实践经验上，往往这些言论离“真理”和“最优”很遥远，却离“争议”和“极端”很近。这种逻辑为思想市场带来第一个非常严峻的挑战。 35 | 36 | 在这个设计之中，算法的加入恐怕带来了决定性的一步，让各个平台可以以最大效率“投其所好”，这与“思想市场”所设想的对话，或哈贝马斯强调的“交往理性”背道而驰。在这样的情况下，并非看不到与自己观点相异的对应方面的观点和看法，但往往都是被深度二次创作和包装的丑态，彻底扭曲了公共对话的可能性。 37 | 38 | 除了互联网对公共舆论带来的决定性重构外，不管是当下传统媒体、学术机构等公信力的侵蚀，还是高度极化政治和身份政治的加剧，都让“思想市场”假设变得不再可能。 39 | 40 | 因此，以“思想市场”的自调节作为“绝对言论自由”的理据实在太过时。且在经典思想市场衰落时，我们社会的舆论结构，正在从“市场——个人”的二元结构，变为“市场——平台——个人”的三元结构。欧洲在这个问题上和美国不同，非常快速的响应了这个三元结构，尤其是2022年通过的[《数字服务法案》](https://digital-strategy.ec.europa.eu/en/policies/digital-services-act-package)，对在线平台和中介机构的责任进行了现代化调整。例如，它要求平台主动审查和删除非法内容，并设立透明的内容审核机制。尤其对超大型在线平台（如每月活跃用户超过4500万的平台）施加更高标准以及算法透明度要求。 41 | 42 | 但在美国，情势明显走向另一个方向。 43 | 44 | # **Community Note路径几乎必然失败** 45 | 46 | 平台们并非完全放任信息，而是祭出了另一个机制，由X倡导的社区笔记（Community Note）。即不设官方的事实查核机制，而将权力开放给整个社区进行。符合条件的用户可以为推文添加笔记进行核查。并对其他笔记进行评分。评分分为 “有帮助”、“有点帮助” 和 “没有帮助” 三个级，当贡献者相对一致认为笔记”有帮助“，就会公开显示。 47 | 48 | 这个评分系统被一个声称开源的算法调控，这算法可以根据过去的评分将用户区分为不同的阵营和观点，一条Community Note需要得到对立阵营的一致认可才会显示，以避免受到单一群体拉票的影响。这是一个看上去众包、自组织、赋权社区、开源算法中立调节的完美的技术解决方案。 49 | 50 | 在Mark Zurkberg宣布解散第三方事实核查团队的时候，他也宣布：“我们看到这种方法在X上运作良好——它赋予社区权力，让来自多样化视角的人决定哪些背景信息对用户有帮助” 51 | 52 | 但实际情况是，你经常在X上看到Community Notes吗？我想答案是否定的。CCDH（Center for countering digital hate）机构发布了关于Community Notes的报告[《HOW X’S COMMUNITY NOTES SYSTEM FALLS SHORT ON MISLEADING ELECTION CLAIMS》](https://counterhate.com/wp-content/uploads/2024/10/CCDH.CommunityNotes.FINAL-30.10.pdf)。在这个报道中，提供了一系列关键的事实： 53 | 54 | **覆盖率有限：** 在涉及美国选举虚假信息的案例中，74%的误导性帖子尽管已有准确的Community Notes，但这些注释并未展示给所有用户。这意味着大部分虚假信息未能通过该功能得到有效标注或解释。  55 | 56 | **影响力不足：** 即使某些帖子附带了Community Notes，这些注释的传播范围也远小于原始误导性内容。数据显示，带有Community Notes的帖子，其注释的浏览量仅为原始误导性内容的1/1335。  57 | 58 | **共识难以达成：** 由于Community Notes需要多方用户达成共识才能显示，这种机制在处理具有高度争议性或两极化的话题时表现较差。例如，在选举相关话题上，许多准确的注释因未能获得足够支持而未被展示。 59 | 60 | 这是这个看上去很美的事实核查机制的实际问题，关于大选的假消息核查，已经是参与度最高的领域，在其他时期，能够进行事实核查的社区用户远小于平台上肆无忌惮的假消息数量。且由于推文的生命周期非常短，大部分用户仅在推文发布后不久便接触到信息，而Community Notes的生成和审核过程往往需要数小时甚至更久才能完成，这就是上面Notes浏览量仅有1/1335的原因。且在高度极化的领域，同样因为一条Notes的显示权爆发投票大战，让很多原本高质量的Notes无法获得显示的机会。 61 | 62 | 当然，从Elon Musk的日常行为来看，我们很难相信他对“假消息”的遏制和治理拥有任何真诚的兴趣。到现在我们经历了两个乌托邦的必然失败，一是17世纪“理性人”的乌托邦，一是21世纪“开源自治”的乌托邦。他们都不会是这个“言论自由”时代的答案。 63 | 64 | # **国家—平台（和其所有者）—个人三元结构与权力制衡** 65 | 66 | 言论自由自始就是一个由不同立法与司法动态收放的领域，人类也从不存在“绝对言论自由”，也绝不会因为这点就堕入都像中国一样钳制思想的地步。言论自由是个长长的谱系，从想象中的“绝对自由”到“言论钳制”中间还有很长的路径。 67 | 68 | 现在可以肯定，言论自由的场域已经剧变，过去的言论自由法规建基于报纸、电台、电视等相对集中式的媒体时代，社交媒体大规模放大了个人意见传播的效力，也放大了虚假信息与极端言论的扩散速度。在这个情况下，通过Brandenburg v. Ohio判例所确定的几乎言论自由的唯一例外——“煽动即时暴力”已经显然不适合这个时代。 69 | 70 | 但令人担忧的，在最近的未来，将对美国“言论自由”产生重大影响的却是一个可能将指针移向相反方向的判决，即NetChoice v. Paxton / NetChoice v. Moody案。案件来自两个红州德克萨斯与佛罗里达，分别是他们2021年通过的《众议院法案 20 号》（H.B. 20）与《参议院法案 7072 号》（S.B. 7072）。在这两个法案中，都能看到国家透过对平台的要求影响到个人的倾向，但在这里，州政府要求平台不得对个人进行言论审核。德州法案禁止用户规模超过5000万的大型社交媒体平台因用户的观点而“审查”其内容。此外，该法律要求平台公开其内容审核政策，并建立用户申诉机制，以便用户对审核决定提出异议。佛州法案同样限制社交媒体平台删除政治候选人的账号，并要求平台在内容审核方面提供透明度，同时对长期封禁政治候选人的行为设定罚款。 71 | 72 | 在这两个法案中，个人可以进一步免除个人从平台方受到的制约，不受限制的行动。在这两个州的立法中，不仅国家不对平台进行任何管束，甚至进一步要求平台不对个人进行任何管束，从而进入到一种“绝对言论自由”的境地。这其中既有美国对“行政权”限制的立国精神，也有近年对the regime, the cathedral，即大媒体大科技企业联合深层政府限制个人权利的阴谋论式恐惧。 73 | 74 | 如果最高院支持德州与佛州的立法主张，未来州政府可禁止平台“审核”。——在这里可以等等，如果平台不进行“审核”，用户就获得绝对自由了吗？以Elon Musk控制的X为例，很明显他对X的算法和运营进行了个人风格化的深度介入，不审核，不代表不可以通过算法调整、个人推荐、使用更技术化限流等手段对用户和平台进行控制。在这个全新的三元体系中，真正崛起的在国家与个人间的并非技术中立的平台，而是拥有个人野心与意志的平台所有者，而他们显然可以与行政权媾和形成某种技术寡头体系，进而对社会共识进行彻底重构。在这里我要反驳马斯克的话，言论自由不是民主的基石。良性社会共识体系才是民主的基石，而不受控的，被短期激情控制的言论是民主的威胁，这样的例子在历史上比比皆是。 75 | 76 | 在国家——平台（平台所有者）——个人的三元结构中，传统共和制与民主制强调对“行政权”进行大幅度的制衡，以求得一种社会的“平衡”，那么在一个依靠民意——众议员选举（立法权）——总统选举（行政权）的体系中。特定选民——平台（民意发动机）——政党（立法权和行政权实际操作主体）将有可能形成一个稳定的结构，这个结构会成为一个民主社会真正的危险。而平台以及平台的所有者，成为这个新结构的中枢，甚至成为在这个权力结构中最关键的环节，从而也会掌握真正的权力。 77 | 78 | 而一个社会需要“制衡”的，不仅是行政权，现在还应严肃考虑“平台中立性”的实质性破产，以及在这个意义上对“平台”这个民意发动机进行制衡，不管他是X、是TikTok还是Meta。 79 | 80 | # **对“技术寡头联盟”的警惕** 81 | 82 | 我了解很多中国人，尤其深受中国信息监控和钳制之苦，对信息审查有一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恐惧。特别容易拥抱”绝对言论自由“。但中国的反题也并不等于正义，在一个正常社会，有比“反极权”更复杂的社会心情。 83 | 84 | 从我个人而言，如果一个政府有良好的内部制衡与多党运转，以专家构成的通信委员会行使一定的审查权，即走向欧洲的《数字版权法》方向当然是自然的路径。但如果这不是在美国可以容易实现的（毕竟美国已经考虑限制平台影响用户），也有别的方法。例如以“透明度”要求平台，不对平台有任何别的直接行政命令，但要求平台将算法机制与运转绝对透明，让媒体和公民团队对他们进行监督。如果政府希望向给予用户权力让其可以制衡平台，那么则需要更积极的不仅限制平台审核与删除用户，还需要增加算法机制和推荐对用户的透明度，并让用户对算法机制拥有控制的能力，破解平台对用户单方面的掌控。 85 | 86 | 甚至以技术制衡平台，例如强制要求平台接入AI fact check（让用户可以自由选择哪个AI），来替代现在完全不可行的Community Notes功能。 87 | 88 | 避免特定选民——平台（民意发动机）——政党（立法权和行政权实际操作主体）的技术寡头联盟的出现，一定是现在对技术世界民主国家的一个主要挑战。 89 | 90 | _（歪脑的专栏、评论和分析文章均属文章作者观点，不代表本网立场。）_ 91 | -------------------------------------------------------------------------------- /Youthology/20240920_未来510年养老金缺口有多大我们的钱.md: -------------------------------------------------------------------------------- 1 | --- 2 | created: 2024-09-20T15:29:16 (UTC +08:00) 3 | tags: [] 4 | source: https://mp.weixin.qq.com/s/2frBnupdqz6OPhKxG_8k6A 5 | author: 李厚辰 6 | --- 7 | 8 | # 未来5-10年，养老金缺口有多大？｜我们的钱 9 | 10 | ![图片](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gif/Ovko1oAlDOX66wm5joNiacHCx5kZX1G661LS7U6WHXxc45kgID66bWe7n2ozuGr2Kq7lvQjMOSZwO33ymJibqEaw/640?wx_fmt=gif&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1 | 12 | ![图片](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png/Ovko1oAlDOX66wm5joNiacHCx5kZX1G669zDsDCH9phuRkZEGlkzgeHUk6qYqcLx9TtCiccR3r7Ab3ScLbEPaLBw/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3 | 14 | ![图片](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png/Ovko1oAlDOX66wm5joNiacHCx5kZX1G663aFpGWgoF6NqOOZjRJNFXpa4H5L68IvUl6A4E5an11KksAVFFgw6cA/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5 | 16 | ![图片](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jpg/Ovko1oAlDOX66wm5joNiacHCx5kZX1G66PcuLGPicsibt1EV7qylGob3mzTkg0FKTk2x4WqiclTLCaZOxamN2WGFrw/640?wx_fmt=jpe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7 | 18 | 19 | 文｜李厚辰 20 | 21 | 编辑｜阳少 22 | 23 | # 1 从三组数据看延迟退休的急迫性 24 | 25 | 如果要用一个视角来解释为何此次立法的紧迫性，那就是本应该在2022年就完成的立法，可能因为当时尚处在疫情中，才被耽误到了2024年。 26 | 27 | 为何是2022年呢？原因需要把时间往回推60年——1962年，这是建国后最大规模婴儿潮的开始。从1952年-1961年这11年间，平均每年出生人口为1576万人，而从1962年-1972年，平均每年出生人口达到了2646万人。这意味着从2022年-2032年，每年新增的退休人口都将有巨大的增量。 28 | 29 | 另一方面，每年老龄人口的自然死亡也影响着总体趋势。按照当前中国78岁的预期寿命来计算，2024年去世的老年人口大约出生于1946年，而1946年是有出生人口统计记录的第一年，当年共有1009万人出生。同时，2024年达到退休年龄的人口则对应的是1964年出生的人群，1964年的出生人口为2721万人。 30 | 31 | 两者对比可以看出，在2024年，**「每年净增养老人口」** 可能高达1711万人。这意味着养老人口的增长将远远超过自然减员的速度，凸显出养老负担在这一年内的急剧上升。 32 | 33 | 第二个需要关注的重要数字是 **「每年净增劳动人口」**。当一个人退休后，就退出了劳动力市场，并停止缴纳社会保险，转而成为社保的领取者。此时，我们需要观察有多少新人进入劳动力市场。假设人们平均在20岁时进入劳动力市场，那么2024年进入市场的应是2004年出生的人口，而2004年的出生人口为1588万人。 34 | 35 | 这里就出现了另一个明显的缺口：2024年退休的人口为2721万人，新增的劳动人口仅为1588万人，净增劳动人口为负1133万人。这意味着更多人停止缴纳社保，成为提取者，而进入社保体系缴纳的人数却减少。这一变化将导致 **「社会抚养比」** 迅速下降，即每个劳动力将承担抚养更多老年人的负担。这正是养老体系面临的第二大压力。 36 | 37 | 此消彼长间，养老系统的缺口将会拉大。这是由三个时期的出生人数决定的，即以60岁为基准的退休人口出生年度出生人数，以78岁为基准的死亡人口出生年度的出生人数，以20岁为基准的新劳动力出生年度的出生人数。第一个数字越大，后两个数字越小，则养老金的压力就会越大。 38 | 39 | ![图片](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png/Ovko1oAlDOX66wm5joNiacHCx5kZX1G66kibotnlTFcic54UTmp69lJVCU5f2gVK0QyvJfdO71fMYrP5JDYhBMT5A/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40 | 41 | 电影《诗》 42 | 43 | # 2「困境9年」与「喘息6年」 44 | 45 | 我们现在可以来审视自2022年以来的这三组数据了。首先是以60岁为基准的退休人口出生年度出生人数，这波生育高峰从1962年开始，要到1971年实行计划生育后开始有所缓解。1976年出生人口回落到2000万人以下，这波生育高峰长达14年，对退休人口的影响要从2022年延续到2036年。 46 | 47 | 其次是以78岁为基准的死亡人口出生年度的出生人数。2022年的预期死亡人口大致出生于78年前的1944年。自1944年起，出生人数从1000万左右开始稳步攀升，至1953年维持稳定，而从1954年起，出生人数则大幅增长。这意味着，1954年及以后出生的人口预计会在2032年达到死亡高峰。也就是说，从2022年到2031年，我们将持续面临「每年净增养老人口」的浪潮。 48 | 49 | 最后是以20岁为基准的新劳动力出生年度的出生人数，我们同样以2022年为准，也就是其20年前的2002年。其实从2002年开始，我国每年出生人口基本稳定在1600万人左右，这数据一直保持到2018年，众所周知，从那之后出生率开始跳水式下跌，因此新劳动力人口导致的「社会抚养比」大跌，将从2038年开始。 50 | 51 | 综合以上三个数据。从2022年一直到2031年，这九年将面临「每年净增养老人口」大增和「每年净增劳动人口」大减少，也是养老金系统持续放大缺口的「困境9年」。随后是2031年到2037年的「喘息6年」，这期间虽然「每年净增劳动人口」依然减少，但「每年净增养老人口」也会进入微弱的下行周期。而到了2038年，由于新增劳动人口锐减，「社会抚养比」大跌，养老系统将进入最困难的时期。 52 | 53 | 因此，在2024年推出延迟退休政策就变得十分急迫，目的是为了压平「每年净增养老人口」的曲线。 54 | 55 | ![图片](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png/Ovko1oAlDOX66wm5joNiacHCx5kZX1G66dxWEibILVhAnKVvT1eHOtwAWTpH1R6VeibcOffT3Fa3IibopBZ4gpLjPg/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56 | 57 |  电影《老兽》 58 | 59 | # 3 养老金缺口会带来多大的财政压力 60 | 61 | 从以上三组人口数据中，我们看到了养老系统的结构性困境。我想进一步探讨在「困境9年」和「喘息6年」期间，养老金体系会带来多大的财政压力？这一问题对年轻人尤为重要，因为很多人距离退休还有30至40年，预测2055-2065年的情况没有太大意义。因此，我们需要计算的是在接下来的5-10年，养老金和财政会遭到何种冲击，进而思考社会该如应对这些挑战。 62 | 63 | 为了计算清楚这个数据，需要比上面的数据更细致一些。比如「每年净增养老人口」，不能机械计算1965年后的出生人口，因为养老保险并不覆盖所有老人，这个覆盖率在当下的老年群体中渗透率并不高，基本覆盖率可以到74%。再比如「每年净增劳动人口」，也不能把所有2005年出生的人都计算进新增就业，这还要考虑高达17%的青年失业率问题（注：国家统计局8月数据）。 64 | 65 | 还有一大块需要结构化的数据是中国的养老金体系，同为2025年退休的人，他们拿到的养老金可千差万别。在退休人士中，54.6%的最大群体领取的是「城乡居民养老金」。这部分养老金因地区差异而有很大不同，整体水平普遍较低。例如，上海的基数较高，每月可达1400余元，而天津则降至322元，南昌更低，仅为169元。全国范围内，“城乡居民养老金”的平均水平约为234元。 66 | 67 | 普通企业的「职工养老金」，这部分可以占退休人员的38.3%，全国均值大概为3400元。还有一部分为则是双轨制下的「体制内」人群，这部分占退休人员的7.1%，全国养老金均值为6100元。 68 | 69 | 由此可见，我国不仅面临养老金总量不足的问题，更大的挑战在于养老金分配的不公。占退休人口7.1%的群体，其退休金是占退休人口一半以上的人员的26倍。这种不平等在全国账上也十分明显。2023年，城乡居民养老金的支出为4607亿元，而人数更少的企业职工养老基金支出则达到4.7万亿元，后者是前者的10倍。 70 | 71 | 除了「每年净增养老人口」外，“每年净增劳动人口”也存在结构性问题。其中，约51%的人缴纳的是“城乡居民养老保险”。自2016年并轨后，企业职工和政府雇员都缴纳「城镇职工养老保险」，占劳动者的44%和5%。相比即将退休的人群，企业雇员的比例明显更高。然而，这两类保险的缴纳差距显著：城乡居民养老保险平均每月缴纳309元，而城镇职工养老保险则高达9347元（注：2023年，企业职工养老基金账户收入超过 5 万亿，其中保费收入 4.3 万亿，缴纳人数为4.6亿；城乡君民养老金 保费收入 1688 亿，缴纳人数为5.45亿人）。 72 | 73 | 有了这些数字，我们可以进行对养老金缺口的测算。从2025年到2030年，「每年净增养老人口」为860万、750万、606万、601万、641万、383万。「每年净增劳动人口」为负的1357万、1257万、1238万、1415万、1388万、1407万。而养老金缺口将以每年2254亿、2262亿、1931亿、2003亿、2079亿、1510亿的速度扩大。**需要强调的是，这些数字代表的是每年缺口扩大的额度，而非年度总亏空。** 以2023年的养老金赤字17500亿为起点，到2030年，这一数字预计将飙升至3万亿以上。 74 | 75 | ![图片](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png/Ovko1oAlDOX66wm5joNiacHCx5kZX1G66ET7vuL4icmIuBOicAf5P3222Xy0LfibyDJavPqq2WOJt8XbnXFSnib7k0A/) 76 | 77 | （单位：万人） 78 | 79 | ![图片](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png/Ovko1oAlDOX66wm5joNiacHCx5kZX1G6649BCibP33shiabMJmvblEotNsUZBRvm4Xv8AqEiaokWhjJePvwaz59aCQ/) 80 | 81 | （单位：亿元） 82 | 83 | 那么到了所谓「喘息6年」，养老金缺口又有变化呢？从2031年到2035年，养老金缺口分别是-194亿、324亿、176亿、-705亿、-399亿，其中有两年因为「每年净增养老人口」下降不显著，以至于养老金缺口还会扩大。我们可以发现，养老金缺口的扩大速度远超弥补速度。换句话说，弥补的速度只能暂时遏制缺口的继续扩大，而不是彻底解决问题。这个巨大的财政黑洞仍然需要找到长远的解决方案。 84 | 85 | 我们最后再来看看，延迟退休方案在多大程度上能弥补养老金缺口。方案中，男性和女性根据工种不同，将分别延迟退休年龄3年和5年。到2030年，实际延迟的退休年龄为1年和1.6年。然而，这样的延迟对养老金亏空难以产生根本性的改变。延迟退休更多是为了解决长期问题，比如 “劳动人口暴跌期”的抚养比问题，但对未来5至10年的养老金困境，帮助可能会非常有限。 86 | 87 | ![图片](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png/Ovko1oAlDOX66wm5joNiacHCx5kZX1G66mpXfkwuT5wach6cJITRb8mb4wWLvusGEu0ZTElLcusFjhQWC7yYumQ/) 88 | 89 | 电影《桃姐》  90 | 91 | 92 | 93 | # 4 财政收入能填多少坑？ 94 | 95 | 2023年的社保基金支出为10万亿，其中医保为2.7万亿，养老金为6万亿，养老金部分的国家补贴为1.75万亿，国家补贴占养老金支出的30%。而到了2030年，养老金支出将达到6.8万亿，预计国家补贴将至少达到3.1万亿，补贴占养老金支出的45.5%。养老金支出的一半由财政补贴，这已经达到了日本的水平，而2030年我国的老龄化程度和养老水平与日本相比显然还有较大差距。 96 | 97 | 按照中国经济增长率测算，到2030年我国的GDP应该达到165万亿。已知2023年养老金的缺口为1.75万亿，那么到2030年净增缺口为1.35万亿。这1.35万亿会将赤字率提高0.8%。这是个多高的数字呢？国际通行的狭义赤字率警戒线为3%，我国每年安排狭义赤字率也是3%，在2023年10月对预算进行调整后，增加了1万亿元超长期国债，最终财政赤字率达到3.8%，这被看作是一个特殊的情况。 98 | 99 | 即便我国计划将赤字率扩大到4%甚至以上，这些钱当然是要用于投资发展经济，如果养老金就要占据0.8%的赤字率空间。这对扩大用于经济投资的财政投入，肯定存在明显的”挤出效应“。让财政政策要么变得更加激进，要么将很难延续当前的刺激水平。 100 | 101 | 比起2023年的126万亿GDP、37万亿财政总支出、18万亿税收，新增的1.35万亿看上去好像并不太大。但财政整体是个”僧多粥少“的局面，占据赤字率0.8%的项目，尤其在经济下行期需要更多财政刺激经济时，恐怕将会成为一个很难绕开的问题。 -------------------------------------------------------------------------------- /Youthology/20241121_无差别伤害事件只能用经济下行来解释吗.md: -------------------------------------------------------------------------------- 1 | --- 2 | created: 2024-11-21T17:10:36 (UTC +08:00) 3 | tags: [] 4 | source: 5 | author: 李厚辰 6 | --- 7 | 8 | # 无差别伤害事件，只能用“经济下行”来解释吗？ 9 | 10 | 最近，密集发生的随机伤害事件，已经令很多人感到窒息，并切实影响了大家对社会安全的体感。在经济下行周期，社会秩序的恶化从讨论变成现实，但其冲击力依然令人措手不及。 11 | 12 | 围绕这些事件，有限的舆论场出现了一些讨论，从是否应将其定义为“恐怖主义”到如何避险，再到更深层次的社会结构性问题。有学者指出，这类暴力源于个体失去经济、家庭和社会支持，解决之道是“加强法治建设”、“完善社会安全体系”、“拓宽弱势群体的表达渠道”、“构建边缘群体的缓冲机制”。 13 | 14 | 这些目标听上去正确无比，却显得遥远且无力一一法治对此种犯罪“失效”，社会安全体系无法迅速升级，弱势群体的需求表达长期被压抑，边缘群体的保障枧制缺乏现实资源支持。 15 | 16 | 每逢这种时候，我们总希望有人能提供某种理解的视角和普通人自处的策略。但今天这篇文章提出的问题远多于答案，因为公众和社会层面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而透明度才是一切解决方案的基础。 17 | 18 | 文|李厚辰 19 | 20 | 编辑|阳少 21 | 22 | # 1.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23 | 对于最近的案件，必须承认一点，我们几乎什么都不知道。所有信息都来自于官方公告，但公告对事件只存在“定性”，而不存在“挖掘”。 24 | 25 | 过去的社会事件，尚有调查记者深度挖掘，勾勒出犯罪者的完整生活轨迹与成长环境。例如“吴谢宇弑母案”和“鲁荣渔 2682 号惨案”〈也称“太平洋大逃杀案”），都通过调查记者的深度报道，揭示了大量细节。这些细节虽然未必能直接给出社会问题的答案，却为理解极端事件的发生及其背后的可能成因，提供了重要线索。 26 | 27 | 如今大众很难再看到这样的报道。 28 | 29 | 因此，公众可以知晓的信息非常有限，有限到甚至难以确定其动机。在近期所有事件中，宜兴案件因犯罪者的自白书流出而信息稍多。在这份自白书中，他对技术学校实习的状况，以及学校对他的管理进行了控诉。然而这并没有解答所有疑问：为何他作出这种极端举动？为何受害对象多为女性？为何自白书中出现了明显的极端左翼表达？自白书只是犯罪者选择呈现给社会的部分事实，显然并非全部真相。但或许，到此为止，这已经是公众能够掌握的全部信息了。 30 | 31 | 即使是有自白书的案件，公众距离真相仍然遥远。那么那些没有自白书的案件呢？现状是，很多坏事接连发生，但为何发生？一个笼统的解释是，经济下行与社会矛盾加剧导致了这些问题。这种解释看上去”绝对正确”，却无助于当下的行动，因为它将问题的解决寄托于一个难以在短期内实现的目标：经济复苏。 32 | 33 | 无差别伤害事件，只能用“经济下行”来解释吗？又或者，在经济复苏之前，我们还可以具备哪些理解的视角？ 34 | 35 | # 2. 绝望的中年男性？ 36 | 37 | 首先，我们可以从最近的事件中看出一个非常模糊的轮廓，即有相当比例的犯罪嫌疑人，是50-60 岁上下的中年男性。这其实并不寻常，例如在枪击案相对高发的美国，大量枪手都是年轻白人男性。与宜兴案件类似，行凶者会在犯罪前以文字或视频的方式记录下自己的动机或宣言 (Manifesto) 。此种行凶都有扭曲的意识形态动机，大多是孤僻的年轻男性，在缺乏家庭支撑的情况下，容易被网络极端意识形态群体吸引，从而引发犯罪。 38 | 39 | 直觉上，有人可能认为中国的中年男性因面临更大的生活困境，更容易走向犯罪。然而，这种推测中存在一个逻辑断裂。从生活困境的角度看，中年男性的确压力巨大，这在全球范围内都是普遍现象。在多个欧美国家，中老年男性的自杀率常年居各年龄与性别群体之首。尤其在经济危枳时期，上有老、下有小，身体机能又逐渐衰退的中年男性，往往成为自杀率迅速攀升的高危群体。这在泡沫经济时代的日本，以及 2008 年金融危机后的英国尤为明显。 40 | 41 | 但在上述国家里，中年男性从未成为凶杀犯罪的主要群体。无论是在欧美还是和我们文化背景接近的日本，凶杀案犯罪率最高的往往是 18 至 29 岁的青少年男性。例如在日本的泡沫经济时代，尽管中年男性自杀率飙升，但社会上发生的一些严重无差别犯罪，执行者大多是年轻男性。此外，尽管中年男性的自杀率最高，青少年男性通常紧随其后，成为自杀率第二高的群体（某些国家中，青年女性自杀尝试率可能更高，但男性因方式不同，自杀成功率更高）。 42 | 43 | 相比之下，中年男性的无差别犯罪确实是一个特殊的现象，但不能简单归结为“绝望”或“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这样的理由。绝望者通常选择自杀，而复仇行为往往有明确的目标，比如针对个人、群体或象征性的社会阶层〈如“仇富”）。无差别伤害则通常与吸引公众关注、传递某种宣言或理念有关。 44 | 45 | 然而，很多案件既无特定的复仇对象，也缺乏明确的动机或宣言，似乎只能用“就算死也要拉人垫背”来解释。但这种说法本质上是一种循环解释一一用结果来反推原因，是一种“没有解释的解释”，让人更加迷惑。 46 | 47 | 如果缺乏对个案的深度挖掘，就应该避免进行如同“换词游戏”的解释，比如“无差别杀人表现为对社会的报复都存在着目标的转化或者泛化”，“目标的转化或者泛化”不就是把“无差别”换了个说法吗？ 48 | 49 | 这是我一直想强调的，换词后，人们得到的往往是粗糙的解释，例如“无差别犯罪者”都是“懦夫”一一他们不敢向真正制造他们问题的人报复，便只能向弱者下手。在这里，我们叙述的是一个真实的心理过程，还是为了让嫌疑人变得可恨，用“无差别”的结果进行道德上的矮化？例如，两期发生在日本人学校附近的事件，就很难归因于个体的“懦弱”，因为过去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治外法权”与“间谍学校”等话语，都给嫌疑人提供了足够的动机。 50 | 51 | 此外，即便我们深度挖掘，在单一个案上也未必有答案。2019 年，日本川崎发生的一起无差别持刀杀人事件。当时，一名 51 岁的中年男子袭击小学生等人，最终造成 2 死 17 伤的惨剧。行凶者在作案后自杀身亡，这使得外界难以进一步了解其具体动机。根据后来的信息显示，该男子性格孤僻倔强，从小就不善与人交往，成年后未婚，长期与叔叔同住，失业多年，与社会几乎完全隔绝。尽管警方在事后对其住所进行了全面搜查，却未能找到清晰的动机或解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谜团。 52 | 53 | 为何在中国，中年男性群体突然爆发出无差别伤害的动机？这与他们在互联网上的信息食谱有关吗？他们是否经历过有关部门的相似摩擦？模仿犯的粗糙说法，在这些案件建立里真的存在联系吗？这里值得挖掘的是，中年男性的“尊严”与“耻辱”是否存在某种固定模式，以及社会政治经济结构和文化中，是否对中年男性存在一种系统性的排除。但其理解步骤，一定先是对犯罪嫌疑人的具体生活有了认识与推理，然后才是理论上的推演与判断。 54 | 55 | # 3. “严惩”有用吗？ 56 | 57 | 到底该如何遏制此种事件？在对问题有真正了解之前，很难有任何头绪。日本出现过一些30岁左右的青年男性犯罪者，好歹总结出了「Hikikomori」这样一个社会类型，即相对高龄依然与父母同住，极端孤僻，丧失任何社会连接的男性。但显然，我们现在还无法形成任何判断。 58 | 59 | 但有些方法肯定是无效的，比如”严惩”。在这些事件发生后，很多人都直觉式地要求“严惩”。说实话，无差别杀人案，在我国毫无疑问符合判处死刑的标准，还能怎么严呢？且大量犯罪嫌疑人都有当场自尽的举动，自己已经决意死亡，这在事后还有什么进一步“严惩”的空间呢？难道是酷刑吗？ 60 | 61 | 其次，展开社会风险大清理，寻找所谓“八失人员”（投资失败、工作失业、生活失意、情感失意、关系失和、心态失衡、精神失常和年少失管）或“三低三少”（经济收入低、社会地位低、社会声望低、人际交往少、流动机会少和疏导渠道少）。不仅无助于解决问题，还可能导致矛盾加剧。 62 | 63 | 根据社会学家涂尔干的名著《自杀论》，自杀现象来自社会失范，而所谓社会失范，既存在社会规范不足，生活丧失秩序之处；也存在与社会规范过度，个体生活被社会规范冲击的情况。如果找到上述人群，不仅无法对其生活进行实际的帮助，反而将其当作“预备犯”进行严格管理，结果大概率就是将其逼入“社会规范过度”的失范境地。 64 | 65 | 如果不是进行管制，而是对上述人员进行呵护和生活帮扶呢？实际情况是，恐怕其所需要的成本和基层人员的素质，都超出了现有行政体系的能力。且过去几天的指示，也指向了“严惩”和“严防”，依然是将上述人员当作“源头与风险”而非“帮扶对象”。 66 | 67 | 如果连“严惩”和“严防”都没有用，应该怎么做呢？ 68 | 69 | 这与上一章节中我们尚未解答的问题密切相关，也必须建立在对这些问题存在统一模式和答案的基础上。日本政府在 2020 年发布的《自杀白皮书》中指出，中年男性自杀的主要原因是“生活困苦”。为此，政府设立了「 Hello Work 」（ハローワーク，公共职业安定所）这一专门机构，为中年群体提供就业服务与生活咨询。然而，在我们的社会中，尽管相关案例迅速增多，本应对其根源进行深入分析，但现阶段仍然缺乏足够的信息支持与畅通的服务渠道。 70 | 71 | # 4. 问题往往被更大的问题掩盖 72 | 73 | 无差别攻击是社会困境浮出海面的冰山，冰山之下是根深蒂固的顽疾。我们当然可以放弃理解个案，将无差别袭击视为当前重大社会问题中“必然涌现”的极端现象。从社会学的角度，这恐怕也是唯一的解释路径。 74 | 75 | 该如何解决这一问题？最简单的答案似乎是经济繁荣、分配合理、福利体系健全。但遗憾的是，这也是最无助的答案。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个问题抱有深深的忧虑和悲观，因为我意识到，在无差别攻击事件的背后，是一个规模更为庞大且绝望的中年人群体。我曾在朋友圈发过一条动态，统计亲友中今年自杀的中年男性人数。结果让人震惊：我的微信好友中竟然有 24 个案例，而我的好友总数不过 1 万人。而在公共领域，中年人的自杀率恐怕又是一个讳莫如深的数字。 76 | 77 | 中年人的自杀如果发生在有家庭的情况下，无疑会加剧老年父母的困境。同时，这也会对其子女的生活造成深远影响，削减子女获得照料和教育资源的机会。而即使他们的困境未至自尽的地步，更难以想象有多少人正饱受精神疾病折磨，或通过酗酒度日。这不仅影响自身，还可能衍生出对家庭成员的困扰，甚至造成直接的伤害。 78 | 79 | 我们对“冰山一角”都缺乏深入的了解，更遑论提出针对更深层次问题的有效对策。但这并不令人意外。纵观历史，有许多问题在短期内注定无法解决。这篇文章提出的问题远多于答案，这也正是我的疑虑所在：公众和社会层面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而透明度才是一切解决方案的基础。 80 | 81 | 这或许才是最令人担忧的地方。问题本身固然严重，但它也可能被更大的社会问题所掩盖或限制，进而陷入无解的恶性循环。 -------------------------------------------------------------------------------- /Youthology/20241213_再谈十万亿经济思路的转变还需继续等待我们的钱.md: -------------------------------------------------------------------------------- 1 | --- 2 | created: 2024-12-13T15:03:48 (UTC +08:00) 3 | tags: [] 4 | source: https://mp.weixin.qq.com/s/VOcdrkw759C-lCmO_Jaa-Q 5 | author: 李厚辰 6 | --- 7 | 8 | # 再谈“十万亿”：经济思路的转变，还需继续等待｜我们的钱 9 | 10 | > ## Excerpt 11 | > 化债可以带来经济增量吗？ 12 | 13 | --- 14 | ### 15 | 16 | 2024年的中国经济如同一场跌宕起伏的连续剧。9月底股市大涨，激发了居民对经济复苏和政策刺激的热切期待。从央行到财政部，各类发布会接连登场，试图提振市场信心。10月9日，国庆后股市开市第二天，国新办预告财政部将在发布会上宣布“加大财政政策逆周期调节力度，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具体措施。 17 | 18 | 此前，央行通过降准、调整存量房贷利率、允许非银机构贷款入市等手段点燃了股市热情。然而，熟悉中国经济的人知道，真正能为市场注入大规模资金的还是财政部，其核心手段是政府投资，类似2008年“4万亿经济刺激计划”这样的经典案例，几乎成为财政政策的标志性“品牌”。 19 | 20 | 10月12日的财政部发布会却未公布具体刺激规模，将悬念留至人大常委会审议。此后一个月，市场猜测不断，从4万亿到6万亿，甚至路透社传闻的10万亿，吊足胃口。更有坊间传言称，刺激规模可能受美国大选影响：若哈里斯当选，计划在4万亿至6万亿间；若特朗普连任，因贸易战压力，中国将推出高达10万亿的刺激方案。 21 | 22 | 之后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特朗普在11月6日再次当选美国总统。两天后，财政部宣布10万亿人民币的刺激计划，达到市场预测上限。舆论沸腾，“载入史册的一天”“史上最大规模”成为热搜关键词，公众热议“10万亿是否会引发通胀”，市场对“大放水”充满期待。 23 | 24 | 然而，消息公布当天，富时A50指数大跌。随后一周，香港恒生指数与上证指数接连下挫。市场反应冷淡。直到今天，上证指数都还没填满发布后下跌的空间，大家的讨论也逐渐消失。 25 | 26 | 同样的走势延续到了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之后，今天上证指数低开并继续下跌。这不禁引发疑问：“十万亿”规模远超“四万亿”，且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也在提出货币政策“适度宽松”，财政政策“更加积极”，为何市场的反应未如预期？ 27 | 28 | 29 | 文｜李厚辰 30 | 31 | 编辑｜阳少 32 | 33 | # 1. **10万亿与4万亿，区别在哪里？** 34 | 35 | 认为这次的计划是“经济刺激”，从一开始可能就是误解。早在10月12日的财政部发布会上，官方就明确表示，这次“一揽子有针对性增量政策举措”的核心在于“化解政府债务风险”。 36 | 37 | 回顾2008年的4万亿经济刺激计划，其大部分资金投入基础设施建设，这些资金直接流入市场，形成实际的经济增量。但化债则截然不同，其本质更像一场会计操作。以个人债务为例，假设欠银行20万无法偿还，经过协商将其转为长期贷款，只需支付利息，并获得额外20万授信完成债务重组。虽然账面上数字发生变化，但我并未获得任何可支配的新增资金，银行也没有增加资本金。因此，10万亿化债与4万亿经济刺激在逻辑上完全不同。在极端情况下，化债可能不会为市场释放任何增量资金。 38 | 39 | 当然，本次10万亿计划预计仍包含一定的增量资金，明确其规模对评估经济影响至关重要。那么，这10万亿是明年一年内的投入吗？并非如此。这笔资金分为两部分： 40 | 41 | 第一部分：4万亿来自未来5年新增地方专项债，每年安排8000亿人民币。 42 | 43 | 第二部分：6万亿为新增地方政府一般债务限额，2024年至2026年，每年2万亿。 44 | 45 | 换言之，未来3年，每年将新增地方一般债务限额2万亿，以及地方专项债务限额8000亿。看似资金规模庞大，但需要深入分析其中的实际增量。例如，以地方一般债务限额为例，2023年的规模为17.2万亿，这次每年增加的2万亿意味着限额上涨了11.6%。 46 | 47 | 至于增量资金的具体规模，需从地方政府的“两本债务帐”中寻找答案，这将决定10万亿计划对经济的真实影响。 48 | 49 | 50 | # 2. **两本债务账** 51 | 52 | 所谓地方债，分为“地方一般债务”和“地方专项债务”。中国地方债务为何存在“两本账”？对这一复杂系统的简要介绍并不容易，但可以从其发展轨迹中窥见端倪。 53 | 54 | 最初，中国仅有地方一般债务系统，中央政府对地方债务设立严格的限额。然而，在地方政府经济指标与官员升迁挂钩的背景下，地方政府倾向于通过基础设施建设拉动经济。这种方式需要巨额资金，往往超出中央规定的债务限额。为绕过限制，地方政府通过设立国有企业，以政府信用背书发行企业债，这些资金被用于公路、高铁、机场及高新产业开发区的建设。 55 | 56 | 然而，这些领域中的许多项目并未带来实际经济回报，反而导致产能过剩，使地方政府背上沉重债务负担。这部分债务被称为“城投债”，与之相关的风险即“城投债危机”。在这一背景下，中国一些市级政府陷入了困境，每年支付的债务利息已超过其财政收入，形成无法承受的负担。 57 | 58 | 在此背景下，为遏制地方政府为完成经济指标而无度举债，中央政府采取了缩减地方事权与财权的措施，并建立了专项债制度。专项债虽源自地方项目与债务，但必须由省级政府统一管理。每个项目需要向中央发改委和财政部提交审批材料，包括“一案两书”——实施方案、财务评价报告和法律意见书（这一环节尤为重要，后文会详述）。审批通过后，专项债资金还需接受专项管理，以避免挪用。这一趋势也表明，中央政府重新掌握了对地方财政和建设的主导权。 59 | 60 | 而自2018年以来，专项债迅速膨胀，到2020年已超过一般债务规模，且差距持续拉大。 61 | 62 | ![](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png/Ovko1oAlDOUpWeNyibRkHyaJFND1r6WST5aibHWOfjmp5oX3A4hVbjByj9xUVyLt2icQhgKPNnJltuXbffdjTia6EA/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63 | 64 | 这次我们计算出每年的2.8万亿，其中8000亿便属于上面的专项债，而2万亿属于上面的一般债务。然而，此次的“10万亿”对于一般债务的填补，要远远大于专项债，这似乎和近年来专项债快速扩张、一般债务逐渐被边缘化的趋势相悖。为何此次一般债务的提升远超专项债？这是否预示着财政和经济权力重新向地方下放呢？ 65 | 66 | 这里发生的事情，就和化债与增量的关系有关了。 67 | 68 | # 3. **化债可以带来增量吗？** 69 | 70 | 化债怎么能化出增量呢？增量可以来源于两个部分 ：1. 扩大化债范围 ；2. 债务置换降低利率。 71 | 72 | 首先，来看第一个方面：扩大化债范围。从狭义角度理解，化债只是减少政府对银行和非银机构的欠款，降低负债率。这种情况下，化债的过程只是把欠款还上，自然不会对市场产生增量资金。 73 | 74 | 但如果从广义角度理解，政府的“债”不仅包括对银行的欠款，还可能涵盖未支付的政府雇员工资、政府对企业的应付款项等。如果化债范围扩展到这类债务，尤其是支付拖欠企业的账款，那么这些资金就会流入市场，形成增量。这种情况下，资金不仅可以缓解企业的现金流压力，还能够影响居民的生活，是化债对市场产生实际增量的关键部分。 75 | 76 | 这笔钱的确是存在的。在今年新增的专项债发行中，出现了没有前述“一案两书”文件的债券，也被市场称为“特殊专项债”，这部分资金就被认为用于存量债务风险和清理拖欠企业账款等。截止今年9月，已经披露发行约9233亿元。 77 | 78 | 第二部分是债务置换。例如，假设政府下属的交通投资集团欠银行1000亿元，年化利率为7%，那么每年需要支付70亿元的利息。如果政府增加一般债务限额，将交通投资集团的债务转为政府债务，并将偿还期限延长至15年，利率降至2%，那么每年偿还的利息就会减少到20亿元，这样就能为政府争取到每年50亿元的增量资金，可以用于其他用途。 79 | 80 | 因此，每年增加的2万亿一般债务限额，很可能会用于采用这种债务置换模式。当前，3年期城投债的平均票面利率为5.5%，而地方政府债券的平均发行利率为2.3%，这意味着可以争取到2.2%的利息差异。根据这个差异，每年可节省大约440亿元的利息支出。 81 | 82 | 结合上述情况，每年实际的增量资金大致为8400亿元。从10万亿到每年2.8万亿，再到每年8400亿元的实际增量，这样一看，增量的规模就显得不那么震撼，市场反应也因此平淡。但考虑到今年已有的9000亿元“特殊专项债”，如果明年这一部分不减少，那么地方政府广义化债务的资金总量可能达到2万亿。这对于地方财政而言，已不是一个小数目。根据2023年的数据，地方政府一般公共预算支出为23.6万亿，地方政府性基金支出为9.6万亿，2万亿的资金约占地方支出的6%。 83 | 84 | 当然，以上细节都是根据过去的经验推算，实际增量则取决于中央政府对地方政府资金管理的严格程度。 85 | 86 | 87 | 88 | # 4. **新概念与旧思路** 89 | 90 | 在“十万亿”政策公布后，两场重要的经济会议于12月初落幕，并明确了2025年的经济增量政策，主要包括三个方面：提高赤字率、发行超长期特别国债，以及扩大专项债规模。这其中涵盖了上述每年新增8400亿元的实际增量。此外，还包含一些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措施。 91 | 92 | 超长期特别国债将继续推动“消费品以旧换新”政策，其总额相较2024年翻倍。然而，由于2024年的以旧换新政策从7月才开始实施，实际的刺激力度预计将与今年持平。 93 | 94 | 在“全方位扩大国内需求”的目标下，首要任务是“推动中低收入群体增收减负”。具体措施包括“提高城乡居民基础养老金”和“提升城乡居民医保财政补助标准”。值得注意的是，“减负”概念首次明确，主要由政府主导，涉及两个方面：一是进一步提高个人所得税起征点，从现行的5000元提高到8000元甚至1万元；二是提升城乡居民养老和医保标准。目前，这两个体系的保障水平较低，难以有效释放居民消费能力。我们也曾在过去的文章中解释过其成因与背景（详见《[城乡二元结构是怎么来的？](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A5ODY2NDIyNQ==&mid=2652043236&idx=1&sn=8f4de4ca78d2b293f6d87c61fdd32046&scene=21#wechat_redirect)》）。 95 | 96 | 难处在于，这些政策的财政压力不容忽视。如果个人所得税减免导致3000亿元税收减少，加之居民医保和养老支出分别增加1万亿元和5000亿元，总计影响约1.8万亿元。考虑到本次财政扩张的限制，赤字率提升1个百分点最多可增加1.3万亿元财政资金，但这些资金主要用于“三保”（保基本民生、保工资、保运转），其中大部分为公务员工资和现有社保体系维持。因此，这三项政策全面实施的可能性受到财政约束。 97 | 98 | 而由于更多的资金还是投入到了所谓“两新”和“两重”（推动新一轮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国家重大战略实施和重点领域安全能力建设），且“两重”内绝大部分仍是基建项目。资金没有更多地投入到“减负”领域，中低收入群体的收入端可能难以出现决定性改善。 99 | 100 | 101 | # 5. **经济思路的转变，还需继续等待** 102 | 103 | 导致市场反响不强烈的原因或许有三个，其一便是上述总量问题，名义上的10万亿，但实际上每年是1万亿不到。而在刚刚结束的会议中，依然在延续今年消费品以旧换新和基建的老路。 104 | 105 | 其二是本次财政扩充依然是地方政府承担。在10月12日的发布会中，财政部表示“中央财政还有较大的举债空间和赤字提升空间”，向社会释放了中央政府可能要主动承担债务扩充的意愿。但实际落地依然没有。市场都认为当前经济困境已经到了中央政府应该举债提供增量的时候，结果是地方政府的“化债”，这说明财政政策思路还没有根本的变化。让人不禁怀疑对经济紧迫性的认识，是否仍有差异。 106 | 107 | 其三是本次化债的规模，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首先说地方的付息压力，地方政府每年因为负债需要支付的压力，在2022年就已经超过1万亿，还在每年快速增长中，400亿的利息空间可谓杯水车薪。6万亿的地方表外债务化债（注：表外债指未列入企业或政府正式资产负债表中的债务或负债），与总量相较也不过是十分之一。因此本次化债还是解决最紧迫，最严重的问题，却不能对整体地方财政处境带来根本改观。 108 | 109 | 当然，以上局势表明，也许中央政府在留出战略空间，以便之后例如特朗普再次发起贸易战时，依然有足够空间刺激经济。这次更像是试探性的行为，但一再试探也难免让市场觉得挽救经济的决心不足。 110 | 111 | 此外，在债务置换中，银行将高息债券置换为低息债券，这会影响银行的盈利能力。一来可能导致存款利息下降速度加快，二来可能会拖慢银行执行存量房贷利率的步伐。 112 | 113 | 整体来看，2008年的“4万亿”通过政府采购和基建向市场注入了大量资金和流动性。而此次调整主要在政府体系内部进行，真正流向市场的资金可能仅限于专项债的8000亿。这些资金将用于广义的“化债”，如支付拖欠的政府雇员工资和企业应收账款，尤其对与公务员体系深度绑定的”县域经济”有一定缓解作用。 114 | 115 | 对于更大范围的企业和个人来说，“十万亿”与日常生活的直接关联有限。无论是楼市、股市，还是其他领域，都难以带来显著的经济增量，甚至可能通过银行体系将部分成本转嫁给个体。 116 | 117 | 至于以上经济政策的具体规模，要到明年2月的两会才会确认。整体经济思路的转变，还需要继续等待。 -------------------------------------------------------------------------------- /Youthology/20250221_当DeepSeek生成哪吒2热门影评低注意力时代的信息稀释.md: -------------------------------------------------------------------------------- 1 | --- 2 | created: 2025-02-21T16:35:11 (UTC +08:00) 3 | tags: [] 4 | source: https://mp.weixin.qq.com/s/gn52rAziGtJnGj9ZEGL6Ug 5 | author: 谷雨 6 | --- 7 | 8 | # 当DeepSeek生成《哪吒2》热门影评：低注意力时代的信息稀释 9 | 10 | > ## Excerpt 11 | > AI时代，被稀释的信息与道德主体 12 | 13 | --- 14 | ### 15 | 16 | ![图片](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png/Ovko1oAlDOXwWAwQjkJucJibkV7vDm9Wr19yU9YicDDFcZrRez8p57FWuJgJ6GggyFribdhQWPHOKHj11l6Ld1N2Q/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7 | 18 | **低注意力时代——AI文章的温床** 19 | 20 | 是什么让如此多的豆瓣用户，都没识别出这是一篇由AI生成的影评呢？这并不是因为影评本身有多么精妙，“蒸汽朋克风的机械巨兽”和“霓虹闪烁的赛博龙宫”等错误也不存在识别的难度。我推测原因无他，对于这篇篇幅为1085字的影评，大多数人投入的注意力不会超过10秒，也就是“扫视”。 21 | 22 | 十秒里，读者可能在扫视中看到了“人物动机潦草…为打而打…母亲被简化为无私奉献的刻板符号…反派角色黑化逻辑潦草如PPT…创作迷失…再多魔改也难逃速朽的命运”。在扫视中，这篇文章与读者达成了一种“大而化之”的情感共鸣或厌恶。 23 | 24 | 十秒后，大家就可以开始翻评论了。如果评论是“写挺好的，我看完就这感觉”或是“就硬黑“，这样潦草的评论也不需要读者对原文有任何的注意力，只用识别出来对电影是夸是骂即可。 25 | 26 | “扫视”并非来自AI时代的阅读习惯。在一个文本爆发的时代，几乎很难找到不需要“扫视”的文本环境了，无论是公众号文章，小红书文案，还是淘宝产品介绍。如今，每个人每天需要处理的信息量已经超出常规，有限的时间和精力，使得人们只能选择“扫视”而非深度阅读。 27 | 28 | 以微信公众号为例，很多公众号的段落逐渐变短，几乎做到一句一段，正是为了方便读者快速浏览。而诸如金句、高亮等，更是让扫视变得轻松可行。这种方式成为了微信公众号提高阅读效果的必然选择，微信官方还推出了用户标注和投票功能，以便帮助用户筛选出更适合“扫视”的内容。 29 | 30 | 注意力是稀缺的，于是文本的首要目标是获取注意力，以迅速“唬住”读者。相较于此，文本的逻辑、连贯性与深度的优先级都往后靠。文本的生产者和阅读者都不再“较真”，因为扫视过程中的每一个“语言片段”，也只需要大概感受到它的“意涵”，而不必去深究其真正的意义。还是以这篇哪吒2的影评举例子，“反派角色黑化逻辑潦草如PPT”这个表达，仔细想一想，其实并没有什么道理。中文中并没有“潦草”与“PPT”的固定搭配，而且PPT格式本身也并不总给人“潦草”的印象。 31 | 32 | 过去，“扫视”并不被视为大问题。但在AI高频生成文本的时代，如果我们仔细审视，言之有物的文本似乎变得越来越稀缺。而DeepSeek为了以较低算力实现大模型的性能，采用了稀疏注意力机制，而不是像GPT那样使用密集（DENSE）模式（用发言举例，DENSE 模式就像全班同学互相交流，每个人都听所有人的发言，然后得出总结；稀疏注意力则像选择代表讨论，每个人只听特定几个人的发言，减少信息量但保留关键交流，然后再进行总结）。事实上，DeepSeek的一些性能问题正是由于其稀疏注意力的局限性所导致。然而，「被稀释的文本」在我们日常的阅读体验中却不会引起明显的问题，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于在信息中找寻碎片化的意义，而不是追求完整的逻辑结构。 33 | 34 | ![图片](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png/Ovko1oAlDOXwWAwQjkJucJibkV7vDm9WrHcdxo1yZylXTet3hGicbXoib1RJG6XcI0mh7JkuFibYNcfoGLvz7Il8icQ/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35 | 36 | 电影《法兰西特派》 37 | 38 | ![图片](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png/Ovko1oAlDOXwWAwQjkJucJibkV7vDm9WrfQ4NGuXZftuRjzupkiaou9d7AYpgbMibicHhPbCrro5E4ZicvswmvffMUA/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39 | 40 | **信息轰炸下的私域漏斗** 41 | 42 | 毫无疑问，AI的广泛应用会导致网络文本的产量大增。特别是在DeepSeek出现后，「大语言模型生成式内容」在各大短视频平台成为了一种趋势。针对DeepSeek的各种培训，也是知识付费领域的新兴题材——无论是价格几块到十几块的DeepSeek技巧培训，还是几百块的DeepSeek小红书起号与电商盈利方案，甚至有价格高达数万的，从选配电脑到DeepSeek本地化服务的一站式解决方案，都在这段时间迎来井喷式增长。 43 | 44 | 一种AI流量生意的典型模式正在形成。这个模式通常包括大规模的AI生成内容轰炸，先是诱导用户小额付费加入小型社群，随后在这个私域流量中推销高价服务或内容。后续模式是私域流量的一种基本“打法”。由于大多数人无法获得稳定的大规模流量，相比薄利多销，更重要的是提供高价的服务。 45 | 46 | 这是一个“三步走”的过程。大部分人起先只是随便浏览免费的内容，而当需要支付几十元时，他们的注意力便会更加集中。如果进一步购买上千元的课程，他们就会更加审慎地学习内容。也是几年前“私域流量”兴起后最简单的盈利模式。而在这个模式中，价格较低的入门课程，往往是针对高价课程的试水和广告。 47 | 48 | 但与过去不同的是，这个漏斗的最外层，即作为“诱饵”的信息部分，过去由于创作者精力有限，内容产量受到限制。而如今，借助大语言模型，信息轰炸的规模将被彻底释放，可能会加剧注意力的稀疏，也会大大降低网络流量生意的门槛，让“网赚”和“搞钱”变得更加拥挤。但如果只是拥挤，网络内容的数量早已超出任何人的接受上限，这种“拥挤”可能并不显著。然而，在激烈的竞争中，许多私域流量服务可能会变得短期化甚至“诈骗化”。 49 | 50 | 举个例子，最近被很多人捕捉到的一个商机——DeepSeek本地安装，正是这一趋势的缩影。大量不了解大语言模型及参数配置的人，在“隐私保护”或“私人知识库”等噱头的吸引下，花费十几元到数百元不等的费用，在自己的电脑上部署DeepSeek，却发现自己的电脑配置过低，不能运行相应的模型参数，无法有效的完成内容输出。 51 | 52 | 但这种现象又无可避免，当一个DeepSeek级别的热点出现时，FOMO（Fear of Missing Out，错失机会的恐惧）的焦虑情绪会击中绝大多数人，特别是中小企业主和中老年人。当下，从政治、经济到科技，不同领域的“过度承诺”无往不利，唯一可以抵御的方式就是“判断力”，但“判断力”谈何容易？AI的特长就是生成“看上去言之成理”的内容，对于实际做研究或生成严肃文本的人来说，这是个大问题，但如果仅仅为了说服人下单，这反而成为优势。 53 | 54 | ![图片](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png/Ovko1oAlDOXwWAwQjkJucJibkV7vDm9WribicJM3WIsXwssUmYURU4GDeKoGRIBE9b2YRGupM7OwIWWiciclTxSXv4w/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55 | 56 | 电影《法兰西特派》 57 | 58 | ![图片](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png/Ovko1oAlDOXwWAwQjkJucJibkV7vDm9WreQV3jwqonibDoMExiaQl3eT9mNd3jQQ71IcOBiaHgfkMZVuu8dteNHcgg/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59 | 60 | **技术、语言和神话的三重剥夺** 61 | 62 | 我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中小企业主，开始认为AI比自己雇佣的员工更能干、更高效、更便宜，从而产生了可以“优化”人员结构的念头。又有多少自媒体人认为，AI输出的内容比自己创作的更有趣、更能吸引流量，决定未来要彻底依靠AI，才能完成自己的工作。 63 | 64 | 恐怕只有很长时间的尝试，他们才会发现AI 目前难以担此大任。AI使用对人提出了极高的要求，分辨AI生成内容的优劣，既需要本就不多的“注意力”，也需要对文本的分辨力，还需要对AI技术原理的理解，这三项当前都是稀缺的。在真正产生这种分辨力前，大量资源会被消耗，大量文本将被生产。 65 | 66 | 从这波DeepSeek热潮出现的第一个杀手级应用——算命就可以看出来。算命求卜是经济下行期巨大的社会需要，从刮刮乐到塔罗牌，再到“九紫离火运”，国人无比渴望命理上的安慰。当然AI算命不是DeepSeek的专有功能，从ChatGPT上线开始，就有很多玄学应用，国内的另一个AI创业公司Kimi，甚至推出了名为“塔罗师”的应用程序。 67 | 68 | 但如果了解大语言模型的Token Prediction（Token Prediction指的是大语言模型的核心原理：它们通过根据上下文猜测下一个最可能出现的字或词来生成文本。模型并不理解或推理，只是逐个“预测”下一个token，直到完整输出。每次预测都是基于大量训练数据的统计规律，而非真正的理解能力）的原理，就应该知道用AI算命实在是刻舟求剑的行为。同一Prompt恐怕多次输入都会得到离散的结果，更不必说只需要简单修改提问方式，结果就会南辕北辙。AI能算的不是“命”，而只是用一种不够泛化的方式算“词汇的函数分布”，不涉及任何命理知识。就算你的问法中西合璧，并让AI综合命理与量子力学，它也只能“编”出一套看上去合理的词语排列。 69 | 70 | 诚然，了解AI的Transfomer算法是有技术门槛的，但这倒是一个可以通过AI得到较为清晰答案的问题。例如，许多人误将DeepSeek比作AlphaGo Zero，认为它已经自主学习并超越人类智能，这其实是误读。AlphaGo Zero在只遵循围棋规则情况下自主训练，真正抛弃了人的所有“棋路”，可以称为纯粹机器的自主智慧。但人类语言这件事儿不存在围棋一样的封闭规则，DeepSeek即便是R1-Zero也采用了大量人类拥有形式化验证结果的题目作为训练（只不过不用监督），从大模型的底层构成，到推理训练，都不可能摆脱“人的痕迹”。 71 | 72 | 上述问题，如果真要说清楚还需要大量的篇幅，在此先不赘述。而这些“祛魅”在一个技术狂热的社会潮流中难有声量，AI不仅成为了新的“专家系统”，甚至还成为了机制不可知的“黑箱专家”，也成为了结合技术神话与民族主义神话傍身的“流行专家”。例如在小红书上，近期就涌现了一大批以DeepSeek为开头的内容账号，起号标题往往是“被DeepSeek一针见血到了”，为情感、职场、学业等等话题答疑解惑。在这种话语范式里，DeepSeek和“权威”深度绑定了。 73 | 74 | 这几乎带来了新的认知门槛，加上文章最开始提到的信息爆炸下「被稀释的注意力」，会对社会造成一种结构性的影响。如果将公共舆论比喻为淘金：先从泥沙俱下的环境中筛选出粗金，再通过公共探讨对粗金进行打磨。那么AI的参与，就可以比喻为向泥沙俱下的河流中倒入大量长得像金沙的普通碎石，并且在打磨过程中掺入同样的碎石。外加AI的高产，公共舆论中有效信息的数量和筛选难度都将遭遇困境。 75 | 76 | ![图片](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png/Ovko1oAlDOXwWAwQjkJucJibkV7vDm9WrbPDYiajbp4ML6rTFiadWicVrhXmM9LA8A8XJsPMR6vCuZE5NwwMnyHFBA/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77 | 78 | 电影《社交网络》 79 | 80 | ![图片](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png/Ovko1oAlDOXwWAwQjkJucJibkV7vDm9WrV3PsL1mYhY3WIeJ0ia8JMU8u8gR8yicsLYsgb0TgKbxApPtyuIyKGtmg/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81 | 82 | **道德主体的稀释和“人”的回归** 83 | 84 | 至此，我们讨论了AI在公共舆论中对于信息稀释的问题，不过除了信息的稀释，这里还有一种更严重的稀释。回到那篇哪吒2的影评。设想一个你喜欢的微信公众号，甚至涉及一点“社会责任”的帐号，如果你知道他们的文章主要以AI段落构成，你会怎么想？只要道理是对的，就无所谓吗？我想很难。 85 | 86 | 文本不仅载道，还有“以言行事”的功能。写文章做表达这个行为本身就具有公共性，读者的阅读很多时候也是通过这样的文章产生身份、道德和情绪的共鸣。在这里，我们共鸣的必须是真情实感，需要是一个有道德主体性和有责任担当的真人。如果只是一个AI程序，这种内容就不再成立了。 87 | 88 | 我猜很快就会看到，有的文章必须以承诺自己的内容不是由AI生成，来证明文章本身的真诚和道德主体性了。另一方面，批评者可以直接“扣帽子”，指责一个人的内容是用AI生成的，瓦解内容的真诚性，而不必对里面的道理进行任何的辩驳。 89 | 90 | 到这一步，情势就发展得有点太快了。也许这也会反过来逼迫人类，进行更像“人”的写作，不过其方式可能非常非常的反讽。 91 | 92 | 在各种各样关于DeepSeek的教程中，有一个经常出现的套路，便是在Prompt的结尾加上“说人话”。实际输出结果是什么样的“人话”呢？大概就是一个夹杂着俗梗和各种俏皮话与流行语的段落。当然，这样的内容在网上是流行的。我想AI会把所有假模假式的分析与议论，把所有俗气的网络梗、贴吧老哥的牢骚和知乎的卖弄模仿得八九不离十，尤其在那些注意力投入不足的地方。当AI配合投机创作者可以生造十倍百倍的公众号文章、知乎答案、小红书帖子，其实也是让这些媒介的生命周期快速迭代与枯竭。兴许AI会像漫天沙尘一样覆盖，让我们所见之处皆成为荒漠。 93 | 94 | 但这恰恰让绿洲变得可贵。未来的竞争是谁能真正像“人”，提供经得起仔细审视的内容，穿透性的分析与修辞，而不是AI的概念花架子。而这些内容恰恰是“不说人话”的——当AI用它拙劣的模仿定义了何谓“人话”后。不过挑战同样降临，在一个大规模复制甚至AI化的时代，还能真正像人是一种罕见的品质，也需要经年累月的练习和打磨。 95 | 96 | 而那些持续生产可以以扫视的节奏划过的字句的人们，可能会陷入一个不知如何张口的状态。 97 | -------------------------------------------------------------------------------- /Youthology/20250320_从1-2月的经济数据看消费复苏了吗我们的钱.md: -------------------------------------------------------------------------------- 1 | --- 2 | created: 2025-03-20T16:25:41 (UTC +08:00) 3 | tags: [] 4 | source: https://mp.weixin.qq.com/s/PEDylstMpMrZmkf1SaCsTw 5 | author: 中李 6 | --- 7 | 8 | # 从1-2月的经济数据看，消费复苏了吗？｜我们的钱 9 | 10 | > ## Excerpt 11 | > 没有结构改革，消费难靠刺激带动 12 | 13 | --- 14 | 2025年1-2月间，有很多令人振奋的消息。比如DeepSeek的出现，让舅舅婶婶们用上了AI；又比如电影《哪吒2》以150亿登顶中国影史票房。 15 | 16 | 此外，春节的旅游出行也在创造记录，春季期间，全社会跨区域人员流动量为90.2亿人次，创历史新纪录。全国出游人次5亿，出游总花费6770亿，同比增长了7%。股市也不甘落后，上证指数在春节后从3320点上涨到3420点左右，似乎要再次挑战一年以来的高点。 17 | 18 | 与略显沉闷的2024年相比，这些数据带来了完全不同的氛围。这是否预示着，我们已经走出了一年以来通缩的困境，完成对内需的刺激，让消费回温了？ 19 | 20 | 文｜中李 21 | 22 | 编辑｜阳少 23 | 24 | ### 25 | 26 | ![图片](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png/Ovko1oAlDOWG9N5TJlzibCh8ibqGol3IpkQaiaYcYbGOJ4brm7vp0oYTN9UuSloEUEs6hMniaT2YbAVVR2XZfO6nuw/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27 | 28 | # **内需依旧疲软** 29 | 30 | 首先，电影《哪吒2》的票房虽火爆，但作为一个非典型的文化消费产品，对整体消费增长的影响极为有限。今年1-2月，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达8.3万亿元，而150亿元的票房仅占其中的0.15%，对整体经济几乎没有实质性拉动。因此，有观点将该电影的票房作为经济观察指标，并不具备任何参考性。 31 | 32 | 如果要在众多经济数据中找出能较准确反映内需的指标，可以重点关注以下几个方面。由于春节假期对于消费有着重要影响，有时落在1月，有时落在2月，单月数据可能存在较大波动，因此我们以1-2月的累计数据来观察同比趋势，以减少干扰。 33 | 34 | 第一个是**进出口数据**。由于进出口数据有国外对手贸易国作为参照，因此相对比较准确。1-2月，我国进出口总额达6.5万亿元，同比下降1.2%。其中，出口3.8万亿元，增长3.4%；进口2.6万亿元，下降7.3%。进口的明显下滑不仅反映了内需疲弱，也拖累了整体进出口表现。 35 | 36 | 第二个是**社会融资数据**。社融数据采集自银行信贷、债券、股票等多种融资方式，很多数据相对公开，准确且有一定参考价值。1-2月，社会融资规模增量累计9.29万亿元，比上年同期增加1.32万亿元。表面上看似增长，但其中政府债券净融资2.39万亿元，同比增加1.49万亿元，几乎成为唯一的支撑来源。 37 | 38 | 如果我们进一步拆解社融数据，会发现**个人短期贷款**（主要为消费贷，占 2/3）不增反降，减少了3238亿元；**个人长期贷款**（超过3/4为房贷）1-2月新增3785亿元，较去年同期减少27.7%。这两项数据说明，居民整体的消费能力依然不足，房地产投资热情也在下降。 39 | 40 | 综合来看，1-2月社融的主要增长来源是政府债券，而居民和企业的融资需求则大幅下滑，进一步印证了当前内需仍然低迷的现实。 41 | 42 | ![图片](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png/Ovko1oAlDOWG9N5TJlzibCh8ibqGol3IpkrFfLoPiakmJB5qjuib7EFZ9N9AJCKbicbbw4PZugEiaOZDYtr2weT06cfg/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43 | 44 | 电影《我不是药神》 45 | 46 | 47 | ![图片](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png/Ovko1oAlDOWG9N5TJlzibCh8ibqGol3IpkIa8fXJ9mlKKXVkBYYHLugMLC56neEialJhdKrYtc6IicmHmIcgMaoPJg/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48 | 49 | # **补贴拉动需求，还是挤占消费？** 50 | 51 | 市场需求通常遵循基本的供需曲线，这是经济学常识。因此，消费旺盛时，消费品价格往往会上涨，反之亦然。这也是为什么通胀或通缩对经济影响巨大——它们改变了价格信号，而价格信号直接影响企业和消费者的决策。 52 | 53 | 有时候，价格信号很能说明问题。例如，2025年1-2月的汽车市场呈现“价跌量增”的趋势。1-2月，国内汽车销售达455万辆，同比增长13.1%；其中，新能源汽车销售183.5万辆，增长52%。从销量数据来看，这是一个非常亮眼的增长。但与之相对的，是同期汽车消费额同比下降4%，这说明汽车的平均销售价格在大幅下降。 54 | 55 | 诚然，销售均价大幅度下降未必是坏事，这一方面代表车企有降价促销的行动。第二也可能是因为在国家新能源汽车消费补贴的带动下，让部分本不准备买车的人购买了汽车，而这部分人群收入相对较低，因而选择的汽车价格较低。这说明消费补贴政策确实拉动了新的需求。 56 | 57 | 然而，从整体消费的角度来看，这并不完全是个好消息。对于财富较少的家庭而言，因补贴政策购车往往会明显挤压其他消费支出。换句话说，政府的补贴政策可能只是改变了消费结构，而非真正提升了居民的整体消费能力。如果购车是通过贷款完成的，还可能透支未来的消费能力，加剧家庭负债。 58 | 59 | 中国居民的债务水平较高，尤其是房贷和车贷，对消费能力形成了长期压制。根据央行数据，我国居民家庭总负债规模为109万亿人民币左右，居民年总收入规模61万亿左右，二者比例为1.4。远高于美国（0.9）和日本（1.1）。这一高负债率意味着，大量收入需要用于偿还债务，导致可自由支配的消费资金受限。 60 | 61 | 上述问题必然反映在了价格指数上。今年1-2月，消费者价格指数（即CPI，衡量的是普通消费者购买商品和服务的价格变化，可以理解为“老百姓买东西的价格”有没有涨。比如，超市里的食品、房租、医疗、交通等价格上涨，CPI就会上升，直接影响我们的日常开支。）出现明显下滑。2月CPI同比下降0.7%，创下13个月来的最大跌幅，并远低于市场预期。扣除疫情年份后，这一降幅也是2015年以来的新低。从环比数据来看，食品、烟酒价格下降6.27%，占CPI总降幅的80%，说明春节过后，食品消费回落尤为明显。 62 | 63 | 与此同时，生产者价格（即 PPI，衡量的是工厂、企业在生产和批发环节的价格变化，可以理解为“厂家进货价”有没有涨。比如，如果钢铁、原油的价格上涨，PPI就会上升，这通常意味着企业的生产成本在增加，可能会影响未来的商品价格。）指数继续走低。2月PPI同比下降2.2%，已连续28个月下跌，反映出供给过剩、需求疲弱的情况依然未见明显改善。正如我们此前文章所分析的，如果要关注中国经济的复苏情况，PPI是最核心的指标之一。市场一直在讨论的通缩风险，本质上也与PPI持续下滑密切相关。 64 | 65 | ![图片](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png/Ovko1oAlDOWG9N5TJlzibCh8ibqGol3IpkknpTiacmoQkialSbcolHhlzbsu8S3D86YtrrNOYVgQYZ7jW5icsaJxoDw/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66 | 67 | 纪录片《美国工厂》 68 | 69 | ![图片](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png/Ovko1oAlDOWG9N5TJlzibCh8ibqGol3IpkzvNvTibzIsiaUUQaxYiaFJJE4U4qFpBMPz4AnHJlhhJI2ZtIk8CmslK2g/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70 | 71 | # **储蓄与消费的两难** 72 | 73 | 从去年三中全会到今年两会，扩大消费规模一直是经济政策的核心目标。两会结束后，两办迅速印发了《提振消费专项行动方案》，其中提出了一系列增量措施，包括： 74 | 75 | _• 提高最低工资标准_ 76 | 77 | _• 提振股市，提升居民财产性收入_ 78 | 79 | _• 解决政府对企业的欠款_ 80 | 81 | _• 提供生育补贴_ 82 | 83 | _• 继续消费补贴_ 84 | 85 | 其中，“消费品以旧换新”补贴是政策重点之一，今年的补贴规模达到3000亿元，较去年翻倍。不过，由于该政策是在去年7月才下达，迄今已有半年，这意味着今年的补助力度与去年下半年相当。而过去半年的政策执行情况，基本已经验证了其效果。 86 | 87 | 如果要系统性分析消费增长路径，我觉得可以参考一份报告，即荣鼎集团（Rhodium Group）2024年的《No Quick Fixes: China’s Long-Term Consumption Growth》，里面对拉动消费进行了细致的分析。 88 | 89 | 简单来说，拉动消费扩张的方式没有技术性的取巧方法，核心在于**提升家庭收入和降低负担**，主要包括： 90 | 91 | _• 提高家庭收入占GDP的比重（目前仅占61%）_ 92 | 93 | _• 增加政府对家庭的现金转移（目前占GDP的6.9%）_ 94 | 95 | _• 提升实物补贴，如医疗和教育支出（目前占GDP的6.4%）_ 96 | 97 | _• 缩小财富分配差距，提高低收入群体收入_ 98 | 99 | _• 降低存量房贷利率，减少债务负担_ 100 | 101 | _• 提供更完善的社会福利，降低居民预防性储蓄需求_ 102 | 103 | 这些举措不仅需要政策决心，还涉及财政可持续性的问题，尤其是税收改革。最有可能的手段包括增加财产性收入税（房产税），以及提高中高收入者的个人所得税。这意味着财政结构调整可能走向“劫富济贫”，同时也涉及央地财税改革等复杂问题。 104 | 105 | 也有一种观点认为，关键不在于增加收入，而是如何撬动中国庞大的储蓄。数据显示，中国城市居民储蓄率已从34%上升至43.4%，这意味着即便当前收入水平不变，只要储蓄率下降，消费仍然可以增长。 106 | 107 | 但问题在于，储蓄并非平均分配。目前约1/3的中国家庭储蓄为负数，即债务大于存款。在高收入家庭中，即使多增加100元，他们未必会增加消费；但对于低收入家庭，这100元极可能被全部用于消费。因此，消费增长的潜力主要集中在低收入群体，消费增长潜力和边际效应最高的政策，恐怕就是提高最低工资标准。 108 | 109 | 最低工资标准如能提高，确实对拉动消费有作用。中国6亿人收入在2000元以下，其中37.4%为工资就业者，因此提高最低工资标准可以惠及2.2亿人。以2000元计算，如果可以将最低工资标准提高20%，则每月可以增加居民收入880亿元，全年增加1.056万亿。假设这些钱都用于消费（低收入群体消费边际较高），可以为总消费提供2.2%的增长，这是非常可观的。 110 | 111 | 然而，提高最低工资标准虽能促进消费，却可能冲击利润率本就稀薄的制造业，进一步推高企业成本。这使得政策在提振消费与稳定就业之间陷入两难，成为当下经济调整的一大挑战。 112 | 113 | ![图片](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png/Ovko1oAlDOWG9N5TJlzibCh8ibqGol3Ipkylw1eBhjtjchH1evsniaMt2ib1jV4jkZv0G1fn8AgJ76jZdIxvqpQFmw/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14 | 115 | 电影《岁月神偷》 116 | 117 | ![图片](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png/Ovko1oAlDOWG9N5TJlzibCh8ibqGol3IpkKb8vKibXdfEcLds9hsEgwHpqEl070xLq7amovccib5wPx0uux4r7Mctg/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18 | 119 | # **没有结构改革，消费难靠刺激带动** 120 | 121 | 2025年，中国的赤字规模将扩大，预计达到5.66万亿元，其中新增赤字为1.6万亿元。然而，消费补贴的资金仅为3000亿元（不包括赤字中的超长期特别国债部分）。值得注意的是，超长期特别国债中，用于类基建项目的资金已达到8000亿元。这意味着，整体消费促进力度并不如预期。 122 | 123 | 虽然基建也算是一种内需刺激，但在经过多年大规模投资后，继续加码基建的效果已值得怀疑。特别是当消费品以旧换新政策再次集中于新能源汽车时，这实际上是在变相补贴车企。居民通过负债购车，反而会进一步压缩其其他消费能力，并没有真正促进居民的消费复苏。 124 | 125 | 我们上面提到，提高最低工资水平虽能带来1万亿的消费增量，但相较于房地产市场每年约5万亿元的资金缺口，依然显得微不足道。目前政策试图通过提振消费，在消费、投资、出口三驾马车中寻找新的增长动能。就像荣鼎集团报告所指出的，不存在以战术方式解决结构性问题的空间。 126 | 127 | 因此，消费增长的根本依赖仍然是“分配”问题。这涉及到央地之间的财税分配，国企与民企之间的资源配置，以及中高收入者与低收入者之间的财富分配。每一层面的调整都充满挑战，如何平衡这些利益分配，仍是未来经济增长的重要课题。我们只能拭目以待，看看政策如何调整，如何在复杂的分配格局中找到平衡点。 128 | -------------------------------------------------------------------------------- /douban/凝视奥斯威辛后写诗的野蛮.md: -------------------------------------------------------------------------------- 1 | ## 凝视奥斯威辛后写诗的野蛮 2 | 3 | 版权归作者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 4 | 作者：Pekingcat（来自豆瓣） 5 | 来源：https://www.douban.com/note/732570250/ 6 | 7 | 20190613 8 | 9 | 这句话我们都听过，但我想绝大多数人不曾理解，我谦卑的向你们呈上这句话，今天从这里开始： 10 | 11 | 『在奥斯威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 12 | 13 | 这是阿多诺在文集《棱镜》中写下的，针对它，我想提问“该如何理解这句话”是不对的，真正当问的问题是“这句话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14 | 15 | 毕竟奥斯威辛和阿多诺提醒着一些异国和遥远的符号，听上去和我们毫不相干。犹太人受苦的历史早已远去。这句话显得仅仅是一个空洞的修辞，因为那之后我们当然写诗了，不仅如此，我们塑造电影工业，铸就美食与商店林立的城市，培养夺目的偶像，开发令人沉迷的手机娱乐。 16 | 17 | 谁敢说这一切是野蛮的？ 18 | 19 | ### 1 患眼疾的人 20 | 21 | 我们都是患眼疾的人。 22 | 23 | 尼采有一句很动人的话，他说让年轻人失明很简单，你就用多变而夺目的光辉照射他的眼睛，他就瞎了，变成一种“壮年的自我主义”。 24 | 25 | 我想或多或少我们都是瞎的，瞎到只能看到自我和那些黑暗中强烈的聚光灯，一般由商业企业和政府控制，数量不多，但都极其巨大，被各种数字和排行榜不可质疑的证明着。让这些枯燥的夜像是白昼。 26 | 27 | 明晃晃的，让野蛮之行都镀上一层理智和文明的光晕。 28 | 29 | 我敢肯定，我们或多或少都是瞎的。 30 | 31 | ### 2 凝视平安之罪 32 | 33 | 所以阿多诺的话引我们看向生活中那些已经渐渐隐去的光亮，有的被时间隔绝，有的被一些别的东西，更多的甚至被我们自己主动隔绝，凝视这些光亮，可以恢复视力。 34 | 35 | 其实奥斯威辛后写诗的野蛮那句话和我们很近。我们常在因意外丧失亲人的家属口中听到一句话，他们说：“多希望当时是我就好了。”理解这句话不复杂，有时厄运降临到那些“不该如此”的人身上，我们这些旁观者会深感“遗憾”。有时厄运太过巨大，且受害者是恰恰因为“真诚”而落难，衬得我们这些幸运的旁观者倒像是侥幸苟且才逃过苦难，余下的日子多少显得“不配”，诗情当然野蛮。 36 | 37 | 在那些可以举的例子里面，第一个是林昭，这个名字年轻的读者已经不熟，她在六十年代因为倔强的拒绝“违心认罪”而被处决，出生在她的年月间的知识分子，无一不生活在林昭的注视下羞愧不已。再来是2016年自杀的江绪林，你在豆瓣绝大多数大部头的著作下，都会看到他缜密详尽的读书笔记，数量之多令人震撼，他的死让每个号称对生活和世界仍然求索的人扪心自问，活下去是自己真的乐观，还是胆怯。 38 | 39 | 总是有一些人，一群人，一些事件，人们如此真诚却惨遭厄运。让我们顶着明晃晃的艳阳，看着整洁马路上的车水马龙，和我们自己这一身光鲜体面的服饰用品，无地自容的觉察到，这平静安稳的生活中，深藏着侥幸和苟且。那些该面对的黑云压境其实我们躲过了，那些该经历的鞭打泪水其实我们逃避了。 40 | 41 | 在他们的苦难后，我们的幸福安稳必然是带着罪的，若我们再付诸诗情画意，当然野蛮。 42 | 43 | ### 3 凝视人之“仁” 44 | 45 | 有一种叫历史主义的大灯晃着我们的眼睛，说，这样的罪感不过是一种西方情怀。这不是，论语有云：“子食于有丧者之側，未尝饱也。子於是日哭，则不歌。（孔子在为他人办丧礼时，总是吃不饱。如果他那天哭了，他就不会唱歌。）” 46 | 47 | 孔子当然察觉，经历丧礼的这天，如果再抚琴歌之，是野蛮的。这不是因为墨守成规，孔子早说“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如果人没有仁之心，讲礼有什么用呢？懂乐有什么用呢？）”我们总说儒家虚伪，但“仁”字的本意既是人与人之间本然的亲与意，是一种对人与人关系起码的真诚。 48 | 49 | 我懂“平安之罪”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抵触的，我又没蓄意伤害他人，为何治我的罪？在这种眼盲中，我们的目光只瞥见人与人的关系是“不要彼此伤害”。我本想讲出一堆道理论证为何不能如此，但又觉得这种感觉绝不罕见，我们为观看他人而羞愧，尤其是他们的“奉献”而羞愧，这种“羞愧感”本身就够了，强烈的提示着在我们的自然本能里，对他人的责任是显而易见的。只是现时实在是软弱人互相推诿的社会，我们只需掌灯照瞎自己的眼睛，就可以不必看清他人。 50 | 51 | 因此像孔子或阿多诺这样对“野蛮”的觉察绝非圣贤，这只是基础的人之“仁”。我们并未要求孔子令丧者起死回生，也未要求阿多诺拯救犹太人于水火，仅仅是真诚的观看，即活于一个崩坏的时代，平安与享乐是带着罪的，那意味着你其实没有承担那些该承担的重量。这份重量当然被很多人承担着，他们运气差，或比我们更真诚勇敢。 52 | 53 | ### 4 从承担到“祈祷政体” 54 | 55 | 我们难免不扪心自问，在这个巨大的世界，到底要我承担什么呢？一个个体的能量如此渺小，像是一滴水要去撼动大海，要怎样做才算是承担生活，看起来根本不可能。如果行文至此，这个问题浮现在你心中，那么你怕是已经触摸到问题的渊源，接近理解并感受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一个至深的秘密。 56 | 57 | 这绝不仅是小人物的烦忧，即便一位大人物，掌握着至高的权力，难道不会有一些问题，依然束手无策吗？当柏拉图向上触摸着“理想国”的至高，又深刻地领会着理想国那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和理想国要变成现实中将要遭遇的所有野心和危险，他也某种程度上束手无策了，在这里，柏拉图提到了“祈祷”。 58 | 59 | 那个“吾爱吾师，但更爱真理”的亚里士多德，他对柏拉图最大的批评即在于他过于“理想主义”，但在亚里士多德的名著《政治学》中，他推理着“最佳政体”，依然走到了“祈祷政体”。该怎么理解这份“祈祷”呢？ 60 | 61 | 这当然和基督教没有关系，亚里士多德是远早于基督教的。有人说祈祷是“精神的寄托”，有人说是“徒劳无用”的，有人说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其实亚里士多德也论证过神无法一一倾听并响应每个人不同的诉求。但我们先最简单的设想，一个六十年代的人面对林昭的处境，除了“漠视”或“祈祷”，他还能做什么呢？ 62 | 63 | 这绝不是在主张一种自我安慰的仪式，我想这个祈祷，至少有以下三层意味和承担：首先，依然凝视着这件事，不移开视线，并竟然凝视着最好的结果的可能；其次，他排除自己实现好结果中的恶意，像他如果面对一个处境，要屠杀尽一个城市的孩童，才能令伟大胜利降临，他选择不这么做转而祷告；最后，像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中分析的，祷告作为修辞既不真也不假，祷告不受外部世界的限制，在祷告中，人才真正自由，这代表他放弃任何现实的致盲，自由而纯粹的凝视真诚。 64 | 65 | 抬头看，是城市耀眼的灯光霓虹，再往上看，是在大都会灯光下显得黯淡的群星，好了，现在你可以祈祷了。在过去我们觉得祈祷是走投无路彻底绝望时才做的，某种形同放弃的最后一博，那么可以试试在满怀希望甚至信心满满时，依然祈祷，一种满怀承担的祈祷。在所有看到星星之时，就该祈祷了。 66 | 67 | 这是这个或许渺小的个体，在这个巨大的世界，可以最自由的承担。他侥幸而平安地活着，祷告令他不以此为理所当然。祷告令他在面对自己的选择时，例如是否要吃饱，是否要诗情画意，即便他被迫诗情画意，也可以在内心自由的与丧者共悲。祷告让他面对那些不得不的“恶行”时（今天多少罪恶顶着“不得不”之名），可以放心的停止恶行，转而祷告。这听上去是不是还是像无力的自我安慰，但这是不是又是最有力的自我改变呢？ 68 | 69 | 在他最后的日子里，子曰：“丘之祷久矣。” 70 | 71 | 或许我们还认为祷告简单，就是心里想想，不会有实际的负担。也许吧，在读完这篇文章时，你可能因为这个新鲜的触动而可以去试着祷告，便会发现祷告带着巨大的负担，承担平常之罪的负担，持续凝视着给你巨大压力事务的负担，承担着无法作恶的惴惴不安，承担着需要持续祷告的巨大紧迫感。你可以一时祷告，你可以在落难时祷告，你能时时祷告吗？你能在享乐中意识到自己的恐惧而祷告吗？ 72 | 73 | ### 5 凝视野蛮并祷告着 74 | 75 | 你敢越过那些巨大的探照灯，凝视被阻隔遮蔽的幽暗星空吗？因此而意识到自己的诗情画意，不管这种诗情画意被什么样的文化包装着，是一种巨大的野蛮，意识到自己平安的生活是一种罪。 76 | 77 | 并因此学会祷告，并不住地祷告着。为那些代我们受苦的人们，那些我们早该受到的苦。 -------------------------------------------------------------------------------- /gcores/关于-游戏评价-电台节目：我对于游戏评论以及游戏理解的一些看法.md: -------------------------------------------------------------------------------- 1 | # 关于“游戏评价”电台节目：我对于游戏评论以及游戏理解的一些看法 2 | 3 | 20190603 4 | 5 | 在听了机核电台“推心置腹地和您聊聊我们如何看待游戏评论这件事”之后，这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了，分享一下我对于游戏以及必须大胆的进行游戏评价的想法，希望有所帮助。**这不仅是我个人的意见，这不是我的主观看法。**希望看完这篇文章，你能理解上两句话的意思。 6 | 7 | 熟悉我的朋友知道，我对游戏的兴趣在“好玩”之外，在机核发布的唯一文章是关于游戏和艺术的探讨，我的观点并不讨游戏受众的欢心，尤其是我在自己电台上做的三期关于个人审美承担和艺术的节目，让很多喜欢动漫和游戏的人生气。 8 | 9 | 不过机核最近的《[想推心置腹地和您聊聊我们如何看待游戏评论这件事](https://www.gcores.com/radios/110358)》的节目，既然诸位主播提到了游戏评价的理论体系的建立，龙马也提到游戏评论与文艺评论的关系，那么这是再好不过的谈谈我的观点的时候，希望在展示游戏评论的困境和麻烦的基础上，引入到我对于游戏评论以及游戏理解的一些看法，能够为这场探讨提供一些启发。 10 | 11 | [![机核的这一期关于游戏评论的节目](https://image.gcores.com/7047acf1-519d-4584-9a38-c7212120c4b5.jpg?x-oss-process=image/resize,limit_1,m_lfit,w_700,h_2000/quality,q_90/watermark,image_d2F0ZXJtYXJrLnBuZw,g_se,x_10,y_10)](https://image.gcores.com/7047acf1-519d-4584-9a38-c7212120c4b5.jpg?x-oss-process=image/quality,q_90/watermark,image_d2F0ZXJtYXJrLnBuZw,g_se,x_10,y_10) 12 | 13 | 机核的这一期关于游戏评论的节目 14 | 15 | ## 1 在价值多元主义的时代聊游戏 16 | 17 | 众位主播谈到的关于评价游戏的困境，其实一言蔽之是“价值多元主义”，先不着急跳到这个概念，我们从他的起源开始谈起。价值多元主义的起源可以讲得很复杂，但我想其中的关键，是从拿破仑战争到二次世界大战欧洲的硝烟，请不要觉得我突然走的太远。这一切战争导致的结果，是人们深刻的意识到，不论以谁的价值立场作为基础，基督教的，民族国家的，社会主义的，最后价值冲突的结果就是战争，为了避免这种战争，一种新的“公共正义观”诞生了。 18 | 19 | 它就是罗尔斯的“正义论”，取最简单的来说，罗尔斯的正义论强调在“无知之幕（就是假设价值主张、经济地位均未可知）”的背景下，何种制度是正义的（避免强大的倾轧弱小的）？跳过复杂的分析，大概在这样的背景下，唯一的正义准则就是大家非常熟悉的“人们享有不被他人干涉的自由，只要他的行为对他人无害”。这里大概更多指的是实质性的公共行为，当然人类社会从来无法清晰的界分行为和言论。 20 | 21 | [![约翰 • 罗尔斯，20世纪最重要的伦理学家](https://image.gcores.com/9e47e038-34d0-4f23-a044-5f0ab2c05227.jpg?x-oss-process=image/resize,limit_1,m_lfit,w_700,h_2000/quality,q_90/watermark,image_d2F0ZXJtYXJrLnBuZw,g_se,x_10,y_10)](https://image.gcores.com/9e47e038-34d0-4f23-a044-5f0ab2c05227.jpg?x-oss-process=image/quality,q_90/watermark,image_d2F0ZXJtYXJrLnBuZw,g_se,x_10,y_10) 22 | 23 | 约翰 • 罗尔斯，20世纪最重要的伦理学家 24 | 25 | ## 1.1 从游戏评论看自由言论的麻烦 26 | 27 | 在罗尔斯的“不受他人干涉的自由中”，“言论自由”又是最核心的一个，我就说说话，算是“对他人无害”吧。但人类偏偏是个比这个假设复杂得多的生物，我心爱的游戏被其他人说得一无是处，怕是比我自己的金钱损失，还让人难受的事情。 28 | 29 | 所以人们学会了一个句式：“我这么说只代表我的观点啊，这仅仅是我的主观判断”，这是一种自我言论贬低的策略，将自己的观点贬为“个人趣味”，自然对他人的冒犯就要少得多。 30 | 31 | 但实际情况比这个麻烦得多，假设我说“这是我的个人观点”，这张画真好看啊，就此打住，自然对他人没什么阻碍。要是我开始论述这幅画的美学价值，历史意义，艺术史的革新性，且如果我自圆其说。那么就像节目里西蒙对42针对《圣歌》的分析所感：既然他说的那么有道理，如果我还要觉得这个游戏好玩，岂不是显得肤浅无知。 32 | 33 | 我们在“这只是我的个人观点”之后，可不仅仅在表述我们纯粹的“感想”，很多时候“感想”被我们自己理论和道理论证，变得像是“普遍公理”了，其他人自然会受到冒犯。 34 | 35 | 这就是自由言论的麻烦，人怎么可能仅仅表述他纯粹主观的感受呢？情侣间吵架还要搬出几分道理，说到公共文艺作品，里面当然有大量的说理。这对其他人就形成一个基础的冒犯：要么认可我的道理，承认自己错误、要么搬出新的道理。不可避免的言论冲突就产生了。 36 | 37 | ## 1.2 为什么不可以仅仅表述纯粹感受 38 | 39 | 这涉及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与感受”理论，在这里不展开，简单来说，维特根斯坦认为，虽然不同的人在描述“我好疼”，但是其实他们之间的“疼”千差万别，根本无法就疼的感觉进行沟通，如果“我好疼”仅仅是表达“疼痛”的状态，则没有意义。所以人们在说“我好疼”的时候，其实要么是在寻求安慰，要么是在为自己的其他过错找借口，所以人才会“装疼”。 40 | 41 | 游戏也是如此，当我们说“好玩”的时候，这个“好玩”的“感觉”是不可交流的，不同人感受的好玩千差万别，集结起来就是打分系统，在节目中，对于打分系统的问题已经做了较深的反思。确实，尤其对于有鉴赏能力的人而言，打分系统的参考性其实特别低。 42 | 43 | 如果我们要在“好玩”的基础上多说一点，我们就不可避免的超出“纯粹感受”，开始论理了，例如我们说“打击感”好，虽然听起来像是一个“主观感受”，但实际上这个词已经包含了操作反馈速度，声音反馈，UI提示等等一系列有理论作为基础的东西，如果我们论证一个游戏打击感好，这就已经远远超出了“这只代表我的观点”。 44 | 45 | **所以“这只是我的个人观点”，从来都只是一句客套话，他后面说的，可绝对不是“他的感觉”，而是逼着你要去接受或反驳的事实或道理。** 46 | 47 | [![img](https://image.gcores.com/af4a147a-ff46-4c93-a432-ff2e52077fb3.jpg?x-oss-process=image/resize,limit_1,m_lfit,w_700,h_2000/quality,q_90/watermark,image_d2F0ZXJtYXJrLnBuZw,g_se,x_10,y_10)](https://image.gcores.com/af4a147a-ff46-4c93-a432-ff2e52077fb3.jpg?x-oss-process=image/quality,q_90/watermark,image_d2F0ZXJtYXJrLnBuZw,g_se,x_10,y_10) 48 | 49 | ## 2 不得不雄辩地聊游戏 50 | 51 | 因此没有什么简单的轻巧地评论游戏的方式，一个人开始对游戏或文艺作品言说，就已经要承担冒犯其他喜爱这个游戏的人的风险和压力。除非这个游戏没有任何人喜欢，不过我想这种游戏，也就不值得评价。 52 | 53 | 所以我们必须接受一个现实，当我们开始评价游戏的时候，我们就是在做那艰难伟大的工作，我们在尝试为它树立标准，这不是个客观标准，像通过化学元素含量来确定钢材的标准，在文艺作品上，这样的标准没有意义，好的感受无法还原为具体的技术指标（技术决定论者可以收起你们幼稚的看法）。 54 | 55 | ## 2.1 等不到大师树立行业理论体系 56 | 57 | 42在节目中谦虚地认为自己不是那个人，但他希望可以有大师来树立行业理论体系，但从文学到电影到艺术。基本我们可以断定这个并不可能，不管是海德格尔的艺术理论，齐泽克号称发自拉康的电影理论，福柯的文学理论（当然他也谈电影），所有这些基于文艺作品的理论，无法量化，无法取得客观意义上的共识，所有的这些，都基本是一个“启发性”的方向，用海德格尔“去蔽”理论分析艺术的评论文章汗牛充栋，而每篇作品都几乎不同。 58 | 59 | 这恰恰就是迦达默尔对于“诠释学”的理解，任何一个“诠释”过程，都来自于一个“前见”、“前把握”、“前理解”，虽然他们都号称引用海德格尔的《论艺术作品的本源》，但是其“前见”完全不同，就会导致其评价的方式和观点有根本差异。 60 | 61 | 如果哪位大师号称得出可以量化评价的理论，那么他一定是胡说（对了，在这里也对[《如果柏拉图看到了电子游戏...》](https://www.gcores.com/radios/109648)一期节目说说我的看法，节目评论里有几位想听我的意见，好在我还有情商，不会在那里直接说，我的评价是“生拉硬拽”）。如果哪位大师真的得出了十分有益的“理论体系”，那么那一定是个启发性的“诠释参考”，重要的，还是来源于诠释者人生经历中的深刻“前见”，把握住关键的问题，给予洞察深刻的结论。 62 | 63 | 这样的“前见”，也一定不是亘古不变的，而是极其个体性的，时代性的。 64 | 65 | [![伟大如海德格尔，也无法树立体系标准](https://image.gcores.com/4fbea982-2818-41ac-ac19-dc65f4e4b617.jpg?x-oss-process=image/resize,limit_1,m_lfit,w_700,h_2000/quality,q_90/watermark,image_d2F0ZXJtYXJrLnBuZw,g_se,x_10,y_10)](https://image.gcores.com/4fbea982-2818-41ac-ac19-dc65f4e4b617.jpg?x-oss-process=image/quality,q_90/watermark,image_d2F0ZXJtYXJrLnBuZw,g_se,x_10,y_10) 66 | 67 | 伟大如海德格尔，也无法树立体系标准 68 | 69 | ## 2.2 这不是游戏的不幸 70 | 71 | 很多人读到这里，就会武断地说“游戏评论没意义”，只有能够清晰定义，有明确标准的东西，才有评论和讨论的价值？我想这种人要的不是评论和讨论，这种人要的是权力，要的是手握标准，可以完全压倒他人的权力欲望，就像他们对传统、中医、一切非科学之物所作出的判断那样。 72 | 73 | 这真是一种轻轻松松的价值观，科学内的一切我们这帮人已经手握大权，不容置辩。科学外的一切不值讨论，我喜欢就行，别人最好别插嘴。至此，游戏成为一种纯粹“私人性”的体验，脱离任何公共领域，这才是游戏的不幸，这将宣告游戏彻底丧失回应公共议题和产生社会价值的可能，这基本可以看作游戏的“AV化”。 74 | 75 | 而我们可以用我们个人化的体验作为基础，但是又因为我们身处特定时代，个人把握着时代命运和关键问题的“前见”，评价和洞察着游戏的问题和困境，表达着游戏可能实现的价值，应和着游戏制作者对于价值的感受，这才是游戏的幸运。 76 | 77 | ## 2.3 越是个人的，就越是时代的 78 | 79 | 在这里，特别个人化的标准和偏好，才可能越是接近时代的偏好和标准，那些最重要的洞察，也都会是特别个人化的，这就像是尼采。 80 | 81 | 当然这个过程会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陈词滥调和垃圾，充斥着肤浅的观察和格调低下的个人偏好，充斥懦夫的恐惧和唯享乐主义者的放纵，这在哪个时代都是，只是这个时代借信息技术所赐都被我们看到，这种信息爆炸是令人烦恼的，不过这是老白和机核的问题了，哈哈。 82 | 83 | ## 3 我的游戏评价观 84 | 85 | 最后简单的说说我对游戏评价的“前见”，我比较简单的说说，而且这部分游戏玩家不会爱听，不过这个评价观的应用，之后我肯定会写一些我觉得有评价价值的游戏，来进一步的在实际例子中呈现。熟悉一些我内容的人知道，我对游戏这个媒介形式的评价不高，你可以在我对游戏是不是艺术和我自己电台对于“审美责任”和“动漫批判”的节目里看到听到。 86 | 87 | 简单地说，当前的“游戏”范式以“游玩（一套多巴胺机制）”作为核心，且这种文艺形式有较低的“透明度（我发明的一个概念，nevermind）”，因此难以触发人较为复杂的情绪，因此游戏到现在依然是一个比较浅的“身体运动感受”，其中对于价值的承载（例如《风之旅人》），都几乎只能做到“价值的游戏机制化”，这种“价值反向转化为游戏机制”，说实话，都比较机械，比较楞，让人会心一笑，但真的没有提供很深的感动和感受（很多动漫迷和游戏迷的自我感动就算了），小岛秀夫新作《死亡搁浅》居然提出了“reconnect”这个巨大的社会价值，我非常非常不乐观，我猜最后多半是一个“语义误用”上的平移。 88 | 89 | 你可能会好奇我凭什么如此轻率地在还没有玩到游戏时就这么轻率地下判断，这不是太不严谨了么？这就像我说能够掌握语言的人工智能永远不可能做出来一样，在有些人没有看到逻辑和规律的地方，我看到了逻辑和规律，这就是一种很有价值的“前见”。不过这个需要太长篇幅，今天暂时不多说。 90 | 91 | ## 3.1 游戏的价值 92 | 93 | 为何游戏依然值得评价，这个文艺形式和媒介形式我评价不高，但依然值得关注。一来它确实太火了，因此它不管好坏，都在形塑这个时代的心灵，我想评价是双向的，好的和坏的都值得一说。另外游戏作为对世界的再次抽象，在某些很特殊的地方，确实可以呈现出一种有意思特殊感受，在《塞尔达传说荒野之息》那里，我有点微微触及到这种可能（但是它神庙的解谜要素和神庙外的世界是完全割裂和反向的，这个游戏基本砸在神庙上了）。 94 | 95 | 游戏的“透明度”不高，因此无法促发广泛的复杂情绪，但这种二次抽象却可能为生活提供一些极端的体验（这绝不是说生活中不能杀人，游戏里可以。游戏里完全不是杀人，如果是的话，对射击游戏引发暴力的批判就成立了），这些极端体验也是抽象的。 96 | 97 | 要我说，我希望游戏可以通过抽象再次还原我们已经瓦解和遗失的“自然”，虽然游戏是假的，要真的还原“自然”这一极端的真实感受确实很难，游戏能够如何冲破“虚假”这个处境，实在也是一个需要思考的形而上学问题，当然解决之道肯定不是更精致的图像引擎和真人表演（那是互动电影）。 98 | 99 | ## 3.2 之后可以做的 100 | 101 | 跳出自己关于纯粹“享乐”的执迷，和一个年轻人青春期反叛及对自己兴趣的捍卫，既有真实深刻的人生经历，也有对游戏之外的世界和体系的认识与理解，在这个“前见”的基础上，真诚的思考游戏能做什么，能实现什么，进而知道游戏不能做什么，缺陷是什么，这可能才是真正重要的，也是负责的对游戏的评价。 102 | 103 | 当然如果你要说“不就是玩么”，那么你不仅在否定机核存在的价值，不仅在否定游戏，其实更多的，也是在否定你自己了。 -------------------------------------------------------------------------------- /gcores/游戏是艺术吗？是高尚艺术吗？这是个重要问题.md: -------------------------------------------------------------------------------- 1 | # 游戏是艺术吗？是高尚艺术吗？这是个重要问题 2 | 3 | 20180409 4 | 5 | 两篇长文开启了这个春天关于“游戏”和“艺术”的探讨，这可能也是中文环境里，对这个问题最严肃的一次讨论了。 6 | 7 | 2018年的春天，北京雾霾后突然入冬。大雪，大雨，大风，然后又是许久难得的好天气。有些大起大幅的跌宕未必不是好事。 8 | 9 | 也在这个春天，Jonathan Blow这个名字更多的见诸机核，然后是他的导师Moriaty，而后是现在兴起的一场大讨论，关于游戏是不是艺术。让我想起在五四年初，也尽是这样的论战，本来游戏的重要性，游戏的艺术性，在机核的背景下是个基础“共识”，但没想到现在也可讨论了，我总认为这是极其好的。 10 | 11 | 这样的讨论不会对游戏的重要性或艺术性贬损半分，这只会帮我们涤荡那些幼稚的，不纯的，甚至有害的，对于游戏的意义的盲信。 12 | 13 | ## 游戏决不能仅是“好玩” 14 | 15 | 当然一种最轻松的说法是，游戏是不是有艺术性不重要，游戏好玩不就行了吗？游戏就是该纯粹的好玩。 16 | 17 | 首先我们要明白这种说法的幼稚，原因非常简单，如果我们要追求一种纯粹的“好玩”，或可将其等价于我一直在说的“多巴胺回路”的某种刺激，那么以下的几种方式无疑都比游戏有着无可取代的优势： 18 | 19 | - 有金钱加入的游戏（赌博） 20 | 21 | - 化学直接刺激多巴胺回路（毒品） 22 | 23 | - 电信号直接刺激多巴胺回路（未来也许会有） 24 | 25 | 如果游戏的好处仅仅是不那么容易倾家荡产或对身体没有显性损害，那么电信号直接刺激腹侧纹状体的那天，就是游戏消失的那天。 26 | 27 | 这个例子举的很极端，我只是想用荒谬的反证说明，我们向游戏要的，绝不仅仅是“好玩”。 28 | 29 | ## 游戏决不能仅是“技巧” 30 | 31 | 在快感之下，我们很容易找到游戏的第二个特征，就是技巧，这是“电竞”行业可以成立的基础，或许有的玩家也可以辩护游戏的“技巧性”，赌博基本靠运气，吸毒和电刺激都是被动的，游戏取决于我自己的操作和技巧，我追求的是“技巧性”。 32 | 33 | 这听起来当然也说出了一些道理，确实游戏有主动操作的成份。那么“技巧性”会不会是游戏最具有优势的特质，毕竟基于一个虚拟世界，我们可以设置出FPS这样更多依赖生理熟练的游戏，也可以设置出RTS这样注重策略性的游戏。比起真实世界，游戏的“技巧”空间应当更大。 34 | 35 | 但这方面其实也有瑕疵。首先，在人的所有“技巧”方面，对于“体育”类的“身体技巧”的审美和赞颂，可能是无可超越的，这不仅有600万年进化的心理基础作为保障，也有从古典奥林匹克到近代奥林匹克作为文化的基础。 36 | 37 | 另外，即便使用常识或直觉，不知游戏玩家是否感觉到“电竞”作为一种比赛某种程度上的荒唐之处？我们来看几种不同的“竞赛”的魅力所在。 38 | 39 | - 100米跑：人体的一种最极端的“极限”的展示，极简的规则，极简的数量指标，极简的结果，但却天然的包含了某种对人类整体的“意义”。这么说不是矫情，当然也不能用“你可以这么说，但是我就没这个感觉”来反驳。 40 | 41 | - 球类：明显具有复杂的规则，甚至可以复杂到美式橄榄球的地步。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球”？只有这个形状与人的互动，才产生出极其复杂的“技巧性”，人体与这个形状的交互，即便是足球单人颠球本身，甚至已经具有了观赏性，更不用说集合数个人，数十个人之间的博弈。也就是说，“球的复杂和技术性”，是直接被我们的直观经验所体悟和感知的。 42 | 43 | - 围棋：具有棋类最简单的规则，但有近乎无限的复杂性，这样的张力即便很多人不能欣赏，难以理解，甚至不懂围棋规则。但围棋的“意义”是可以“理知”的，这就是Alpha GO与人类的围棋对决为何有如此大的魅力，吸引即便不懂围棋的人了解结果的原因。 44 | 45 | 但游戏作为一种“技巧”或“竞技”，有其本质的劣势，游戏的规则设计都有“刻意”之处，刻意在其也许是对真实的模仿，但受限于Input设备（键鼠手柄）本身，虽然这些设备带来了与其他竞技完全不同的技术性，但不得不说，Input设备的技术性是刻意的，不是自然的，因此一个人磨练自己键鼠的熟练程度到令人发指的CPM，和一个人在100米跑上提升0.01秒，后者无论如何也有一种直觉上的优先性。 46 | 47 | ## 游戏不能仅是“叙事” 48 | 49 | 剥离了快感和竞技性，游戏还可以是一种“叙事”，很多游戏都有不错的叙事，例如The last of us，也许有Bio Shock。很可惜，我又要说游戏作为“叙事”其本身的缺陷了。 50 | 51 | 文学作为叙事的优势是“隐喻性”，文字和视觉的最大区别即是其非直观的特征，但正是这样的特征，我们所讲的“诗意”就产生于其中。文字可以在表述A，但其实让读者明显的感觉是在说B，甚至在说一个整体。这样的感觉还可以不通过具体的对象表达，而是通过作品的形式框架来表达，例如卡尔唯诺《看不见的城市》，也例如王小波小说中那种层层递进，反反复复的结构。 52 | 53 | 文学的另一优势是收放自如的抽象与具象程度，在一段历史描述中，突然展现细节，又突然进行抽象的描述，这是所有视觉艺术难以实现的。 54 | 55 | 当然文学叙事还有一种优势，文字作为一种具有语义逻辑的工具，还可以构建悖论，例如博尔赫斯的小说，这种悖论是绝对性的。而不像视觉的悖论，例如《盗梦空间》中的悖论阶梯，我们知道那只是个“视觉错觉”。 56 | 57 | 当然前两天机核节目提到日系与美系RPG的叙事，我举的这个例子赫然是美式RPG的叙事了。但其差别是明显的，游戏中的好叙事依靠一种类似“编剧”的技巧，将悬念发挥出来，将移情作用不断强化，将人物光弧展现充分。这就不能不说到游戏的叙事与“电影”叙事的区别了。 58 | 59 | 电影有一个巨大的优势，我们知道，或是容易理解，电影绝不是将编剧故事视觉化而已，电影重要的是“镜头语言”，移动，切换，动静转换，其实真正伟大的电影，大概都有伟大的“镜头语言”，但游戏要设计玩家的操作，因此游戏本质上是缺乏“镜头语言”的调度。 60 | 61 | 所以对于“叙事”，游戏似乎也不是那么有优势。 62 | 63 | ## “交互性”到底是什么？ 64 | 65 | 层层剥离，游戏剩下了其最特殊的一点，“交互性”，这当然很特殊，但细细一想其实也没那么特殊，所有网站和app其实也有交互性，在说游戏具有交互性之上，我们还必须说出来，“交互性”到底有什么特别？ 66 | 67 | 当然可能有很多方式可以用于描述“交互性”的特殊之处，在我看来，其中最重要的是，“交互性”对于游戏而言等价于“选择”并等价于“自由”。因此游戏是让人可以做“选择”的一种方式。 68 | 69 | 当然下围棋你选择落子的方位，踢足球你选择传球的对象。那么什么可以让游戏的“选择”变得“动人”（我本来想说有意义，但是还是先不要一步跳到那里）。当然在COD里面选择先杀这个小兵或那个小兵没什么意义，在辐射4里面选择某一个阵营其实也并不特别。我玩游戏确实不算多，还未遇到终身难忘的“选择”，但小说和电影里的，虽然并非是我在选，不是我的自由，却留下很多令人难忘的“选择”。例如我立即想到卡夫卡小说《审判》末尾主人公的自尽，这就十分令人震撼。 70 | 71 | 但话说回来，如果是我自己选，直觉上想也会更“动人”对吧。但这链接到游戏的互动性的一个重要困境，这一点是可能最重要的，也许会是游戏“动人”的关键吧。 72 | 73 | 从游戏的属性上讲，游戏必然是一连串的“选择”或叫做“互动”，游戏制作者需要让玩家的选择make sense，因此大多数时候设置一套外在准则来将这些“选择”形成一种理性的系统，例如选择装备时，装备与装备间的属性加成，或是完成一个进攻任务有强攻和潜入两种方式。一旦一个选择在数值系统上make sense，大多数情况下，这个选择就不会在价值上再有任何意义。例如和现实生活中是否要“分手”这个选择相比，游戏中的大多数选择，即便我先选择伏击对方部队，等到下个任务进攻要塞时里面的小兵就少了（这种还是很多游戏标榜的“有意义的选择”）。游戏中的这个选择依然幼稚。 74 | 75 | 当然李逍遥最后也要在几个女人间选择一个，而且比起现在的大多数RPG，仙剑的剧情和人物性格塑造，尤其是与我们文化上的相近性，几近登峰造极。但最终李逍遥的这个选择，依然“缺乏重量”。 76 | 77 | 因此我们回到“选择（交互）”的问题上来，可以说交互的关键系于“情境理”三个方面，即在一定的境地之下合情合理，围棋的选择可以看作无限的合理性，分手的选择可以看作无限的合情，此两种是动人的极端代表。而“境地”可以看作唤起我们“重要性”感受的力量，例如《星球大战》虽然谁都没有生活在未来世界，但看到黑勋爵为救儿子回心转意，还是会令人动容，毕竟谁都有父亲，这种重要性得到极好的传达。 78 | 79 | > 理解之前必有表达，表达之前必有重要性感受。 ——怀特海《思维方式》 80 | 81 | 这点对游戏其实非常困难，我在玩生化奇兵时有深刻体会，《生化奇兵 • 无限》是个绝好的故事，可惜对故事的体会和情绪的铺垫，都被紧张激烈又“好玩”的枪战完全打断，等到结局来临，其实之前的情绪并未很好的延续下来。在“重要性”传达上，游戏的优势，反而成为劣势，这个问题在《风之旅人》上依然存在，人文感受消磨在跳跃策略之中。 82 | 83 | 所以Blow想尝试无谜题的游戏，也是想解决这问题吧，但是，如果解决了，还是游戏吗？ 84 | 85 | 所以游戏最后的关键问题，关键问题成为了。 86 | 87 | ## 如何让游戏中的选择“动人”并不被冲淡 88 | 89 | 当然，我可能真的玩的少了，如果你能记起特别打动你的，你在游戏中的“选择”，也请在评论里提出一下，也算我补充一下游戏知识。不过在你举例时请苛刻一点，这个“动人”的程度，当然应该很大程度上超过你看过的电影和读过的文学作品。 90 | 91 | ## 游戏已经不年轻 92 | 93 | 我们已经不可以用游戏还年轻，假以时日，一定会有伟大作品出现这样的论调，即便用宽松的态度要求游戏，以较为成熟的《吃豆人》作为元年，至今已然38年。 94 | 95 | 即便用最苛刻的态度要求电影，以1880年迈布里奇的走马灯即作为电影元年，38年后的1918年，电影界已经贡献了卓别林。 96 | 97 | 更不必说，100年后的今天，资本、人才、市场，游戏都具有了极大的便利性。所以，用“年轻的艺术”来为游戏开脱，恐怕已经难以成为一个借口。 98 | 99 | ## 游戏的“艺术”和“崇高”对机核也重要 100 | 101 | 其实确实很感谢机核，能让我在已经非常疲惫的一周后，有这么一股冲动把这篇文章写到夜里接近两点。机核上起码到现在没有太多的攻略、测评、促销、破解，也就是说，这个难得的氛围，恰恰不是那些传统的对游戏目的性，功利性的讨论和消费。 102 | 103 | 在机核，另一个基础共识是想从游戏中“ask for more”，这太难能可贵！但这也同样蕴藏危险，所有“ask for more”的欲望，也可能被空洞的文字游戏或自我安慰填充。 104 | 105 | 所以若游戏界真的涌现出伟大作品，或是玩家真的在围绕游戏展开重要的讨论，这也才是机核网能够立足并真正健康的，走向伟大发展的必备土壤吧。 106 | 107 | \------------------------------------------- 108 | 109 | 原谅我就不配图了，虽然让文章显得很不精美，但我也任性的保持一个文字的纯粹性吧。也异常感谢[@玩儿完](https://www.gcores.com/users/203477)的《[译介 | 为什么游戏不是崇高艺术：为罗杰 • 艾伯特申辩](https://www.g-cores.com/articles/97362)》和[@Coiner](https://www.g-cores.com/users/44104)的《[以评价建筑艺术性的角度审视游戏：为什么说游戏可以被称为 “第九艺术”](https://www.g-cores.com/articles/97522)》，没有这些，我也不会想写些这么矫情严肃的东西。 110 | 111 | 这篇文章不是完备的系统论证，只是在几个要点上说说我的看法，算是为接下来的讨论做个基础，我想可能会激发更多人说点什么吧。 -------------------------------------------------------------------------------- /vistopia/20240108_保安杀死外卖员是底层互害吗.md: -------------------------------------------------------------------------------- 1 | --- 2 | created: 2024-01-08T19:32:14 (UTC +08:00) 3 | tags: [] 4 | source: https://mp.weixin.qq.com/s/OzoHBng1V7vMg_jVeBom3A 5 | author: 李厚辰 6 | --- 7 | 8 | # 保安杀死外卖员，是“底层互害”吗？ 9 | 10 | > ## Excerpt 11 | > 互相信任的社会，是摆脱绝对支配关系的社会 12 | 13 | --- 14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A0ViaNRqia18YGj5LgX4VSibTFXfBlkXZakYUA8yBkEQYYmpmDmxH0IZyeY4oUcOiabiaj1PywxF6StQ/640?wx_fmt=png&wxfrom=5&wx_lazy=1&wx_co=1&tp=webp) 15 | 16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QRPhh9dW8ptEqVADmh8RYEPE55XHGiciaZDTalDOib76XqgH5pUTIwl7SSyTbP5AVqD5cfDQsyEmhsw/640?wx_fmt=jpeg&wxfrom=5&wx_lazy=1&wx_co=1&tp=webp) 17 | 18 | **文 | 李厚辰** 19 | 20 | 突然，进门变成了一件难事。最近，中国有两件“小区进出”的事情引发了热议，其一是北大教授李植提到自己不堪进校闸机人脸识别等打扰，直接跨栏入校的新闻；另一件为一桩悲剧，青岛32岁外卖送餐员希望进入小区，与保安发生矛盾，被保安刺死的事件。 21 | 22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SfMyr45JpKLZE25Sibibf6UgOfagB143bg2VSwJ695WPU4QicIVt1rvk3L33vibp7EdOJIw95GH9nR0w/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23 | 24 | 到2023年末，进门成为社会的一种尖锐冲突，实在是很难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 25 | 26 | 27 | # **01.** **寻找一种非道德的解释** 28 | 29 | 遇到这种问题，我们很容易想到一种“坏事因为有坏人”的解释。例如青岛事件，立马被人联想到“底层互害”，或者像很多涉及保安的争议中，都批判他们“狐假虎威”或“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行为。 30 | 31 | 这种事情并非和道德无关，但从社会改良和分析的角度来说，道德是太过个人的视角，如果不是真的拥有当事人的人格侧写和了解，恐怕很难在道德命题上得出结论。从一种并不偶然的社会事件来看，值得道德中立角度的分析。 32 | 33 | ![](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SfMyr45JpKLZE25Sibibf6UgpBaicFkGWicDPA3925KOHNib24PQib6uOenmQnWl8t0dIRKI0H5ZaUyNww/640?wx_fmt=jpe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34 | 35 | 《无名之辈》 36 | 37 | 青岛事件的矛盾产生并不复杂，我们知道外卖送餐员一定要进入小区的原因，“困在系统里”的送餐员被复杂的KPI系统驱赶，一定要进入小区的动机可能不仅是追赶订单超时时间，还可能希望竞逐达到一定单量的奖励，包括维持骑手“星级”的奖励。因此，从外卖送餐员的角度，希望骑车进入小区实属正常。 38 | 39 | 从保安的角度亦然，和小区保安打过交道的人或许都听过这样一句话：“如果被我们领导看到了会扣我钱的”。确实，中国很多小区有十分细节的管理规范，除了各种禁止性规范外，还需要定时“报岗”，保持着装，物业的“领导”还会经常查岗。 40 | 41 | 因此这不是底层有“互害”的动机，背后可能有一套更大的规则系统。但我们的追问远没有结束，这件事里面有一个有违常理的部分，一般来讲像保安这样的工作，处于社会管理的最末端，且高度分散，按理说是最容易“糊弄”的领域。 42 | 43 | 实际上，小区进出等事情上保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应该是很多人都有的经验。但为何有些小区的进出管理如此刚性？这到底是怎么实现的？保安上级的物业公司需要花多大的时间和精力进行考核与监督，才能维持如此的强度？ 44 | 45 | 这不禁让人想起一些别的事例，此前西安爆出对环卫工人的考核，要求“人工清扫每平方米灰尘不超过5克，垃圾路面滞留时间不超过5分钟”。从这些严苛的规定上，我们大概能猜想，保安人员“较真”维持小区进出的强度可能的来由。 46 | 47 | # **02.** **泰勒主义遭遇律令细节主义** 48 | 49 | 我们应该都明白，管理越是细节，所需要的成本就越高，管理的难度也就越大。那么投入这样的管理，想实现的到底是什么呢？我们过去的解释一般又是“道德”的，我们把这种“变态”的细节管理解释为一种“权力欲望”，认为这是一种毫无节制的“控制欲”的结果，形似一种精神虐待。 50 | 51 | 这种想法实在是有点黑暗，我依然认为一种道德中立的解释可能更加关键。例如外卖企业对送餐员的管理，就并不是一种“控制欲”，而是一种残忍的效率主义。借由互联网技术，对外卖员进行极端细节的管理，这种管理的目的就是效率的最大化。 52 | 53 | ![](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SfMyr45JpKLZE25Sibibf6UggRBRVMBs4JMqhAiaPH28wxU1HxbNMTmaOkicd1cIINbibFVxUfFnFtqMw/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54 | 55 | 《下一个素熙》 56 | 57 | 它起源自20世纪初美国工程师泰勒（Frederick Winslow Taylor）提出的管理理论。通过任务细分、动作研究、差异化工资系统、标准化工作流程的方式，泰勒开始了人类历史上最细节的工人管理，对20世纪造成深远影响。我们看到的不惜代价一定要进入小区的外卖送餐员，便是泰勒主义驱动的产物。 58 | 59 | 这是我们容易理解的。比较不容易理解的是另一端，例如对环卫工人施加的规定，既没有任何利润的可能，甚至缺乏执行的可行性，让人能够感受到的似乎只有“恶意”，这是为什么呢？ 60 | 61 | 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目标和技术之间的脱节，这个逻辑其实大多数人都能接受，面对社会问题，绝大多数人都支持“重罚”，且支持重罚的原因就是消灭人的“侥幸心理”。也就是说，在被抓住几率不高的情况下，增加惩罚的力度，持续给人以恫吓。 62 | 63 | 实际上大量行政措施都延续这个逻辑，例如对环卫工人的清洁成效，真的很难像外卖送餐员一样，做基于时间的精确考核。尤其在人流较大的街道，垃圾一直被生产出来，且这样的街道在一个街区有上百条，怎么对清扫效果做实时的监督呢？如果不监督，就有一种担忧，即清洁人员会在侥幸和懒惰下消极怠工。那么解决方案就是制定一个仅仅能够临时“抽查”的指标，且把惩罚设置的足够重，让人不敢“侥幸”。 64 | 65 | 理解这一点非常重要，这其中有一个与常理不符的悖论。常理认为，行政末端的资源和人力越少，末端的管理越松散，越容易模糊活稀泥。但恰恰相反，**末端资源和人力越少，为了弥补末端监控的不足，反而会发明细节抽检措施，提高惩罚力度，并使用连坐等方式加强恫吓力与犯错成本，让末端变得更加严苛。** 66 | 67 | 在这个背景下，这些临时检查的指标都会显得荒唐，且惩罚会和错误不成比例。对保安也是如此，对于保安的惩罚事项，从出勤、仪容、工作态度，到使用手机、出席会议、小区出入和住户投诉，不仅事项繁多，且一般实行两罚辞退制，也就是犯两次错误就会遭到辞退，因此你就会理解为何很多保安如此不近人情，过于较真。对他们而言，可能面临的是一次失业等级的惩罚。 68 | 69 | ![](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SfMyr45JpKLZE25Sibibf6UgXMmPBRcwZebeNn6ZiaF9LISEXKhprWb7ZfPGwFicQntc1eM1SYMaXcM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70 | 71 | 《无名之辈》 72 | 73 | 这是一种称作律令细节主义的监管风格，在中国有数千年的历史。韩非子在《八说》篇，就提到“明主之法必详尽事”，这极好地总结了秦汉以降中国律令的风格——事无巨细。不仅约束目标，还约束完成的动作，分门别类给予惩罚。 74 | 75 | 且保安这种职业类型现在招聘难度极大，少有年轻人愿意从事这个工作，导致很多保安换岗时间较长，工作强度极大，可能也是他们态度较差的原因。 76 | 77 | 在这里我们发现了基层高压和矛盾剧烈的一种原因，极端的泰勒主义碰撞极端的律令细节主义。**一边是极端的效率追求，系统内惩罚和扣款；一边是极端的行政管理抽检，与错误不匹配的严惩。双方都活在恐惧于惩罚的边缘，这个被恐惧驱动的底层社会，才会如此紧张。** 78 | 79 | # **03.** **三种细节规制的不同** 80 | 81 | 看到上述两种逻辑，很多人可能会认为是“毛细血管式权力”的一个典型例证，但这是一种误解，恰恰不是福柯所言说的权力逻辑。福柯所言说的“毛细血管式权力”，更多是一种“自动化”的规训，是一种融入日常举动、态度、话语的权力意志，更强调一种被发明的知识和规范。 82 | 83 | 典型的例子应该是我们无处不在的“守时”，人际交往的“情商纪律”，对成就、创造、勤勉的自我要求。**依然需要一个中心化权力来进行主动惩罚的，并不算典型的毛细血管式的权力，而是一种古典权力运作方式。** 84 | 85 | 需要区分的还有另外一种，如果你看过非常流行的纪录片《克拉克森的农场》，一定会对里面英国对农业的各种细节要求印象深刻，主人公克拉克森也常常被这些巨细靡遗的规则弄得头疼。很多人会因此对“律令细节主义”进行辩护，认为哪个领域都有这些规章。 86 | 87 | ![](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UP4mWEf5RM3MCNHIXwOa67Sib3hjrdMdLnPHOAEnw8cq7Jj9Nn3OYOGvibxkEPedjp923eDq81HI8h2ht53LTOfA/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88 | 89 | 《克拉克森的农场》 90 | 91 | 这里的区别非常重要，发展出“律令细节主义”的根本原因是行政监管技术的不足，而荒唐的细节要求和严惩是这种监管技术不足的“补丁”。但农业安全规范却不是，这些规范都是在一次次实际事故后积累的细节经验。 92 | 93 | 最典型的例子是在建筑设计领域，与很多人所想的外形结构设计不同，工作规范更多集中在防火设计，即使建筑符合防火规范。这套通用规范是整体像字典一样厚的系统，其逻辑更像ISO标准质量认证体系，是一种理性标准程序。进入20世纪，我们建立了大量的国际标准体系，而这些体系也越来越复杂和精细。**透过这些体系，其实我们实现的是一种“互信机制”，对现在社会风险进行控制和排除的一种“信托机制”。** 94 | 95 | 请注意，这是一种在有风险的社会让我们建立信任的方法，通过建立非常细节的共识，即便跨国之间素未谋面的人，也可以互相合作。但泰勒主义和律令细节主义，却恰恰和信任相反，就是因为不信任，才用惩罚恫吓。在这种末端的“和稀泥”，其实反而是信任，不管是在送餐软件放宽送达时间，还是保安在小区进出问题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需要基于信任并开始合作。 96 | 97 | 当然合作的建立不能基于“呼吁”，更重要的是明白，如何让泰勒主义与律令细节主义不要发生。 98 | 99 | # **04.** **抵抗过度监管和惩罚** 100 | 101 | 在海外很多地方，不管是网约车软件还是外卖送餐软件，规则都比国内简单很多。一般而言，外卖送餐软件就由每单奖励、高峰时段奖励、满额奖励（如达成100单）构成。国内的骑手积分、骑手星级制度带来的奖励差异、系统内部的红包单、转单、抢单等制度异常复杂。而转单退单产生的系统派单的惩罚，违规超时产生的积分、现金惩罚更是复杂（我肯定对这个系统到底有多复杂没有足够了解）。 102 | 103 | 为何这些如此“高效”的措施在国外无法执行呢？我想第一个就是法律的问题，根据骑手等级划分每单价格差异涉嫌违反“同工同酬”，而对劳动者进行薪资扣除在很多国家更是敏感事项。 104 | 105 | 英国劳动法规定，除非经过立法规定，企业不得设立扣除员工薪资的惩罚。G7国家大多都有称为公平劳动法案（Fair Work Act）的相关立法，禁止企业以员工犯错等理由扣除薪资，如果企业扣除员工薪资一定需要法律裁决。 106 | 107 | 当然，这种立法之所以可能，不是任何人的恩赐，而是劳动者可以与雇佣者平等对话，以各种方式捍卫自己权益的结果。**如果劳动者处于原子化的单向弱势地位，自然会在泰勒主义的逻辑下被逼至绝境。** 108 | 109 | ![](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SfMyr45JpKLZE25Sibibf6UgadZTxbGvUZ50icCx7P8ic02OmRpVFDfU6EBrBcdBqbEpLfM00Mp4QiaOA/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10 | 111 | 《麦路人》 112 | 113 | 对于另一面的问题，例如物业禁止送餐员进入小区，同样是个法律问题。在住户，也就是订餐者允许的情况下，物业真的有禁止任何人进入小区的权利吗？物业作为受到业主委托管理小区的单位，似乎也没有为小区出入设立任何规范和限制的法律地位。如果不是获得小区业主半数以上人、经过业主大会的同意，物业其实不具备设立禁止的资格。 114 | 115 | 那为何在中国，有些物业敢于堂而皇之地单方向设立禁止规范呢？这涉及到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小区安全事务是业主有决定权，还是行政权力有决定权？ 116 | 117 | # **尾声.** **走向信任社会** 118 | 119 | 我们渴望一个雇佣者与劳动者互相信任的社会，外卖送餐员与保安互相信任的社会，管理者与被管理者互相信任的社会。我们也渴望一个不在社会的边缘处因为恐惧互相倾轧的社会。当然，信任不是一个道德问题。**人们互相信任，不是因为他们都变成了圣人，其根本是一个平等的社会，一个摆脱绝对支配关系的社会。** 120 | 121 | 在这样的社会下，人不需要作为圣人，也不需要把做坏事的人想象成恶魔。需要意识到极端情况下，人即便理性也会做出极端决定。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人与人互相制衡，互相监督，允许社会中各退一步，理解和谅解的空间也就会浮现出来。 122 | 123 | 我们离这样的一个社会还很远，但对这种“正常”多理解一分，也许就可以让我们离其更近一分。 124 | 125 | 126 | \*本文原标题《什么样的环境逼保安刺死外卖送餐员》，声明：文章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不代表看理想平台立场，欢迎提供不同意见的讨论。封面图：《麦路人》，编辑：B，策划：看理想新媒体部。 127 | 128 | 129 | -------------------------------------------------------------------------------- /vistopia/20240115_南方小土豆不好笑.md: -------------------------------------------------------------------------------- 1 | --- 2 | created: 2024-01-15T19:28:30 (UTC +08:00) 3 | tags: [] 4 | source: https://mp.weixin.qq.com/s/Anfp_juTWPlG5j4vi4sp3w 5 | author: 李厚辰 6 | --- 7 | 8 | # “南方小土豆”，不好笑 9 | 10 | > ## Excerpt 11 | > 可爱还是精明？ 12 | 13 | --- 14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A0ViaNRqia18YGj5LgX4VSibTFXfBlkXZakYUA8yBkEQYYmpmDmxH0IZyeY4oUcOiabiaj1PywxF6StQ/640?wx_fmt=png&wxfrom=5&wx_lazy=1&wx_co=1&tp=webp)** 15 | 16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QRPhh9dW8ptEqVADmh8RYEPE55XHGiciaZDTalDOib76XqgH5pUTIwl7SSyTbP5AVqD5cfDQsyEmhsw/640?wx_fmt=jpeg&wxfrom=5&wx_lazy=1&wx_co=1&tp=webp) 17 | 18 | **文 | 李厚辰** 19 | 20 | 哈尔滨冬季旅游火热，但称呼其他地区民众为“小土豆”的行为在网络上引发争议。争议主要集中在，这个词汇究竟代表着身高歧视、性别歧视，还是仅仅是一个无歧视意谓的友善昵称？ 21 | 22 | 就在争议之中，从广西出发，来到黑龙江研学旅行的南宁幼儿旅行团被称为“小砂糖橘”，随后全国每个省份都有了一个“小XX”的昵称。疫情期间全国各个地区以食物词汇自称支援“热干面”的回忆袭来，这种被称作语言“低幼化”的批评由来已久，但到底语言低幼化的问题是什么？为何近年中国互联网上密集地出现语言低幼化现象？ 23 | 24 | 这些都是值得思考的问题，不仅对于理解这些现象重要，借此，或许也可以一窥我们语言使用习惯与生活世界的互动关系。 25 | 26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A0ViaNRqia18YGj5LgX4VSibyicaNpfZMjSJFGHr85glQV0UvxPDGJ30TMHYUPnUHgbYyqpCwF83EGw/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27 | 28 | # **01.** **语言低幼化恰恰不是思想低幼化** 29 | 30 | 有一种对语言批判过于简单的关联，即有点“望文生义”地认为人的语言风格等同于思考或思想的风格。言语粗鄙的人思想粗鄙，言语简单的人思想简单。当然，很难有这么简单的对应关系，有些人用语虽然粗俗，但为人豁达豪爽，反而难得真诚；有人用语简单，反而不会矫揉造作，用简单的话也能传递深厚经验。相反，辞藻华丽容易言之无物。 31 | 32 | ![](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XztmmWBvI6iay7cHSGYhdP4sqCbZfzJCP6LbLjzI5Uevibvl1AAibJ3stGfK1IRJPLymicr3V1Ivt4w/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33 | 34 | 所以语言低幼化常被人批评为容易导致人思想的“幼稚”或“巨婴化”，这种观点确实稍显简单。我们过去听到最多的就是从这个角度进行批判的，认为用语低幼实际上是要将言说对象矮化，这有明显反例，例如“阿中哥哥”。 35 | 36 | 或者认为这是消费主义陷阱，将人发展为小孩子，从而并不节制欲望，但现实中，更多广告会把人塑造成光彩照人的成功者，聪明精明的消费者，或是放肆快乐的享乐者。 37 | 38 | 包括“低幼化的人是巨婴”之类的分析，几乎都是依靠语词表层意义的连接，“幼”和“婴”。例如过去几年为工程机械车辆起各种可爱名称的，这么做是一种“巨婴”行为吗？这个问题意义不大，因为“巨婴”这个概念本就意义不明。低幼化的语言风格，并不能看出这个人是否任性、自恋、偏执。 39 | 40 | 而“小土豆”这一系列的低幼化，是言说者“巨婴”和“偏执”吗？当然不是，尤其是其变成一整套营销话术和系统时。**真正让人难受的，恐怕反而是里面的一种“精明”。** 41 | 42 | # **02.** **大人最会说“小孩的话”** 43 | 44 | 只有小孩会用低幼化的方式说话吗？并不是，知道什么时候用低幼方式，什么时候用正常方式的，往往是大人。父母知道什么时候最应该用低幼的方式说话，小孩打针的时候，摔跤要“惩罚大地”的时候，要捉弄小孩子的时候。 45 | 46 | 请注意，这里完全不是在谴责父母用这种方式说话。在一定的语境中，父母模仿幼儿口吻说话是很有道理的，尤其是“缓解短期痛苦”的时候，用低幼化的方式转移孩童的注意力，弱化痛苦的效力，往往都有不错的效果。 47 | 48 | 同样的语言方式其实也出现在其他关系，尤其是亲密关系里面。如果一方惹了另一方不开心，时常被使用的一种安慰、安抚的方式，就是开始装小孩，低幼化。这不一定是不好的方式，有时候用这个方法会缓和气氛，让矛盾过去，日子就还能接着过。 49 | 50 | 所以 **“低幼化”的语言，不仅不代表低幼的思想，反而代表一种圆滑和精明。而让我们不能接受的，恰恰就是这种精明**——在大家争执“小土豆”是否涉嫌歧视和骚扰女性时，突然抬出“小砂糖橘”和全国所有省份的昵称，把这个争论彻底低幼化的精明。 51 | 52 | ![](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XztmmWBvI6iay7cHSGYhdPkLelbUaxqtJnibDP35rjOuptibuib4bibPp2yF6YOIvetCe2pwCCkmUaBA/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53 | 54 | 我们现在至少发现了低幼化语用的一种相对合理的解释——**用于冲淡一个言论本身的冒犯和争议，用可爱掩盖伤害。** 55 | 56 | 真正的问题在这里呼之欲出，在低幼化语境构成的那个童话般的世界里，只有纯真、美好、简单、善良、友爱。没有复杂性，没有沉重，没有争执。因而在纷繁汹涌的网络世界中成为一块“净土”，所以明知自己处在最紧张的话题中，还想摆脱这个话题带来的争论，不妨卖个萌。 57 | 58 | 不管对方是否接受，至少发言者的态度已经表明，我们展现的是最水晶般纯净的“善”与“美好”，任何争论批评与痛苦，都不适合这个语言游戏。 59 | 60 | # **03.** **低幼化及其反面** 61 | 62 | 我们可以在此总结了，低幼化的语言风格，其实是一种“扁平化”的语言游戏，通过将现实世界“童话化”，以避免争议。 63 | 64 | 方法不只一种，可以下降，就可以上升。在这个视野下，我们同样可以理解低幼化的反面，就是崇高化，让一个颇具争议的言行关联“生命”、“牺牲”、“大义”，向另一种方面扁平。**低幼化可以带来单纯简单的善良和友爱，高尚化就可以带来至真至纯的圣洁和真理性，同样可以避免争议。** 65 | 66 | 这便是前文所说的那种“精明”，以低幼化方式言说的人可不是“小孩子思维”，他们反而是最精明的大人，因为今天他们可以低幼化地言说，明天最可能换上一副最高尚的面孔。就像一个在小孩子跌倒时卖萌的家长，在小孩子不用功读书时也可以突然高瞻远瞩地用ta的未来进行恐吓。这并非是思想“幼稚”，而体现着极端的“精明”。 67 | 68 | ![](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XztmmWBvI6iay7cHSGYhdP9RsgC3TnFNPeBXoFPCopIZCibby9CKj6kmdXpaVNgBz0JnpXW55FG5A/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69 | 70 | 所以我们也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如何逃避真正的痛苦和争执。在一个充满争执的互联网世界中，我们最不缺的就是逃避争执的方法，在这里，我们需要把这个问题表述得更清楚，是逃避面对真实事态的方法。 71 | 72 | 如果说低幼化是童话剧，崇高化是史诗剧，我们还有一种将争议变为荒诞喜剧的方式，那就是阴阳怪气，比如“典孝急”等网络概念，每次这些概念祭出，所有讨论几乎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73 | 74 | 童话剧、史诗剧、荒诞剧，都是我们避免观看正剧的方式。 75 | 76 | # **尾声.** **用事实对抗语言风格** 77 | 78 | 语言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尤其当其构成显眼的语用，我们即便不接受，也很容易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些语用上。因而开始批判“低幼化”，批判所谓的“网络六艺”，但每次开始进行语用的分辨，仿佛就陷入了一个漩涡之中，就这种语言风格到底有害还是无伤大雅展开争论。 79 | 80 | 但既然这些语言风格都是一种逃避具体事实的方法，纠结语言风格和语用分辨岂不正中下怀。不过正剧为何就看不得，或许大家都明白个中原因。而哈尔滨也不必纠结“土豆”梗，更不用为每个省的人发明名字，或是搞什么免费接送，奇装异服的布置，这些与“小土豆”梗一样，都是属于互联网时代速朽的现象。网红化、短视频化的营销方式，以及过度服务、过度热情，并非长久之道。 81 | 82 | 过去社会多少次用何种语言风格试图掩盖或逃避的矛盾和争执，最后也都得摊开来讲明白。因为生活本身就是一出正剧，恐怕剧情和感受都无法用话语左右。我们可以尽可能讲出事实，不再和他们纠结那些短暂的修辞。 83 | 84 | 85 | \*本文原标题《从“小土豆”谈到话语低幼化的问题》，声明：文章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不代表看理想平台立场，欢迎提供不同意见的讨论。配图：《看上去很美》，封面图：《地久天长》，编辑：zz，策划：看理想新媒体部。 86 | 87 | -------------------------------------------------------------------------------- /vistopia/20240123_哈尔滨爆火讨好型旅游真的好吗.md: -------------------------------------------------------------------------------- 1 | --- 2 | created: 2024-01-23T19:23:07 (UTC +08:00) 3 | tags: [] 4 | source: https://mp.weixin.qq.com/s/GoWM-GWWalrYO72em0Ydcg 5 | author: 李厚辰 6 | --- 7 | 8 | # 哈尔滨爆火：“讨好型”旅游真的好吗？ 9 | 10 | > ## Excerpt 11 | > 先有好的城市，再有好的城市旅游，而不是相反 12 | 13 | --- 14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A0ViaNRqia18YGj5LgX4VSibTFXfBlkXZakYUA8yBkEQYYmpmDmxH0IZyeY4oUcOiabiaj1PywxF6StQ/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5 | 16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QRPhh9dW8ptEqVADmh8RYEPE55XHGiciaZDTalDOib76XqgH5pUTIwl7SSyTbP5AVqD5cfDQsyEmhsw/640?wx_fmt=jpeg&wxfrom=5&wx_lazy=1&wx_co=1&tp=webp) 17 | 18 | **文 | 李厚辰** 19 | 20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SogHb9LEFbm72IEg6Hl6ia4bwTfh2ZhF7wJMf0ibMdibL8WyDVfcekwqQZD3MYG9rg01xC04U5osRQQ/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21 | 22 | 《马大帅》 23 | 24 | 今年元旦旅游爆火，或者说，哈尔滨旅游业爆火。 25 | 26 | 这一波旅游热潮勾起人们关于去年五一的淄博，和国庆的敦煌的回忆，让其他城市眼馋，进而出现很多荒腔走板的旅游营销，也引发了争议和批评。 27 | 28 | 不管如何，短视频营销助推旅行热潮的这条路，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重复三次，恐怕以后每一个公众假期，都会诞生一个热点。但问题是，这些热点可以延续吗？ 29 | 30 | # **01.** **景观时代的旅行** 31 | 32 | 去年的五一假期，淄博接待的过夜旅客数有40到50万人次，自驾一日游不计其数，而十一黄金周敦煌接待游客60余万人次。 33 | 34 | 2024年元旦，淄博没有公布旅游数据，只能查到火车站发送旅客数8.9万人，敦煌鸣沙山景区接待量1万出头。诚然，冬季不是淄博与敦煌的传统旅游旺季，但旅游城市火了之后的延续性依然令人担忧。 35 | 36 | 哈尔滨虽然在今年格外引人关注，却不是一个新兴旅游城市。哈尔滨是冬季旅游的老牌目的地，旅游资源丰富，大多数景区都有超过20年的长期运营历史，冬季受游客欢迎程度在国内几乎没有掉出过前十，所以哈尔滨旅游在冬天火起来，并非一个不可思议的现象。 37 | 38 | 作为游客，哪里好玩去哪里就行，不必操文旅局长的心，但短视频对旅行的冲击，与短视频对普通人生活的冲击，却有类似的方式，让这个话题离我们格外近。 39 | 40 | 旅拍本来是一个专门的旅行门类，但进入互联网媒体时代后，旅拍几乎已经成了所有旅行的第一动机。 41 | 42 | 如今主流的旅行方式基本是“旅拍”和“吃”，这两件事都是可以通过照片或短视频快速传达的内容。不管是淄博夜市烧烤的火爆，还是敦煌骆驼的“塞车”，还是哈尔滨的大教堂和冰雪要素，都构成了游客产生旅游动机的主要原因。 43 | 44 | 更不用说现在还有很多自媒体博主以拍摄旅游内容为业，而以流量为生的他们也有追寻热点的冲动。因此，一旦产生一个小的热点，可能在几天之内，闻风而去的博主们就可以将其变为一个巨大的热点，驱动每个城市都梦寐以求的互联网大热。 45 | 46 | ![](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SogHb9LEFbm72IEg6Hl6ia4IVhHuCiaiaKMTy1nAPUwZIAatbDDwRCUbxS9xHM6PcDOGl04aB8JUSiaA/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47 | 48 | 《漫长的季节》 49 | 50 | 互联网景观与现实世界有不同的构成特征，其一就是**求新**。 51 | 52 | 可以想象，有一家餐厅你很喜欢，你一去再去，有一座城市你很钟情，也是一去再去。但是，同样的网络热点，人们却不愿每年再看一次。因此，短视频构成的互联网景观环境天然不利于爆火的城市延续自己的热度，而有利于更多新的城市获得这个机会。 53 | 54 | 这似乎并没有很大的不妥，大家雨露均沾，每个城市都有机会。但是短期内大规模客流涌入，对一地的旅游建设和经济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是非常值得的思考的事情。 55 | 56 | 淄博烧烤在去年五一假期爆火后，吸引了不少资金涌入淄博的烧烤行业，但到七月就进入关店潮。据看看新闻报道，进入冬天后烧烤店的接待桌数跌至个位数，说明这一波投资热潮生命周期非常短暂。如此短暂的“商机”，对于大多数新的投资者，都是一场灾难。 57 | 58 | 在这里我们可以看见一个重要的问题：当下的社会是一个人口流动和注意力都非常迅捷的社会，从打造网络热点到大批游客涌入，前后时间可能只要短短十几天，而热潮的退却，可能也就是一两个月左右。 59 | 60 | **这么短的时间对一位消费者而言是一次旅行体验，但对任何一种线下实业的投资，都是一种过于短暂的干扰。** 而且，这个短期构成的商业机遇，其题材、规模、价格，都是基于一次不可重复的短期“脉冲”而形成的误导信息，基于这种信息想抓住的“商机”，自然风险巨大。 61 | 62 | 景观化的旅行还会带来其他影响，比如很多人都去过一些装修花哨，但口味非常普通的“网红店”，能满足打卡拍照的需要，味道和价格就一言难尽。 63 | 64 | 这种店铺气质对自媒体从业者和网络“大V”当然一拍即合，因为他们输出的同样是景观。但对于一个旅行者，最好的体验应该是舒服新奇的环境，处处都有小的惊喜，而不是从一个打卡点，赶路到另一个打卡点。 65 | 66 | **如果城市变成一座巨大的摄影棚，那旅行者的体验就变成找打卡点、排队、打卡拍照，这很难有好的体验。** 67 | 68 | 因此黑色长翅膀的骏马，大教堂的人造月亮，就如同河南景区祭出的妲己和纣王一样，它们在网络上很有话题，但对实际旅行体验几乎起不到任何帮助。 69 | 70 | # **02.** **“讨好型市格”的奇异** 71 | 72 | 说到体验，新晋的“网红”旅游城市都很喜欢推出一种叫“讨好型市格”的服务，包括游客的免费接送、迎接不暇的礼物、本地人极大的热情。 73 | 74 | 这同样是令人费解的，因为这种预期不符合基本的经济学原理。当一座城市接待人数达到数十万人，从最简单的经济学角度去想象，当地酒店与餐厅价格会有一定程度的上涨，服务质量也会因人数膨胀而有一定的下降。 75 | 76 | 因为网络热潮，在一段时间内当然可能激发部分市民对游客的积极服务，展现一种特殊的友善，但这依然不可能在一个城市长期持续。 77 | 78 | 因此，“讨好型市格”要么非常昂贵，需要这座城市有大量旅游从业者，且都能够有不错的利润来进行维持；要么就是一个多少有点幼稚的想象。但在我们的文化环境中，它竟然发生了，这其中的缘由值得琢磨。 79 | 80 | 一座城市的市民，为什么突然为了一座城市的旅游业开始自愿付出和牺牲？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的城市“主人翁”精神，所以人可以作出超越自己得失，超越功利计算的付出或忍耐。 81 | 82 | 这样的“讨好”，不仅体现为把全城都变成海底捞一样的服务氛围，还包括营造可以快速响应游客需要，满足游客需求的特点，又被称作“听劝”。 83 | 84 | 这似乎一下就解决了地方行政响应社会需求相对消极的旧有印象，但这里依然想问，这种运动式的行政优化，是一种行政风格的彻底转变，还是一种突然的冲动？ 85 | 86 | ![](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SogHb9LEFbm72IEg6Hl6ia4KP0GUXPz5qII0eKKRl6JnFCalDLTqH6jTVtdGZgFvOaOP03fZu8VzA/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87 | 88 | 《漫长的季节》 89 | 90 | 人总是响应激励的动物，不管是服务上的“讨好”，还是市政服务的“积极”，背后都需要实际的激励。要么是利益的激励，要么是行政体系内奖惩和考核的激励，失去经济系统和行政理性系统，这些服务不仅昙花一现，且可能带来更大的问题。 91 | 92 | 例如网上一则关于辽宁文旅局的信息，有游客反馈没有地方寄存行李箱，辽宁沈阳文旅局长当即表示“马上安排”。问题是，政府部门不是市场主体，行李箱寄存设施的从无到有，需要的是一个市场主体的配合。 93 | 94 | 如果行李寄存设置在一个商场，设备的钱谁出？占据商场的场租谁来支付？管理寄存的人员谁来雇佣？这些都是问题。如果这是消费者对海底捞的需求，那么海底捞如何积极地响应都不奇怪，毕竟它是一个商业主体，收入支出自己负责。但最近旅游热潮中的“讨好”或“听劝”，很多却是行政主体直接下场，对消费者作出承诺，这恐怕不是一个好的结构。 95 | 96 | **因为行政管理主体的服务对象并不是消费者，而是本地的市场主体。** 行政机构服务好本地的餐厅、酒店、文旅公司，帮助它们发展，恐怕才是可持续的地方管理之道。市民不必帮助文旅企业服务游客，行政单位也不必直接帮文旅企业制作攻略。 97 | 98 | 旅游是一个市场，而不是一个慈善项目。一个城市需要怎样的项目，以何种价格提供什么服务，不管是一个景区、一个餐厅、一个酒店，都是在正常市场竞争中才最有可能得出理性的决策。 99 | 100 | 地方行政毕竟不是经营主体，对“利润”没有即时的压力。如果地方行政站在舞台中央主导旅游形态，恐怕会导致市场更大的资源错配。 101 | 102 | # **03.** **城区型旅游城市的成长** 103 | 104 | 所以什么是可持续的旅行城市？我们可以先从几个数据入手。 105 | 106 | 据品橙旅游的统计，2024年，在全国318家5A级景区中，哈尔滨的客流量是第十三名。排在最前列的，是南京夫子庙秦淮河风光带、杭州西湖、北京奥林匹克公园。有人可能觉得不公平，因为南京、杭州、北京本地人口多于哈尔滨。再来看看跨市游客量，哈尔滨是第二十名，前五名是成都、广州、北京、长沙、西安。 107 | 108 | 支撑一个地方的旅游业，除了外地游客，还离不开本地及周边游客。城区型景区接待的人数不一定比风光型景区少。一个可持续发展的城区型旅游城市，或许应该先有旺盛的本地消费，再有红火延续的周边游览，再有远道而来的游客。北京、上海、东京、纽约都是如此。 109 | 110 | 如果在网上看此次旅游热潮中哈尔滨街头可以买到的小吃，有很多台式红肠、热狗肠，甚至生煎包、蚵仔煎、榴莲酥、梅干菜肉饼、麻辣小龙虾，和全国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 111 | 112 | 但如果缺乏本地居民和周边游客的长期经营，又如何发展出多元的娱乐或餐饮文化？全国餐饮文化出名的地方，不管是川渝、西安还是广东，都不是靠外省游客豢养本地旅游的多样化，而是依靠本地市民。 113 | 114 | 所以对哈尔滨、淄博或任何突然火起来的城区型景区而言，可持续的旅游业运营方法是本地居民的消费与本地内需，发展出多样化的餐饮与休闲服务。依靠短视频营销或放低姿态，都是一锤子买卖。 115 | 116 | ![](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SogHb9LEFbm72IEg6Hl6ia4qAxjFbomS7bk7XwT3T2Pq23VoUCsVubnYCbthKXAial5fr3oiaMPPQOg/640?wx_fmt=jpe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17 | 118 | 《钢的琴》 119 | 120 | 据第一财经2022年的报道，作为全国人口净流出第一名的城市，哈尔滨常住人口快跌破1000万，成为全国首个人口跌破1000万的大城市，经济发展和城投债也都在全国大城市中处于紧张的位置。一次火爆的冬季旅行带来的60亿旅游收入，恐怕很难从根本上改变这座城市的样貌。 121 | 122 | 这背后的功夫，离短视频和卖力的文旅局更遥远，但离长远计划、尊重市场近得多。 123 | 124 | # **尾声.** **城市不是迪士尼乐园** 125 | 126 | 做好旅游业可能没有什么魔法。通过中心化的盛大计划，去规划和设计每一个体验的细节，是迪士尼乐园。这个模式需要巨大的投资、天量的员工、严密衔接的分工和流程，以及强大的影视文化支撑，但它可以卖出高客单价，经济潜力巨大。 127 | 128 | 迪士尼乐园不怕短视频营销的冲击，也不担心园区变成一座大型摄影棚，因为本来游客就是单元化地一个一个项目玩下去，一寸一寸地区地体验。 129 | 130 | 但城市不是一座迪士尼乐园，这考验行政人员不把自己想象为迪士尼乐园的操盘者，开始为游客设计具体的“体验”，或积极推动具体的网络营销。 131 | 132 | 去中心化的城市是一个复杂的有机体，更像培育一株植物，水浇少了干，浇多了烂根，而且长成什么样，也不由培育的人说了算，剪掉一片叶子，也不能按修剪者的意志替换出一片符合要求的叶子来。 133 | 134 | 说到底，植物是自己长起来的，培育植物的人想亲自帮植物成长也不可能。先有好的城市，再有好的城市旅游，而不是相反。 135 | 136 | **参考资料：** 137 | 138 | 算算淄博烧烤五一假期的旅游账 | 环球旅讯 139 | 140 | 大量店铺转让，淄博烧烤“凉”了？| 中国新闻周刊 141 | 142 | 暂停营业、转让设备，这个冬天淄博烧烤凉了吗？| 看看新闻 143 | 144 | 讨好型市格成各地宣传流量密码，媒体：文旅发展不应止于听劝 | 中国青年报 145 | 146 | 数读：从省、市、5A景区监测数据看2024年元旦假期旅游市场 | 品橙旅游 147 | 148 | 哈尔滨常住人口跌破1000万，我国千万人口城市版图有何变化？| 第一财经 149 | 150 | \*本文原标题《短视频和“讨好市格”助推的旅游热点，并不利于一座城市》，声明：文章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不代表看理想平台立场，欢迎提供不同意见的讨论。封面图：《马大帅》，编辑：L，策划：看理想新媒体部。 151 | -------------------------------------------------------------------------------- /vistopia/20240312_被滥用的竞业协议正在拖垮打工人.md: -------------------------------------------------------------------------------- 1 | --- 2 | created: 2024-03-12T19:12:11 (UTC +08:00) 3 | tags: [] 4 | source: https://mp.weixin.qq.com/s/1GS0uIxTuDYPYQ7mXNkbuw 5 | author: 李厚辰 6 | --- 7 | 8 | # 被滥用的竞业协议，正在拖垮打工人 9 | 10 | > ## Excerpt 11 | > 缺乏制约的权力，必然产生高昂的制度成本 12 | 13 | --- 14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A0ViaNRqia18YGj5LgX4VSibTFXfBlkXZakYUA8yBkEQYYmpmDmxH0IZyeY4oUcOiabiaj1PywxF6StQ/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5 | 16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QRPhh9dW8ptEqVADmh8RYEPE55XHGiciaZDTalDOib76XqgH5pUTIwl7SSyTbP5AVqD5cfDQsyEmhsw/640?wx_fmt=jpeg&wxfrom=5&wx_lazy=1&wx_co=1&tp=webp) 17 | 18 | **文 | 李厚辰** 19 | 20 | 劳动者权益矛盾是个突出的社会矛盾，不管是加班、离职补偿、算法压迫等都曾引发诸多的讨论。最近竞业协议成为全新的话题，某互联网大厂苛刻的竞业协议被披露，有人觉得难以理解，却也有人觉得企业的做法“无可厚非”。原因大概有“竞业条款已经在劳动协议中”，以及“已经支付了竞业补偿”。 21 | 22 | 这是国内讨论公共问题时常会遭遇的困境：只要有规则，按规则来就无可厚非。这让对规则本身的反思和优化变得困难。背后的缘由很多，但大概有个社会达尔文主义的想象，即只要合同不是暴力逼迫的，那签订了就必须遵守。 23 | 24 | 其中有情势的逼迫，或者就是“店大欺客”，因为一方势力庞大，其他人只能妥协屈服。这在一些人看来，是“现实”的、必须接受的处境，甚至不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而是一个可欲的目标。 25 | 26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A0ViaNRqia18YGj5LgX4VSibyicaNpfZMjSJFGHr85glQV0UvxPDGJ30TMHYUPnUHgbYyqpCwF83EGw/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27 | 28 | # **01.** **一种压迫性的强大** 29 | 30 | 这个问题的核心叫作“bargaining power”，或者说“议价能力”。大的企业和组织，往往在这个方面强大，可以迫使其他人接受不公平的条件： 31 | 32 | 对供应商，可以压低价格，拉长账期，制定渠道独占或者不退货仅退款的条款；对员工，可以不发薪水实习甚至让实习生付款获得实习机会，无工资的强制加班，末位淘汰制，不平等的竞业条款，复杂的KPI和算法控制，以层层外包合同的方式最小化自己的成本；对合作伙伴或竞争对手，可以强制转让技术，倾销以挤出对手市场份额，毁约而不支付赔偿，用强大的法务部打击对手，谋求垄断。 33 | 34 | 总之，规模和实力强大，就有强大的议价能力，就可以在任何一种合作关系里获得主导，绝不吃亏，甚至多余的也要拿走。 35 | 36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QibP126oCiacypC1LgZdLBEXQXvPhiaxskkPDJy7S4RbFI14NbxUdzzvviap8A5lhzl9udsUSEutbjS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37 | 38 | 《年会不能停！》 39 | 40 | 这当然极不公平，不过在竞争如此激烈的环境里，在各个领域最大化自己的优势，显得不仅必要，而且威风。网络上我们津津乐道的企业或组织实力，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这种例子不给我们不公的感受，往往还带来一种欣快又躁动的野心。 41 | 42 | 可能仅有一个领域是特殊的，因为大多数人都受雇于某个企业。我们对员工领域的压榨相对敏感，但企业压榨其他企业和供应商，向消费者献媚的时候，很多时候我们还拍手称快，没有意识到这一切操作都遵循着相似的逻辑。如果有利可图，一个敢于压迫供应商、合作伙伴的组织，为什么不会压迫自己的雇员呢？ 43 | 44 | 请注意，这绝对不是“资本家”渗透到毛细血管之恶。我一直使用“组织”而不是企业，就是因为**上述操作绝非企业的专利，** **其他大型组织、核心权力，拥有同样“最大化其优势”的操作。** 我这里没有用“最大化利润”而是“最大化其优势”，就是在说明这种情况。 45 | 46 | # **02.** **不仅是公平问题** 47 | 48 | 这当然会带来极大的公平问题，以竞业协议为例，它会让求职者的选择减少。试想如果A企业以其苛刻的竞业协议闻名，而HR现在遭遇一个A企业离职的员工，其实有足够的理由压低Ta的工资。因为Ta的选项比一般人更少，这让劳动力成为一个买方的市场。 49 | 50 | 实际上，这导致的问题不仅仅是不公平，还极大地伤害了企业雇员的流动性。这些雇员身上带有的知识、经验和过去工作中的视角，对企业内部萌发的创新极端重要。如果某个行业，如军备竞赛一样拉高竞业协议的条件，实际上就是成规模地将人才从这个行业排除，对里面任何一家企业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51 | 52 | 尤其在互联网领域，这还极大地影响了新创企业的形成和个体的企业家精神的实现。因为很多竞业协议不仅限制受雇于其他企业，还同样限制创业。这让互联网新创企业的机会和空间也大幅缩减。 53 | 54 | 对整体经济而言，这样的协议也是毁灭性的。可以预料，受到竞业协议限制的雇员，难以找到与自己的知识与经验最匹配的职位。**这对人才本就缺乏的劳动力市场，带来一种结构性的错配，拖累了整体劳动力分配的效率。** 55 | 56 | ![](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UP4mWEf5RM2Xg2iaII7XgBIyAicm7ztwaUic6xBMf8nqTgIBWuUVWgTWicp3s6oLIbKAiaB8mBhJ9LfrC4rBhubRw0g/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57 | 58 | 《年会不能停！》 59 | 60 | 不仅如此，这还限制了企业与企业之间的竞争，让企业考虑的不是如何提高自己基于业务和技术创新的生产力，而是把大量精力投入在通过“议价能力”最大化企业优势之上。 61 | 62 | 这不是危言耸听，大家看看近几年在中国市场上活跃的新创企业，都在通过“议价能力”与“规模效应”实现一种被称为“价格屠夫”的商业模式。让从上到下的全产业链为了这个中心企业的“规模”牺牲利润率，大幅度削减商业与消费的多样化与竞争和再投入的可能。 63 | 64 | 一个企业如果可以依靠“最大化优势”就降本增效、赢得竞争，就不必费力地谋求创新与质量。路径依赖是基本人性，就像国家层面的“资源诅咒”。这个经济学概念指一种国家发展的窘境，那些拥有大量不可再生的天然资源的国家，虽然富有，却反而形成工业化低落、产业难以转型、过度依赖单一经济结构的窘境。不管是俄罗斯、委内瑞拉、沙特阿拉伯都是如此。 65 | 66 | 另外一些依赖大量土地资源和廉价劳动力资源的地方，同样遭遇这个问题。所以我们可以了解在组织间还会有一个“规模诅咒”，就是**那些依赖超大规模实现规模效益，并通过“最大化优势”赢得竞争的企业，也会遭遇创造能力低下、服务与产品难以升级、过度依赖规模带来的效益之窘境。** 67 | 68 | 当一个国家的很多企业都走上这条路，其结果就是整体竞争力的下降。 69 | 70 | # **03.** **不陷入困境的条件** 71 | 72 | 既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那么一个社会该如何避免被这种“最大化优势”的路径绑架呢？ 73 | 74 | 要想企业不把员工压榨到极致，托底的是最低工资制度与劳动的相关条例。而**这些制度的存在与维护，依靠的不是施舍，而是劳动者持续通过诉讼和抗争维持，依靠媒体和社会力量的监督。** 75 | 76 | 这是一个关键的视角转化。在我们的文化和日常实践中，对于社会秩序的塑造，大多数人的想象是一个中心化权力的设计和介入，要么依靠高瞻远瞩，要么依靠惩罚禁止。要克服上面的问题，似乎需要的是“不看重短期利益”的战略定力和企业家的独特眼光。 77 | 78 | 这也是我们格外崇拜各种意义的个人英雄的原因，与英雄的“强大”和“威风”有直接关联。但**实际上秩序的构成依靠的是一种社会空间，即每个个体都可以为自己的权益争取的空间。** 79 | 80 | ![](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UP4mWEf5RM2Xg2iaII7XgBIyAicm7ztwaUC2anEqEeqqrns9R8VyBwkmszTETtV4PrVKqjbtejsKoAN5Pmb5H9ug/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81 | 82 | 《年会不能停！》 83 | 84 | 以美国加州为例，有非常苛刻的竞业条款规则。除了一些非常特殊的情况，企业不允许与雇员签订竞业协议，这个特殊情况只包含以下三种： 85 | 86 | a.业务出售中原业务持有人不与购买方竞争：涉及业务出售的各方可以签订竞业禁止协议，卖方同意在合理期限内和合理地理区域内不与买方竞争，以保护所收购业务的价值。 87 | 88 | b.合伙企业或有限责任公司的解散：与出售企业类似，当合伙企业或有限责任公司解散时，合伙人或成员可以同意不在同一企业中竞争，以保护商誉或其他价值在他们之间分配。 89 | 90 | c.保护商业秘密：即便如此，竞业协议也基本上无法执行，但加州法律仍然根据《统一商业秘密法》保护商业秘密免遭盗用。这意味着，虽然员工可以跳槽到竞争对手，但他们不能带走机密信息或商业秘密。 91 | 92 | 而**加州形成这样的氛围并非是谁“高瞻远瞩”地营造创新环境所致，而是依靠多项诉讼划定的权利边界。** 例如2008年的典型案件（Edwards v. Arthur Andersen LLP），涉及安达信会计师事务所与汇丰银行，基本结果是加州最高院裁定原告Edwards与安达信签订的竞业协议无效。 93 | 94 | 根据《加利福尼亚州商业和职业法典》第16600条，限制任何人从事任何类型的合法职业、贸易或业务的每份合同均属无效。再次强化了加州竞业协议只能在非常有限的特例中使用的条件。 95 | 96 | ![](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QibP126oCiacypC1LgZdLBEXdButR1Eq6NuEe9cIgv9641pT2axDnibnyPibd27BzPbMJum1pyhIy9Ow/640?wx_fmt=jpe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97 | 98 | 《风骚律师》 99 | 100 | 因此我们可以明白，规模巨大的企业、组织，大到可以恣意妄为地在各种关系中取得压迫性的优势，这会遏制社会中其他个体对自己利益的捍卫和发声。其结果就是社会秩序的失衡，社会陷入单一路径的依赖。 101 | 102 | # **04.** **社会平衡状态的生成** 103 | 104 | 这个问题对于理解社会至关重要，尤其对理解这个债务爆发、各个领域都容易陷入产能过剩的社会。我们的社会有一种倾向，认为权力不受制约，才可以高效而决定性地塑造秩序，达成目标。 105 | 106 | 对于企业，降低其在合规等问题上的标准，在其遭遇诉讼纠纷时对其进行袒护，在其面临财务困境的时候对其给予无条件的支持，才能提高这个企业的成功率。对于更大的社会，也是如此。 107 | 108 | 而让社会的各个成员与组织表达自己的诉求，捍卫自己的利益，被当作一种混乱和干扰。或者用经济学的角度来说，被看作提高了社会运作的成本。这就是经济学家罗纳德·科斯最重要的洞见，他的论文《社会成本问题》（The Problem of Social Cost）对这个话题给予了充分的讨论。 109 | 110 | **缺乏制约的权力，必然产生高昂的制度成本。** 即便在短期情况下，因为缺乏各方的制约，资源已经被错配，而市场的不确定性在其中增加，即便少数市场参与者短期获得巨大利益，对于大多数人，这样的体系都是负效益的。 111 | 112 | 而社会的交易成本是一个总体概念，其中一方成本最低，也就是我们上面提到的“优势最大化”，其代价是全局成本的提升，即便这产生了一个明星般成功的案例，也无法抵消整个社会付出的代价。 113 | 114 | ![](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QibP126oCiacypC1LgZdLBEXsw5VbtDH3ia2J5UFnBcUrHd57kkQg1ETgSCtRBYVWWGB6uh3oiaqR6ng/640?wx_fmt=jpe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15 | 116 | 《继承之战》 117 | 118 | 这是在迷恋社会显性成就时不得不去考虑的情况，我们不能以外部性的显性社会成就替代每个人自己的利益。例如社会是否需要为了培养出一个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互联网企业，而在国内牺牲供应商、雇员、合作伙伴的利益？很多人正在接受这样的逻辑，但这对一个社会是有伤害的。 119 | 120 | 诚然，这个问题并不是“意识”的问题，每个人捍卫和争取自己的利益，这应该是自然而然的本能。尤其在现代社会，我们早过了弱肉强食、肉体消灭的阶段，社会信息相对流通，也有法律和诉讼程序的设置，例如《劳动法》。 121 | 122 | **劳动者依据这些白纸黑字的清晰条款争取自己的权利，需要司法体系正常运转，而不是像很多人呼吁的那样，需要权力主动“监管”和“整治”。** 只要司法体系应诉并按《劳动法》进行裁决，问题就可以得到解决。 123 | 124 | 社会平衡状态的生成，可以遏制”优势最大化“的文化和问题。**一个中立的、良好运转的纠纷裁决的机制，能够让人自主地依据规则争取自己的权益，这将可能塑造一个真正具有竞争力和持续性的社会。** 而一个绝对不吃亏，依靠规模或其他“实力”实现了“优势最大化”的环境，则更可能正在制造伤害，并蕴含巨大的风险。 125 | 126 | # **尾声.** **一个纯粹功利主义和制度的视角** 127 | 128 | 这篇文章的引子是竞业协议带来的纠纷，是企业对劳动者施加的过度要求。但整个行文中，没有谈“公平”的问题，没有谈企业家道德，没有谈劳动者作为受害者的惨状，没有大声疾呼，没有谈任何“高调”。 129 | 130 | “公平”的问题，被替换为“功利主义”的问题讨论。我甚至最开始就在论证，一个企业实现不受约束的“优势最大化”其实对自己的利益也有害处。 131 | 132 | 我当然无意以这种视角替代道德与公正的视角，但在面对很多社会困境的时候，比起快速找出需要承担道德责任的“反派”、找到一个需要被限制和惩罚的对象、调动受辱与义愤来面对公共困境，也许这种纯粹功利主义和制度的视角，可以帮助我们打开死结，为问题带来新的可能性。 133 | 134 | \*本文原标题《永远不吃亏的企业，是不是最有竞争力的企业》，声明：文章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不代表看理想平台立场，欢迎提供不同意见的讨论。封面图：《年会不能停！》，编辑：B，策划：看理想新媒体部。 135 | 136 | -------------------------------------------------------------------------------- /vistopia/20240325_邯郸未成年人罪案重刑能对抗恶意吗.md: -------------------------------------------------------------------------------- 1 | --- 2 | created: 2024-03-25T19:07:10 (UTC +08:00) 3 | tags: [] 4 | source: https://mp.weixin.qq.com/s/dzjMvSf-fH0i-rkmWS0uZw 5 | author: 李厚辰 6 | --- 7 | 8 | # 邯郸未成年人罪案：重刑能对抗恶意吗？ 9 | 10 | > ## Excerpt 11 | > 严惩是唯一的道路吗？ 12 | 13 | --- 14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A0ViaNRqia18YGj5LgX4VSibTFXfBlkXZakYUA8yBkEQYYmpmDmxH0IZyeY4oUcOiabiaj1PywxF6StQ/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5 | 16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QRPhh9dW8ptEqVADmh8RYEPE55XHGiciaZDTalDOib76XqgH5pUTIwl7SSyTbP5AVqD5cfDQsyEmhsw/640?wx_fmt=other&wxfrom=5&wx_lazy=1&wx_co=1&tp=webp) 17 | 18 | **文 | 李厚辰** 19 | 20 | 最近，邯郸未成年人故意伤害案引起了很大的讨论。很多人呼吁重刑，认为重刑不仅是对犯罪者的惩罚，还是防范未来犯罪的必要警示。 21 | 22 | 最高检察院检察长应勇也于近日[表态](http://mp.weixin.qq.com/s?__biz=MjM5MzI5NTU3MQ==&mid=2652318778&idx=1&sn=0bc3216962184671f1d93f13231178a4&chksm=bd7ab1868a0d38905e3f9f44db441b4f860867f31f7385a3800f651182f335994d19d0a9a16b&scene=21#wechat_redirect)：“对未成年人实施的故意杀人或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等严重犯罪，符合核准追诉条件的，要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23 | 24 | 这番表态是对汹涌民意的回应，网络上主张重刑的人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案件后，社会各界高度关注是好事，但最高检的回应，几乎已经定调嫌疑人会被追究刑事责任。 25 | 26 | 另一面的理由算是老生常谈，即青少年犯罪和霸凌并非一个个体责任问题，而是一个社会问题。这种问题必须通过留守儿童、学校管理等一系列手段来解决，而非严刑峻法。 27 | 28 | 每每这种问题出现，就似乎是“严刑峻法派”与“社会结构派”之间分歧的一再重演。 29 | 30 | 31 | # **01.** **两个视野的不相容** 32 | 33 | 面对这个问题，最简单的思路是这两种视野并不矛盾，我们既要严刑峻法，也要优化社会管理。或者，干脆可以分成短期靠严刑峻法，长期靠社会管理，好像矛盾就此消解。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这两个视野不仅存在矛盾，这个矛盾还可能是理解问题的关键。 34 | 35 | 这个矛盾有很多层面，最大的讨论关于青少年。青少年的状态是否存在特殊性，或者说可塑性？如果任何青少年发展时期具有特殊的可塑性，那在这个关键周期，选择重罚或教化有根本的区别。 36 | 37 | 美国对此有大量研究，这些研究指导着他们对青少年犯罪的介入方式，也呈现出对青少年施加惩罚与对成年人施加惩罚造成的不同影响。 38 | 39 | 对成年人施加惩罚，是希望其通过惩罚学会对规则的敬畏和遵守，但青少年似乎对惩罚本身有更强的响应。 40 | 41 | ![](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TkfkSNazFUR4bUKMWqGbqCt1L0deRw76s5KZdxTDxaSbn37woZbvrunt8RGibZPAiboSkHV72P4gs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42 | 43 | 《少年法庭》 44 | 45 | 美国司法统计局（Bureau of Justice Statistics）的数据显示，被监禁的青少年更有可能在释放后重返监狱，这种现象被称为“旋转门”效应。各国在检讨青少年犯罪问题时，都把再犯罪率作为重要的指标。 46 | 47 | 除此之外，青少年在监狱中的心理健康问题也高于成年人，根据美国国家心理健康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f Mental Health）的数据，约50%的监狱青少年患有至少一种心理健康问题，这个数据高于成年人群体的43%。 48 | 49 | 可见，成年人更适合以惩罚的方式施行教化，而青少年则更难将惩罚看作自己行为的后果，容易将其当作整体社会对自己的报复和恶意对待。 50 | 51 | 因此，一种可能的结果是，对青少年使用形似成年的监禁措施，不仅无法解决他们的问题，甚至可能导致问题的加剧。所以对于青少年犯重罪，解决手段究竟是“重罚”还是“教化”，或许不是一个可以一边重罚，一边教化，或者以重罚实现教化的目标。 52 | 53 | 这是我们必须认真思考的问题，而这个问题会关联到另一个重要的视角。 54 | 55 | # **02.** **重刑也是“社会结构问题”** 56 | 57 | 呼唤严刑与呼唤解决结构性问题，看上去是平行的两种方向，但实际上在公众心目中可能完全不同。 58 | 59 | 刑事惩罚是一种具象的“政策”。我们呼吁对青少年犯罪者进行惩罚的背后，有着对这种政策的预期和实现状态清楚的认知，也就是他们不是进入少年管教所，而是进入监狱。不仅进入监狱，人们还期待很长的刑期。 60 | 61 | 当我们说青少年犯罪是个“社会问题”，需要社会整体的参与，这则是相对抽象和模糊的观点。学校、家庭、社区，到底要做哪些事？我们就不太知道了。 62 | 63 | ![](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TkfkSNazFUR4bUKMWqGbqCaL1bsdrG9Orkdo6lqT4ZMMKBFhtHOsQUgdibFjWT0BhiaEicPnpr9S3FA/640?wx_fmt=jpe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64 | 65 | 《少年法庭》 66 | 67 | 此次涉案的人员，受害者和犯罪嫌疑人全是留守儿童，因此还引发对“留守儿童”现象的探讨。解决这个问题，需要家庭和社会全面地对留守儿童群体提供更多关怀。但实际上，到底可以怎么关怀呢？ 68 | 69 | 这样的问题让前者的政策想象非常确凿，而后者的政策想象却非常虚幻。每当我们提到“这是一个社会问题”，就会遭遇这种困境。这类主张大多听上去正义凛然但缺乏实质，而“严刑峻法”则是可感和可想象的，这让公共舆论更容易对前者投入信心。 70 | 71 | 但问题是，对“严刑峻法”而言，审判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只要犯罪者判处的不是死刑，他就有机会重回社会。所以对“审判”这个结果的实感，并不能让我们真正了解这个政策的影响。 72 | 73 | 严刑峻法涉及到监狱管理制度的方方面面。比如犯人在监狱里可以得到什么教育？他们的思想如何被纠正？他们在监狱里会如何劳动？探视政策是怎样的？犯人如何与家人沟通？减刑的激励措施是如何运转的？如何帮助他们更好地融入社会？犯罪人员服刑完毕后回归社会的衔接政策是怎样的？释放人员的就业政策如何？...... 74 | 75 | 只有上述问题都足够清晰，我们才能获得对“重罚”的全部想象。判决和监禁期限是开始，如果上述政策运行不佳，没有合理的方案，或者没有充分的资源投入，监禁可能不是改过自新的开始，而是不断将其生活恶化的机制。 76 | 77 | ![](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TkfkSNazFUR4bUKMWqGbqCbc0rB9CBGxlJ8vnXFJf6N1GgkcNITQvNMhbXECdOb3AIicypjfSL5hw/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78 | 79 | 《少年法庭》 80 | 81 | 有人可能觉得是这些犯罪者咎由自取，活该。但他们中的一部分人终究会回到社会，他们的家人、朋友、社区，都会受到直接影响。 82 | 83 | 惩罚真的是个实在的、有效率的社会政策吗？或许我们对惩罚的了解，和“这是个社会问题，需要社会整体参与”一样有限。严惩同样牵涉到复杂的监狱与社会管理问题，在审判时多判五年、少判五年，并不能完全消解这个真正带来影响的因素。 84 | 85 | 反过来，“社会整体参与”同样可以有实在的想象。例如留守儿童，和被称作“边缘犯罪者”的问题少年，使用足够的社工对其进行疏导，是一些国家已有的制度。但这些制度需要精细化的社会管理，例如一个地方到底有多少“边缘犯罪者”？只有了解这个数字，才可能估算社工人数。 86 | 87 | 还有青少年判罚的“少年法庭”制度。韩国电视剧《少年法庭》就曾聚焦这个机构的运作。 88 | 89 | 我国同样有少年法庭。早在1984年，就初次尝试了少年法庭的制度，专门用于未成年人的相关判决事项。今年的3月14日，时间非常巧合，就在邯郸未成年人杀人案批捕后一天，最高法院又就“少年法庭”问题有新的进展，之后揭牌了“最高人民法院少年法庭工作办公室”。 90 | 91 | 少年法庭在审判上有何不同，其提出的“寓教于审、圆桌审判、社会调查、犯罪记录封存、心理疏导、合适成年人到场、回访帮教”等工作机制，具体是如何执行的？这些细节同样可以帮助我们充实对“社会整体参与”的了解程度。 92 | 93 | # **03.** **实然的困难** 94 | 95 | 但问题显然还没有解决。不管是监狱体系，还是社会体系，风险控制和教化系统都是一个精耕细作的领域，不靠“善心”和“责任”，而是需要投入真金白银的社会资源来解决。 96 | 97 | 监狱、留守儿童在这边基本是一个“社会学概念”，很多人恐怕对美国监狱的熟悉程度都大于对我们自己的。 98 | 99 | 美国一年的监狱支出大概在700亿美元，监禁率是全球之首，监狱人口达到200万人，平均每人3.5万美元。我们没有公开监狱系统预算数据，但能查到北京市监狱系统支出为43亿人民币，这是很高的数字。 100 | 101 | 如果以这个高标准的数字估算全国，则总支出超过1000亿元（43亿乘34个行政区）。这个数据的测算肯定不精确，但可以作为一个数量级的基础参考。 102 | 103 | 社会领域方面，医保机制和养老保险机制都以保险金缴纳为基础，服刑人员自然没有这些保险机制的缴纳，进入社会后抗风险能力极差。 104 | 105 | ![](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TkfkSNazFUR4bUKMWqGbqCyQpW7usvM3DVvYVRsthr1UibZ4ZmuBZGKlChghiaUjUvzP1rYo3jVENA/640?wx_fmt=jpe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06 | 107 | 《少年法庭》 108 | 109 | 除了社会保障体制外，社工体系也是重要的环节。我国持证社工人数有73.7万人，美国这个数据为70.8万人，但考虑到人口基数，人均社工数量还有较大的差距。再加上非政府组织方面规模和投入的差距，导致社会领域实现更精细管理的空间较小。 110 | 111 | 这就像现在很多中小学为了遏制学生在校风险，手段是限制学生自由活动。虽然2021年实施的《未成年人学校保护规定》要求，“学校不得设置侵犯学生人身自由的管理措施，不得对学生在课间及其他非教学时间的正当交流、游戏、出教室活动等言行自由设置不必要的约束。”但下课不允许出教室的现象依旧普遍。 112 | 113 | 因此，从应然的角度，我们当然可以轻松地说青少年犯罪问题是个社会问题，需要对青少年身心健康、留守儿童问题、青少年发展进行全面的介入。 114 | 115 | 但从实然的角度来看，不管是缺少父母和管教资源的家庭，缺少精细介入手段的学校，缺少足够的社工和介入资源的社区，甚至到少管所和监狱的管理体系，都让呼吁“解决结构性问题”的主张变得难以开口。 116 | 117 | # **04.** **如何面对复杂，与问题共存？** 118 | 119 | 还有另一个很具说服力的观点：不管惩罚是否有用，但惩罚起码公平。就算惩罚无法改变他们，如果他们再次犯罪，就是有前科的犯人，更要重罚。 120 | 121 | 这个观点让我们可以不管效果，只管“公正感”。公正感是个重要的东西吗？这取决于社会的形势。 122 | 123 | 我们正处于一个剥夺感越来越重的社会。福利和包容政策的黄金年代正在经历全球性的退却，随着保护主义和保守主义的回潮，在各个国家都有“严刑”的呼吁，不管是针对移民，还是针对犯罪者。 124 | 125 | 在压抑的情况下，社会情绪更容易被点燃。不管是以正义的原因、以公正的原因，还是以民族的原因。不仅是对犯罪者，对明星、企业或其他个人，大众的态度都展现出异常苛刻的趋势。**“零容忍”、“高压线”、“顶格处理”、“从严从重”不是偶发的对极端事件的态度，而是一种持续的情绪。** 126 | 127 | ![](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TkfkSNazFUR4bUKMWqGbqC2GOZf3wGe19YOO5Oib81esKG1Qy6rOkJtMDlIveWYF4WHpOVhlPZJow/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28 | 129 | 《小武》 130 | 131 | 其实这种事件是对社会和个体进行系统性反思的机会。芬兰赫尔辛基在2020年曾发生了3名青少年虐杀的残忍案件，涉事少年分别被判处8-10年监禁。 132 | 133 | 更重要的是，事后引发了芬兰对未成年人教育和社会体系的全面反省，也有专著出版深入探讨了这起案件背后的社会和个人层面的问题。除了关注处罚力度，这类探索或许能产生更长远的意义。 134 | 135 | 这个问题没有任何短期的解决方法，“社会整体参与”展现了理论上的可能性，而严刑重罚也并不能一次性解决问题。我们再次遇到要与问题长期共存的处境。但是，长期共存绝不等于消极等待，起码有几个方向是可以改善和关注的： 136 | 137 | **1）社会福利体系完善** 138 | 139 | 呼吁资源向福利体系倾斜，通过不断完善福利体系，让社会问题得到缓解。这也不是抽象的，现在国家鼓励“新型城镇建设”，并以“县域经济”为主要抓手。如果可以促使农村人口通过这个机制转城市户籍，享受哪怕入门级的城市福利体系，可能都会是有益的发展。 140 | 141 | **2）社区建设** 142 | 143 | 现在的社区建设主要以行政管理为主，但“中央社会部”建立后，资源也有向社工领域倾斜的可能。如果以社会末端的秩序作为考核，给予基层社会自治的空间，或许能提供更多社工与社会职能。 144 | 145 | **3）出生率降低下的教师资源密集化** 146 | 147 | 出生率下降后大量幼儿园和小学教师资源冗余。如果增加教育投入，我们也会有现成的人手和足够的经验优化学校的管理，甚至对留守儿童、边缘青少年进行辅导，提供校舍进行住校管理等。 148 | 149 | 谁都希望过平稳的日子，如果生活尚有希望，大概鲜有人是“天生犯罪者”。也许下次，我们不必只呼吁“重罚”，而是尝试呼吁类似的上述建议。问题不会在短期内得到解决，但我们可以尝试向一个能解决复杂问题的社会，迈进一步。 150 | 151 | 152 | \*本文原标题《当社会再次关注“如何才能严惩”》，声明：文章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不代表看理想平台立场，欢迎提供不同意见的讨论。封面图：《少年法庭》，编辑：L，策划：看理想新媒体部。 153 | 154 | 155 | -------------------------------------------------------------------------------- /vistopia/20240415_豆瓣高分神作不止宫崎骏喜欢.md: -------------------------------------------------------------------------------- 1 | --- 2 | created: 2024-04-15T18:58:45 (UTC +08:00) 3 | tags: [] 4 | source: https://mp.weixin.qq.com/s/AnNvwYobCgW5cr6GhpwbEg 5 | author: 李厚辰 6 | --- 7 | 8 | # 豆瓣高分神作，不止宫崎骏喜欢 9 | 10 | > ## Excerpt 11 | > 一件重要的事情，可以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12 | 13 | --- 14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A0ViaNRqia18YGj5LgX4VSibTFXfBlkXZakYUA8yBkEQYYmpmDmxH0IZyeY4oUcOiabiaj1PywxF6StQ/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5 | 16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QRPhh9dW8ptEqVADmh8RYEPE55XHGiciaZDTalDOib76XqgH5pUTIwl7SSyTbP5AVqD5cfDQsyEmhsw/640?wx_fmt=other&wxfrom=5&wx_lazy=1&wx_co=1&tp=webp) 17 | 18 | **文 | 李厚辰** 19 | 20 | 宫崎骏新作，也可能是他最后一部作品的《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上映，因为其晦涩和象征主义迎来两极化的评价。 21 | 22 | 这部电影的名字源于小说家吉野源三郎的著作《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小说和电影成片比较，其关联可能仅仅是名字，以及它们都围绕着一位少年生活的事件。不过这个名字——“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确实是一种终极哉问。 23 | 24 | 这可能是一种永恒的迷惘，也是大多数人曾经发问，现在已经放弃回答的问题，一个老生常谈到已经失去期待的问题。但即便如此，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也同样迷人。皮克斯电影《心灵奇旅》，实际上同样关注的是这个话题，它给出了一个“成就并不重要”，感受当下之美好才是心之所向的答案，符合了“活在当下”的时代呼唤。 25 | 26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R79WCrwcHmj4mVda0zyHPf6WknNh4xT4f0pxVgcoMiaj5wJHncCd7Hw7mywnqkZtf1NTMB5ibFbqeQ/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27 | 28 | “活在当下”代表着对“人生意义”追问本身的消解，这个问题不重要，我们不需要考虑“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的大话题，而更需要关注当下，关注细小的抉择。这已经成为最被大家接受的答案。 29 | 30 | 带着这样的背景和好奇，通过阅读这本书，或许我们可以知道宫崎骏在这里希望追寻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话题。 31 | 32 | ![](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A0ViaNRqia18YGj5LgX4VSibyicaNpfZMjSJFGHr85glQV0UvxPDGJ30TMHYUPnUHgbYyqpCwF83EGw/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33 | 34 | # **01.** **无甚惊喜但也绝非言之无物的阅读初体验** 35 | 36 | 这本书同电影一样，围绕着一个少年的生活展开。但与电影不同，这个小说是纯粹的现实主义作品，没有异世界的设定，少年的父亲也早早过世，在小说中与少年展开多次对话的是他的舅舅。这个人生意义的探索就是在同他舅舅的对话中慢慢展开的。 37 | 38 | 书籍主人公被舅舅称作“小哥白尼”，这本书就从这个称呼展开。主人公的外号来源于他作为儿童的一个发现，当他与舅舅看到东京都巨大城市的人潮，小哥白尼产生了一种“人都是一种分子”的想象。这个想象被他的舅舅捕捉到，认为其蕴含着了不起的价值： 39 | 40 | **“人习惯以自己为中心思考、判断事物；即使长大了，这种特性同样根深蒂固。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在广大的世界上，能完全改掉以自己为中心思考的习惯的人，其实非常稀少。”** 41 | 42 | ![](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79WCrwcHmj4mVda0zyHPfS1VO2OUI7hJ6Jng2Eg6QjiasD6jB53Z29d7bibvscE4N9VW5CiaZHxE2A/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43 | 44 | 他的舅舅认为这样的发现不啻于哥白尼的日心说相较，因此给他起外号为“小哥白尼”。这本出版于1937年的书籍确实与我们今天对人生意义问题的切入点非常不同。今天回答“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话题恐怕最被接受的回答就是——活出自己。 45 | 46 | 但这本书的起点却认为这个话题的起点是“不以自我为中心”。这本书可以说就是对这个主题的阐述，可以想象在日本军国主义思想达至高峰的30年代，这个话题也具有强烈的时代性。 47 | 48 | 那怎么才可以“不以自我为中心”，进而因此展开对“人生”的展望呢？书中描写了小哥白尼目睹了自己朋友因为贫穷被霸凌，而另一位身材矮小的同学勇敢出头的过程。这件事引发了他舅舅与他的笔谈。 49 | 50 | 他舅舅对他的感动而欣喜，并说出了他去世父亲托付的期望——“我希望他成为了不起的男人。我是说，为人很了不起的人。”并希望他可以珍惜看到同学为被霸凌者出头的感动，他的舅舅进一步告诉他，“人生意义”的答案是不可能被道理给予的，只能靠他自己充分感受这样的“感动”并自己产生“切身体会”。 51 | 52 | 用书里的话说：**重要的不是世俗的眼光或其他，而是你自己必须从灵魂深处了解人到底是什么地方了不起。** 53 | 54 | ![](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79WCrwcHmj4mVda0zyHPfXmjicguhKEmPBnNHGicHUfcslsuoxVMRUcuM7ribUYonSqwAibeSkkiaE7Q/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55 | 56 | 对于这样外在感受和“了不起”的自主挖掘，在书里被当作是“不以自我为中心”的一种基石。故事在这里继续往下挖掘了对贫穷的看法，在书中“小哥白尼”过着典型的中产阶级生活，而他被霸凌的同学是家里开豆腐店的，经济并不富裕的阶层。 57 | 58 | 书中描述了“小哥白尼”去到这位同学家，看到他帮助家中劳动和其精干母亲的感动，也引发了舅舅对他的再次笔谈。舅舅希望他可以意识到，这是一个人与人之间互相联系的社会，所有商品和服务都不是自然而然得到的，而是无数人的辛勤工作完成。 59 | 60 | 作者的想法也符合了20世纪上半叶日本左翼知识分子对劳工阶层的关怀，他希望“小哥白尼”将贫穷当作一个重要的问题看待，意识到贫穷是一个社会问题，而不是贫穷者本人的道德问题。 61 | 62 | 并从中引发出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即很多贫穷者恰恰就是商品和服务的提供者，而很多脑力劳动阶层反而并不实际“创造”什么，而只是“消费”，所以小哥白尼的舅舅让他想想，自己到底在生产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当作回答“活出怎样人生”的关键。 63 | 64 | 因此，在这里生命意义的回答，就由不以自己为中心思考，也不以世俗的眼光，而是抓住本真性的感受，并最终回答自己生产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作为最后的回答。 65 | 66 | # **02.** **生命意义的难问题** 67 | 68 | 大家在之前或许都接触过这样的问题，且这些问题其实都有相对成熟的回答。 69 | 70 | 例如每个人要生产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这个问题。因为我们的社会是个巨大的有机体和复杂的分工社会，因此其实每个人单独都无法生产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但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拥有敬业精神，我们合在一起其实就完成了社会价值创造的过程。因此自己生产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这个问题，就变成了“做好自己本职工作”的“敬业精神”就是了不起。 71 | 72 | 而我们能够遭遇什么样的感受，目睹何种了不起的人，实际上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令人感动”的故事层出不穷，激发强烈情感的人事物也不在少数。尤其是以“愤怒”所引领的正义感，任何一种社会正义运动，都可以激发出人强烈的情感，为“活出怎样的人生”提供一个现成的答案。 73 | 74 | ![](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79WCrwcHmj4mVda0zyHPfV2UrMBoWCMnca1tugBdmhpXNjfmlnQP9cB6GGicy0E7XnYJsY1HFJUA/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75 | 76 | 而这种具有“社会责任”的问题直接将主体放置在了不以自我为中心的位置，通过身份政治，自我融入了巨大的群体中，任何与自己有关的好恶情感，也都变成了巨大群体生存斗争的一部分。这让今天生活的人可以像在超市里一样思考“活出怎样的人生”问题，甚至还是一个充满了叫卖声的超市。 77 | 78 | 我们对这个问题的回应正在被两个方向的答案决定：做好分内的事、融入一个身份政治运动。前者为我们的职业选择提供了合法性，后者为我们与生俱来的身份和特质提供了合法性，构成了一个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改变”就直接得到“人生意义”答案的处境。 79 | 80 | 但问题恰恰在这里，这些生活意义彼此根本矛盾。**新的“活出怎样的人生”选择，逐渐成为“谁是真正受害者”的人生选择。** 如果环顾周围和网络上能够看到的几乎一切人群，会发现几乎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受害者叙事”。 81 | 82 | “做好分内事”与“身份对抗”的叙事，轻松地回答了“人生意义”的问题。但我们的迷惘消失了吗？或者说我们获得了满足吗？可能是没有的，不然我们应该不会被“爱自己”或“活在当下”等叙事如此强烈地吸引，成为了“人生意义”答案的B面——人生并没有意义，思考人生意义是庸人自扰，放弃这个问题才是获得平静的开始。 83 | 84 | # **03.** **人生意义的自欺问题** 85 | 86 | 在书籍前面，小哥白尼一直是一个相对单调的“正面”角色，成绩不错，善于思考，有好奇心，也关心被霸凌的同学。但这本书并没有伴随着他的温和、善良一直走到结束，从后三分之二开始，它用非常的篇幅讲述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87 | 88 | 小哥白尼和朋友们分享了拿破仑的故事，他们被拿破仑的勇气和决心，以及英雄气概深深吸引。并且在面对自己的同伴被高年级威胁时，也做出了颇具英雄气概的承诺，他们将共同面对危险，如果面对危险，他们就要一起挨揍。 89 | 90 | 高年级的威胁在打雪仗的过程中真实地降临了，书中一直善良上进的小哥白尼却在那一刻犹豫了，在自己的朋友们接连站出来之后，他因为怯懦选择了退缩，以旁观者的姿态目睹着自己朋友们被霸凌——在这本探讨“活出怎样的人生”的书中，为什么需要这样的情节？ 91 | 92 | 这可能是这本书中最关键的情节，正是这个情节展示了“活出怎样的人生”的谎言部分。深深受到拿破仑激励，向往一种英雄主义人生的小哥白尼，发现自己非常懦弱。**这种追求在面对危险和挑战时，其实是假的。** 93 | 94 | ![](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79WCrwcHmj4mVda0zyHPfPDFm4zibtpt375fYGAicRrcZvgIdvBLNicM8g0CBOibRZwSJTqPlgtUGcA/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95 | 96 | 我们所有人都可能会面对相似的问题，紧紧站在同温层内的“勇敢”是否和小哥白尼的拿破仑崇拜一样，是一种虚幻的自欺，活出何种人生的“自欺”。在1937年军国主义和民族主义高涨的日本，这是一种普遍现象。 97 | 98 | 但这种自欺并不是民族主义的专利，而是属于一切具有“内聚性”群体的特征，尤其是“内聚性”群体充满互相的吹捧和强化，纪律和催促。如果不是非常成熟的心灵，有几个人禁得住这样的环境？泡在一个同温层中高强度地吸收单向信息，又有几个人敢于在这样的环境里保持质疑？ 99 | 100 | 小哥白尼尚且因为真实危机的迫近发现了自己的懦弱。在有了互联网之后，我们都可以轻松寻找到这样一个“脱域”的环境与真正的问题和风险隔离，**在虚拟空间“活出人生”，只会让我们的自欺变得更加容易。** 这让我们的”人生意义“设想更像是一种梦境。 101 | 102 | 书中小哥白尼的舅舅说：“错误相对于真理的关系，正如睡眠相对于清醒。我曾经见过人从错误中醒来，就像苏醒之后再次朝着真理前进。” 103 | 104 | 但如果人置身于一个“不可能犯错”的环境呢？或者即使犯错，同温层也有足够强烈的动机来粉饰错误的环境呢？你现在所相信的“正义”，是绝对正确的吗？有挑战者吗？挑战者已经早就被熟练地污名化以至于其意见的动机已经完全被瓦解了吗？ 105 | 106 | 如果这里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你所进行的这个“身份政治”运动已经不可能有错了，在这个背景下，在同温层的躁动中，你甚至不可能知道这是真还是假。 107 | 108 | # **尾声.** **更困难的开放视角** 109 | 110 | 如果在这本探讨“活出怎样人生”的书中，描写一段懦弱的故事已经足够奇怪，这本书的结尾就更加怪异。小哥白尼向舅舅发问，难道日本的佛像最初真的是希腊人雕刻发源的吗？这里说的是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在犍陀罗地区发源佛教造像的故事。这与一个人“活出怎样的人生”有什么关系？ 111 | 112 | 这个问题大概是有关的，这关乎“人生意义”是否可以超出以下的范畴，“我和与我相似的族群如何被压迫和正义”、“我的敌人是如何的可憎可恶”以及“敌人的敌人”和“敌人的朋友”到底又做了什么？ 113 | 114 | ![](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79WCrwcHmj4mVda0zyHPfkxxRgcudujtHfhxGZ9Z9uqvyRwrTMKbp6Foo2GL85RDlT9hlzicS24A/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15 | 116 | 我们是否可以关注和自己以及自己构成的敌我关系无关的人们？你已经发现这里的问题了，我们兜兜转转，还是以“自我为中心”，以自我与自己族群的敌我关系构成了一切。而犍陀罗的故事，**是你发现一件重要的事情，可以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学会接受这种事情的重要性，才真正为“活出怎样”的人生打开了视角，或者更是接近了某种真相吧。 117 | 118 | 这本书的内容提出了真正的人生意义的问题。你现在相信的东西可能是错误的吗？你在这个事情之中有犯错的可能吗？还是已经站立在绝对的正义上？你能接受一件事情，关心一件事，即便它和你自己的身份和敌我关系无关吗？这恐怕才是“活出怎样人生”的开始吧。 119 | 120 | \*本文原标题《“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这个大而无当的问题》，声明：文章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不代表看理想平台立场，欢迎提供不同意见的讨论。配图、封面图：《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编辑：z，策划：看理想新媒体部。 121 | 122 | -------------------------------------------------------------------------------- /vistopia/20240424_我们只剩黄色新闻可看了吗.md: -------------------------------------------------------------------------------- 1 | --- 2 | created: 2024-04-24T12:48:02 (UTC +08:00) 3 | tags: [] 4 | source: https://mp.weixin.qq.com/s/4B8jgIU8dIQlZTa8g1ZR1A 5 | author: 李厚辰 6 | --- 7 | 8 | # 我们只剩“黄色新闻”可看了吗？ 9 | 10 | 原创 李厚辰 看理想 _2024年04月24日 13:11_ _北京_ 11 | 12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A0ViaNRqia18YGj5LgX4VSibTFXfBlkXZakYUA8yBkEQYYmpmDmxH0IZyeY4oUcOiabiaj1PywxF6StQ/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3 | 14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QRPhh9dW8ptEqVADmh8RYEPE55XHGiciaZDTalDOib76XqgH5pUTIwl7SSyTbP5AVqD5cfDQsyEmhsw/640?wx_fmt=other&wxfrom=5&wx_lazy=1&wx_co=1&tp=webp) 15 | 16 | 17 | 18 | **文 | 李厚辰** 19 | 20 | 前不久，博主猫一杯因造假“在巴黎捡到学生作业”而遭到封禁。该事件就像一面照妖镜，从捏造网络内容，到被媒体转发，到最终被揭发而遭封禁，其创造出的断裂和异常中，很多被我们习以为常的东西翻涌出来，关于媒介素养问题再次进入我们的视野。 21 | 22 | 这个事件异常的地方也很讽刺，猫一杯可以成为千万级粉丝量的自媒体，其运营方式没有任何的惊喜和奇异。 23 | 24 | 该账号要么用某种戏谑夸张的风格包装一点“正能量”，例如在巴黎街头穿马面裙拍照，以此激发粉丝的民族自豪感；要么包装的就是某种“自嘲”和有限度的“嘲弄”，利用“戏谑感”和寻常情绪制造轻微的错位，比如在奢侈品牌设计师的人设下，拍摄模仿豚鼠等搞笑内容以制造反差。 25 | 26 | 这种轻微错位几乎可以包装一切，同样，它也是网络上所有头部流行内容的特征，涵盖所有观念的光谱。精准塑造这种“风格”需要天赋，也需要打磨。 27 | 28 | 也正是因为我们对这种风格如此熟悉和习以为常，当这个过程被打断、甚至被严肃处罚时，这个断裂才具有真正的新闻和分析价值。 29 | 30 | 31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A0ViaNRqia18YGj5LgX4VSibyicaNpfZMjSJFGHr85glQV0UvxPDGJ30TMHYUPnUHgbYyqpCwF83EGw/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32 | 33 | 34 | 35 | # **01.** **黄色新闻时代** 36 | 37 | 黄色新闻，是指通过夸张和误导，提供实质内容不足、没有重要性、与公众利益疏远的信息。在短视频的发展背景下，还延伸出了“新黄色新闻”的概念，其特点是运用煽情化表达手法，配以抓人眼球的标题和封面，制作发布要素不全、真假难辨、质量低下、公共价值缺失的信息内容。 38 | 39 | 不得不承认的是，今天我们所处的移动互联网环境，根本就是这类“黄色新闻”的狂欢。**信息爆炸时代，爆炸的主要构成物，以及最受关注的就是黄色新闻。** 40 | 41 | 随便看看最近几天的微博热搜：3000万阅读量的“喝水后一直小便和半天不去厕所哪个对身体更有害”，1500万阅读量的“6种小花的简单画法”，5189万阅读量的“自称周杰伦演唱会迟到崩溃当事女主回应”，3000万阅读量的“女子熬夜双眼皮熬成悲伤蛙”…… 42 | 43 | 在这个竞争空前激烈的信息市场中，如果我们将不同类型的新闻和信息比喻为不同的生物，最后胜出的物种就是黄色新闻。 44 | 45 | 46 | 47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Syic0sLxJaJseEj1JRgoS4lqOvhqcCtdq0ibwBZL5WsUjyrB1LdAlqzaAUF7icHu5fLy8bTThHQoicCQ/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48 | 49 | 《不要抬头》 50 | 51 | 52 | 53 | 换言之，黄色新闻就是信息领域的“十元店”，成本低廉，接受起来没有负担，30秒钟的内容里不会有任何挑战价值观的内容和事实，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数量庞大，几乎可以无限供应。 54 | 55 | 在日更且考核媒体阅读量的时代，炮制黄色新闻几乎是唯一可行的运营策略。**从这个角度来说，黄色新闻是极端理性、也极端精明的内容产物。** 56 | 57 | 这是所有人共谋的结果。受众天然倾向便宜又量大、安全可预期、对自我认知没有挑战的内容，如果信息时代也是一种食品摄入，我们需要这种“主食”；而内容生产商会制定低成本、可量产、不容易厌倦、黏着度高、容易稳定盈利的内容策略。二者一拍即合。 58 | 59 | 《法国大革命之前的畅销禁书》一书曾揭示，即便在那种紧迫而矛盾重重的时代，稍有价值的信息，都需要包装在八卦与刺激性的内容中。毕竟人人都需要吃大量的信息主食。因此问题不在吃主食，而在只能吃主食。 60 | 61 | # **02.** **媒体真空** 62 | 63 | 时至今日，我们已经无法设想任何一个媒介环境不被黄色新闻充斥。但只要媒介领域的核心地带依然存在有价值的信息，主体议程还由高质量的媒体主导，黄色新闻就不会是问题。普通人拿出自己生活中10%的时间精力去阅读重要的信息即可。那些重要的信息就像维生素，不需要过多摄入，却可以起到关键的作用。 64 | 65 | 我们可以设想一个合理的、可接受的信息环境，就是在一个被海量黄色新闻填充的环境的核心位置，尚有相对重要的内容。那个中间位置像是混乱宇宙中的一个致密内核，将松散轻巧的外围向中央拉拢，整个社会的舆论就被这个有意义的核心议程推动。 66 | 67 | **一般来说，这个核心由具有公信力的媒体和关键人群引导，其关键是包容性（Inclusiveness）**。各种不同观点都可以以严肃的方式参与到这个核心中来，并产生有意义的公共舆论。 68 | 69 | 例如美国的移民话题，是2024年美国大选最关键的议题之一。在这个议题上，不管是联邦级别的媒体，还是各地的地方媒体，从公众人物如马斯克，到特朗普自创的“Truth Social”社交平台，不同的观点都可以以各种方式和立场参与其中。 70 | 71 | 这其中有非常极端的同温层媒体，也有慢慢偏向中间状态、产生更多公共对话的媒体。虽然美国近年已经成为“政治极化”的一个典型，但由于媒体产业的发达，依然存在一个尚能运转的公共舆论场。 72 | 73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Syic0sLxJaJseEj1JRgoS4lwQgT0dX6AE1Q0yRZndFaNGrLKJG2QiawmoS9s9KLibv9zKot5ia5U8Bdw/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74 | 75 | 《不要抬头》 76 | 77 | 舆论场核心的典型特征，除了“包容性”，还有一个公共舆论的关键功能——“交往”。 78 | 79 | **处在舆论场核心的内容不是单向展示，而应该是对话。** 如果信息环境无法完成“交往”，成为某种单向展示的场合，就会快速空心化。 80 | 81 | 这也许就是我们目前所面临的状态，在我们的舆论场中，争议话题和议程难以存在，或即便存在，也只有单向的信息而没有任何交往对话。 82 | 83 | 一旦出现某个争议事件，互联网的讨论只有无休止的站队与基于站队的互相谩骂，不同立场之间的灰色地带被抹去，也鲜有核心媒体能提供相应的报道，推进议程。 84 | 85 | 在这个情况下，很多人会对公共舆论完全丧失兴趣，因为没有对话就没有改变，公共舆论就是纯粹的声量游戏。如果某个人的立场长期没有声量或处于绝对劣势，他就会对公共舆论保持绝对冷感。 86 | 87 | 从媒体层面来看，如果核心媒体的报道失去交往和对话功能，其报道价值就会成为宣传。**一旦丧失讨论的可能，公共舆论就会变得真空，进入一种无事可谈或浅尝辄止的状态。** 正是在这个背景下，众多媒体才会争先恐后地转发猫一杯的内容。 88 | 89 | 所以大量黄色媒体并不可怕，问题在于舆论失去了重要的核心。按之前的比喻，就像社会议程失去了核心位置的引力，不仅黄色新闻彻底在整个舆论环境弥散，我们作为个体的注意力也都失去了焦点，这可能是从个人角度需要解决的问题。 90 | 91 | # **03.** **自我饲喂信息的困难** 92 | 93 | 理论上，如果没有社会主导议题的影响，刚好每个人都可以“做自己”，可以只关注对自己重要的东西。 94 | 95 | 但实际上难度非常大，因为所有 **“黄色新闻”并不是零零散散地漂浮在我们的生活中，而是在我们使用的大多数App上，被体制化地制作，并强力推送到我们的注意力中。** 96 | 97 | 曾经有过这样一句讽刺：用户只是一个个体，那背后是好几个团队花了很多钱制作的内容和机制，你拿什么抗衡？ 98 | 99 | 现代生活的过程恐怕就是要学会“君子慎独”。很多人可能都有这样的经验，上学是我们最容易读得进书的时期。毕业之后，如果一切都要依靠自己的意志力完成，这件事的难度就会指数级上升。 100 | 101 | 针对信息也是一样，在社会整体公共舆论的节奏和裹挟之下，一个公民尚可能长期保持对有价值议题的持续关注与推进，当我们离开这些进入到一种“媒体真空”中，难免黄色新闻上瘾。 102 | 103 | 不过这可能就是现代社会对每个人的挑战。不仅仅是知识和信息的领域，甚至是兴趣的培养，都是在大学中，依靠社团等建制更容易坚持。一旦进入社会，在工作和生活压力下，只依靠我们自己，兴趣的荒废也是大概率事件。 104 | 105 | 所以“自主”和“做自己”是一种看上去美好，但实际非常困难的过程。**真实情况往往是做不成自己，反而成为算法要你成为的那个人。** 106 | 107 | 这里的解决方案只有两个，要么我们重新形成外部监督的结构，比如很多人购买昂贵的健身私教课，就是希望依靠外部环境约束自己。 108 | 109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Syic0sLxJaJseEj1JRgoS4lEUtXbRpGhLn1ibvx1hdmcJSXIbjJLkBSJBfUCONruSft6ib6lG471icHw/640?wx_fmt=jpe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10 | 111 | 《不要抬头》 112 | 113 | 不管怎么说，健身给人的正反馈是真实的。但脱离公民社会，一个个体对公共问题的求索，无论如何都是缘木求鱼，是回报不足的。 114 | 115 | 因为任何公共话题的推进，都恰恰需要公共舆论核心，需要包容性和对话，以及与其相关的一系列的社会建制。**在这些都不存在的情况下，自主完成信息饲喂，就像从来不碰乐器，却反复在心里练习弹奏般困难。** 116 | 117 | 获取有益信息的难度还与信息爆炸有关。在信息匮乏的年代，孔子没什么书读，可以读到韦编三绝。在出版物少的时代，大家反反复复读一本书，也可以读到装帧完全散架。 118 | 119 | 但进入信息无穷无尽的互联网时代，黄色新闻的供应是无限的。我们可以要求自己摄入内容的90%都是黄色新闻或娱乐内容，但那10%的压仓石一样的关键内容，是否可能获得？ 120 | 121 | 很多人都会认为自己可以获得，比如，对于某种社会公正运动，或网上三不五常刮起的舆论旋风，我们都时常参与其中。 122 | 123 | 回到上面讲的“包容性”。以法庭为例，面对一桩案件时，如果我们仅仅聆听原告的所有陈述，或者仅仅聆听被告的所有陈述，可能都会觉得颇有道理。原告的陈述一定是一个有说服力的有罪故事，而被告的陈述基本可以构成一个无辜的版本，所以陪审团需要做的是完整了解事件。 124 | 125 | 同样，公共舆论不能仅容纳单向度的故事。比如民粹主义者的故事一定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屈辱与复仇史，单单接受这种故事，谁都会心潮澎湃。如果有人只听非自愿独身者（一种网络亚文化，宣扬“男性至上主义”、厌恶女性的世界观）描述他们的世界，那也是一个受到压迫和误解的群体。只有看到故事的另一面，才能看出那套叙事的问题。 126 | 127 | 在媒介环境良好运转的情况下，也许在一篇素养良好的媒体报道中，我们就能获得多方视角，或者能看到一个议题的辩论，也就同时接受了双方的信息。 128 | 129 | 如哲学家哈贝马斯所讲，越是靠近良好公共舆论中心的信息，越是呈现为“交往”的样式。每个人自身的偏狭，都可以在公共舆论中得到某种程度的治愈。 130 | 131 | 在巴以战争发生时，美国知名保守派评论员和专栏作家本·夏皮洛曾应邀与牛津大学学生就巴以问题展开辩论。观看对话后得出的结论，不论你倾向哪方，都接受了不止一面的信息，不依靠别有用心的转述，而依靠自我的陈述。 132 | 133 | 但在信息真空的环境中，只靠自己真的能接收多方信息吗？这只会让自我饲喂更困难。 134 | 135 | 136 | 137 | # **尾声.** **“与自己无关的事”** 138 | 139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Syic0sLxJaJseEj1JRgoS4l4VIAB47jWiaG2noQxibZug17JVl7oeysyLic28lQsn66jDZUUZZwWnuUw/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40 | 141 | 《聚焦》 142 | 143 | 在[《你想活出怎么样的人生》](https://mp.weixin.qq.com/s/AnNvwYobCgW5cr6GhpwbEg)的书评文章中，我写过一句话：“一件重要的事情，可以和你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学会接受这种事情的重要性，才真正为活出怎样的人生打开了视角，或者更接近某种真相。”但什么叫“可以和你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144 | 145 | 在今天的问题意识下，这个视角有了更多的呈现。在这个身份政治高昂的年代，很多人除了黄色新闻，都严肃地了解过与自己的身份相关的新闻和理论。 146 | 147 | 这当然有价值，如果在一个公共舆论运转良好的环境中，自己的视角将遭遇其他不同视角，经过不断的对话和交往，产生更有意义的探索。 148 | 149 | 但如果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真空的媒体环境，每个身份的舆论就都成为了纯粹的回音壁。不论多么正义的冲动，在这种情况下都有可能变得狭隘和极端。 150 | 151 | 其实实现舆论场上的多元视角不应该太难，在一个信息和知识充分流通的环境，找到这些内容所需要的时间和金钱成本都很低；但反过来，在公共舆论出现结构性问题的环境下，说服自己了解这些的必要和紧迫，就成为了难度最大的问题。 152 | 153 | 这种“可以和你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多元关切，已经成为了一种时代性的美德。 154 | 155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A0ViaNRqia18YGj5LgX4VSibCtkY28xLiaOEanibJrx7E0bWiaH8tRc0WkaCZ35VoiabPsr0urCBdAzT9Q/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56 | 157 | *本文原标题《猫一杯全网封禁：在媒体真空中我们该摄入什么信息》 158 | -------------------------------------------------------------------------------- /vistopia/20240611_中文互联网在变得越来越差吗.md: -------------------------------------------------------------------------------- 1 | --- 2 | created: 2024-06-11T13:17:21 (UTC +08:00) 3 | tags: [] 4 | source: https://mp.weixin.qq.com/s/t2JBmlQC5oVe8EEtpM9yOw 5 | author: 李厚辰 6 | --- 7 | 8 | # 中文互联网在变得越来越差吗？ 9 | 10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A0ViaNRqia18YGj5LgX4VSibTFXfBlkXZakYUA8yBkEQYYmpmDmxH0IZyeY4oUcOiabiaj1PywxF6StQ/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1 | 12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QRPhh9dW8ptEqVADmh8RYEPE55XHGiciaZDTalDOib76XqgH5pUTIwl7SSyTbP5AVqD5cfDQsyEmhsw/640?wx_fmt=other&wxfrom=5&wx_lazy=1&wx_co=1&tp=webp) 13 | 14 | **文 | 李厚辰** 15 | 16 | 现在的互联网环境，基本没有人会满意，李想主义专栏也多次撰文讨论。 17 | 18 | 最近有一个话题在网上引发关注，就是简体中文网络的内容缩减。这个话题的讨论热度是对当下舆论环境悲观的呼应。 19 | 20 | 但更关键的问题依然是这对我们每个人有什么影响，以及一个如此宏观的问题，是否存在微观领域的解决方法。 21 | 22 | 23 | # **01.** **互联网信息的缩减** 24 | 25 | 最源初的那篇文章，提供的简中互联网缩减证据是搜索马云过去的新闻，会发现信息很少，但这点被人质疑搜索的时间相对较早，马云本来尚未有很大的影响力。 26 | 27 | 但之后，知名互联网博主“月光博客”找到了其他数据支撑这个视角。他在文章[《中文互联网内容正在逐步消失》](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jg2NTE4MzUwMA==&mid=2651234257&idx=1&sn=fdc73ae677dc46042a1173249504f1c4&scene=21#wechat_redirect)提到“Web Technology Surveys”网站对全球网站使用的语言的排序。 28 | 29 | 在2024年，全球网页使用语言数量排序依次是英语、西班牙语、德语、日语、法语、俄语、葡萄牙语、意大利语、荷兰语、土耳其语、波兰语、波斯语，然后才是中文，排名第十三。而在2013年，中文可以排到第七名。 30 | 31 | 在这十年间，中文网页的数量从2013年的4.3%降低到2024年的1.3%，比例下降了70%，目前数量仅略高于印尼语和越南语。 32 | 33 | 同一篇文章内亦引用了CNNIC发布的《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的数据。数据显示从2018年12月到2023年12月，中国的网站数量从544万个下降到388万个，五年时间内下降近30%。 34 | 35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QNCicD4NE3QngMMKT2pjHVbqVsoFeqSgvEzCcg7d7DAATyLvYOByj6CggiaHR9OHp6RemjGcMGpV3g/) 36 | 37 | 《虽然只是弄丢了手机》 38 | 39 | 相反，从2018年到2023年，中国网民人数却从8.3亿上涨到10.92亿。 40 | 41 | 这代表两方面的趋势。一方面，网站数量大幅度下降。持续的审核与删除，让早期论坛和网站的内容大幅下降，这可以被上述统计报告佐证。 42 | 43 | 另一方面，近几年新的互联网内容，很多是不可检索的封闭信息，例如短视频、公众号文章、小红书笔记等。连知乎也改变了搜索策略，和最近的强制登录策略同时推出的，就是禁止Google和Bing爬取和检索其内容，目前仅有百度和搜狗可以抓取知乎的信息。 44 | 45 | 实际上，内容缩减这个现象不仅仅最近被探讨，在2023年8月就有统计数据发布过。 46 | 47 | 根据“Common Crawl”（一个专门复制全网数据供研究者使用的组织）的历年数据，简体中文压缩数据仅有6TB，解压后也仅有30TB，中文互联网数据量到2023年到达最大值，随后快速回落，呈现出锐减的态势。 48 | 49 | 因此，准确地说，**不是互联网的信息内容减少了，现在各种介质的信息呈现着爆炸的状态，而是过去的可检索信息在大幅减少。** 50 | 51 | # **02.** **可检索内容为何重要？** 52 | 53 | 对一般网民而言，这不构成直观的影响。毕竟新闻热点事件一天就有三四个，在此基础上生产的公众号文章、微博、小红书、播客、短视频，可以说是无穷无尽。 54 | 55 | 其实四五年之前，搜索能力的下降，搜索引擎使用的减少就已经成为趋势。 56 | 57 | 公众不是不会搜索，而是没什么搜索的必要了，各个社交媒体平台上的热榜和推荐算法已经提供了大多数的信息需要。只有少数需要生成理性内容的人，才需要密集的搜索。而这部分的需要，随着LLM模型（大语言模型）的生成变淡，很多人逐渐依赖它们提供的答案，而不再进行搜索和浏览。 58 | 59 | 这么看来，这些“长尾”内容不过是互联网时代的遗迹和荒原，对大多数人并不重要，好像失去了也不可惜。 60 | 61 | 但反过来想，互联网上的内容在变得越来越糟糕吗？这个问题涉及价值判断，恐怕很难有数量上的定论。较悲观地说，一切都在变糟恐怕更容易取得共识。不过这个问题有另一个微观视角：浏览内容的人无所谓搜索，但生产内容的人却依赖大量信息。 62 | 63 | 假设你是一位做经济分析的内容创作者，那么不管是历史数据，还是当下的数据，都会影响你分析的质量。同理，判决文书数据的收紧，也会让法律研究受挫。 64 | 65 | 从微观角度来讲，对于一篇文章或内容，可检索数据的收缩甚至难度的加大，都会导致内容生产的困境。 66 | 67 | # **03.** **信息压缩到物种进化** 68 | 69 | 我们可以把问题往前推一步，还是从生产内容开始。 70 | 71 | 进行经济分析、社会分析，也不总是都从一手数据开始，很多时候也会参考二手分析找视角。这对于研究或内容创作非常重要，有越多优秀的二手分析，我们就更可能不断推进边界。 72 | 73 | 因此，一手数据和内容的缩减会进一步导致二手分析内容的数量、质量双重降低，减缓新内容的生产。然后内容生态链的下游也会逐步受影响，整个内容生态会被拖垮。 74 | 75 | 这与AI的演化类似，在ChatGPT刚推出时，人们对这种算法有个精妙的比喻——压缩。 76 | 77 | AI的内容生成就像是对互联网所有既有内容的无损或低损压缩，原始的内容库质量有多好，产出的内容就有对应的质量。所以最初讨论到AI，大家才会格外关注数据质量的高低，担心国内的互联网并没有足够的优质语料，并最终影响大模型的质量。 78 | 79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QNCicD4NE3QngMMKT2pjHVbe8icXibichPhr2Nba3TcPu15hI7XImCmhR62c8kibzo2RbnCm1sGsianypA/) 80 | 81 | 《目标》 82 | 83 | 同样的“压缩”逻辑与每个网民接受的内容类似。非常宏观地看，我们每日浏览的公众号文章、短视频、长视频，也可以用这种“压缩”逻辑进行思考。 84 | 85 | 例如，有人写一篇分析特朗普刑事案件的文章，最有可能的写作过程是根据他对美国的印象，看数篇类似立场的文章后，“压缩”出一篇他自己的。那么，这些文章的平均水准就变得很重要了。 86 | 87 | 如果整个信息环境中的平均内容水平高，那么互相压缩，可能让内容不断升级。反之，则大家都囿于一种低水平状态。 88 | 89 | “压缩”的隐喻只要往前一步，就可以更好地概括我们面临的处境。人的创作过程毕竟不像AI，现在的AI大概不会创造新的内容，而是根据既有内容的压缩和复述，但人作为创作者，总是可以加入自己新的理解。 90 | 91 | 这个过程有点像生物演化。我们的新内容，很大部分来自“遗传”，每次创作的火花，就像是“突变”。而遗传就像是物种“杂交”，近亲繁殖只会让遗传病越来越显著，基于信息茧房内的内容，会使偏见不断累积，带有偏见的观点和逻辑越来越极端，也就导向了我们目前经历的互联网体验。 92 | 93 | 从这个角度上看，内容生态与生物生态很相似，多样化、充分竞争是维持良性循环的关键。信息的丰沛与多样，让各个生物不断提高自己的适存性，也让整个环境更稳健。而信息、可检索内容的缩减，则会导致多样性的式微，种群则可能陷入简化和平庸。 94 | 95 | # **04.** **最小单位的保育** 96 | 97 | 从上述生态的比喻，我们可以延伸到个体摄取信息的策略，这里的问题和解决呼之欲出。 98 | 99 | 既然面临的媒介环境如此，对于个体而言，可以做的事情就像物种保育一样，你需要一个保护区，就以你为圆心展开。既然整体环境已经失去可持续的空间，我们就需要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封闭式环境。 100 | 101 | 这里探讨一下每个人能执行的方案。 102 | 103 | ## **a）多样与质量** 104 | 105 | 如果我们相信一个简单的视野：“you are what you read/watch”（你由你所阅读和观看的东西塑造），那么仔细思考信息摄入问题，无论如何都不过分。 106 | 107 | 既然现在的问题是多样性与质量的双重问题，那么解决方案也从这两部分开始。 108 | 109 | 多样性是一件知易行难的事，这需要整体改变你已习惯和舒适的媒体摄入习惯。大多数读者以简中媒体圈为核心信息源，包括但不限于公众号、微博、B站、小红书、中文播客。最简单地说，我们可能认为上述平台已经包罗万象，只需要找到这些平台里优秀的内容即可。 110 | 111 | 但这里需要考虑几个方面：1）在这些平台上，你能摆脱推荐算法的影响吗？（执行选优内容的可能性）2）在这些平台上，内容的多元化程度高吗？（不要高估简中内容的丰富程度）3）在这些平台上，优质内容与非优质内容的比例如何？（执行选优内容的成本）。 112 | 113 | 甚至，我们还需要深思那些我们已经认为是优质的内容，是真的优质还是源于我们对它的熟悉。 114 | 115 | 因此，从多样性的角度来看，最容易的方式反而是“引入外来物种”。去不熟悉的网站、平台看看，多使用搜索、使用外语。为这件事找到必要性是困难的，如果没有十足的理由，谁会走出自己的舒适圈去不熟悉的地方呢？ 116 | 117 | 这里可能的实现路径是对于新话题的关心。通过关注新话题，从而对这些话题的来源产生兴趣，并拓展自己的摄取范围。比如，如果你对特朗普的审判感兴趣，这就是关注一批英语播客的好时机。 118 | 119 | 现在的简中舆论环境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书籍阅读变得前所未有地紧要起来。这里说的“书籍阅读”，未必要以逐字逐句的方式完成。对于一些非理论书籍，听书也是好办法。 120 | 121 | 将你的媒介摄入通过听、读的方式转向更多书籍，将漫不经心的滑动屏幕变为投入在一本书籍上集中摄取，长期下来一定会提高对信息的检索能力和吸收能力。 122 | 123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QNCicD4NE3QngMMKT2pjHVbQpymAaVeSdzSPsU060vEKq09KJcjm8ea82h4skY0vicJo2iaSicJ0adtA/) 124 | 125 | 《网络谜踪2》 126 | 127 | ## **b）可检索性** 128 | 129 | 不过这仍然是不足够的。或许很多人都有这样的体验：你看了一篇很好的文章，或者听了一期不错的播客，期间颇有收获，但过了一两天就把那些内容忘得七七八八。 130 | 131 | 如果我们可以用欣赏音乐会一样的要求来应对知识和信息，这倒也无妨，只要在阅读和收听的当下给予我们愉悦的体验，之后的部分就全不在乎。但网络内容能传达的视角通常都很简单，是一个概念或一个简单的叙事。一篇飞速炮制的文章或播客本来就难以传达很深度的信息，其残留的内容则会更扁平。 132 | 133 | 与其相反，我们在大学时期学到的内容，都是以更大的篇幅吸收的。当前面提及的可搜索性减少时，恐怕需要在我们自己的内容周围提供一种搜索的可能。很多人在阅读文章或吸收内容的时候制作“思维导图”，可能就会在未来提供搜索的可能。 134 | 135 | 我有一个习惯，在遇到有价值的文章时，我都会转存到Evernote，并在之后利用Evernote内部的搜索功能来进行检索。或者在阅读器内直接检索一些电子书中的内容，这弥补了无法在网上进行搜索的问题。不过这也需要每个人去寻找适合自己的笔记app。 136 | 137 | 完成以上两点，至少能在个人生活的周围，在贫瘠的信息环境下，进行一定的保育。互联网信息崩溃式的缩减在你的生活中会得到遏制，甚至会带来一些新的机会和转变。 138 | 139 | 但我不认为这可以为整体环境带来大的改变，除非我们开始慢慢从信息的接受者转换为创造信息的人，这又是另一个难题了。 140 | 141 | # **尾声.** 142 | 143 | **AI是最终的答案吗？** 144 | 145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QNCicD4NE3QngMMKT2pjHVbe37qIveKb0wLtgNLgHicibRDEk9JoicUtCbQmWBiaZQnJkcWQNU60rd3qA/) 146 | 147 | 《她》 148 | 149 | 现在开始有一种新的可能性，即我们所有信息的需要，都可以通过AI完成。不需要搜索，不需要文章、书籍、社交媒体，所有问题都可以由AI给予答案。 150 | 151 | 我想诸位应该都已经尝试过一二，有时候AI能带来惊喜，但大多数时候过于笼统，且信息的准确性都很难保证。 152 | 153 | 当然，AI依然在一日千里地发展。经过不断迭代，上述问题是否都可以得到解决？我不敢断言这是不可能的。 154 | 155 | 不过我的疑惑是，如果将来我们用这个方式替代了原始的搜索，并依赖AI给予我们对很多问题的直接答案，我们如何确保自己的独立性？ 156 | 157 | \*本文原标题《听说简中互联网信息在大幅缩减》 158 | -------------------------------------------------------------------------------- /vistopia/20240709_中金员工离世再谈金融业高薪.md: -------------------------------------------------------------------------------- 1 | --- 2 | created: 2024-07-09T11:33:50 (UTC +08:00) 3 | tags: [] 4 | source: https://mp.weixin.qq.com/s/kQXVdcbENo-Ze7GAo3VTAQ 5 | author: 李厚辰 6 | --- 7 | 8 | # 中金员工离世，再谈金融业高薪 9 | 10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A0ViaNRqia18YGj5LgX4VSibTFXfBlkXZakYUA8yBkEQYYmpmDmxH0IZyeY4oUcOiabiaj1PywxF6StQ/640?wx_fmt=other&wxfrom=5&wx_lazy=1&wx_co=1&tp=webp) 11 | 12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QRPhh9dW8ptEqVADmh8RYEPE55XHGiciaZDTalDOib76XqgH5pUTIwl7SSyTbP5AVqD5cfDQsyEmhsw/640?wx_fmt=other&wxfrom=5&wx_lazy=1&wx_co=1&tp=webp) 13 | 14 | **文 | 李厚辰** 15 | 16 | 近日中金一位年轻的女性金融工作者疑似轻生，为经济动荡中劳动者的飘摇生活再添一个注脚。这次事件能在网上取得大面积的同情和理解并不容易，因为事主并非普通劳动者，而是金融业的金领，在上海购置千万宅邸。 17 | 18 | 这位女士的遭遇，只是从2023年下半年开始金融业限薪令的一个缩影，一方面是首次公开募股（IPO）速度与规模下降，另一方面是商业银行净息差下降。再叠加行政权力的强势介入，多家券商、投行、银行都开启降薪。 19 | 20 | 以涉事的中金为例，最近就爆出人均月薪下降39%（东方财富Choice数据），到2024年一季度人均月薪降至3.5万元。但这个数额，在微博热搜依然引发很多不满，觉得3.5万元还是太高。 21 | 22 | 对金融业高薪的批评其来有自，2011年美国的占领华尔街运动就可以看作对金融家和“食利阶级”本身的反对，抗议他们领着高薪，却用自己的贪婪带来金融系统的危机，甚至在2008金融危机后全身而退。以个位数的百分比人口占有接近全部的社会财富，是社会不公的表现。 23 | 24 | 而在我国，则一直存在实体经济与金融的某种矛盾，实体经济被认为创造真正的价值，而金融业不过是把钱到处搬运，好像没有任何“创造”，不像科学家进行技术创新，也不像实业家提供真实的商品。在舆论中总有一种很“虚”的感觉。 25 | 26 | 所以这个事件，我们也可以一起来探索这个问题：金融业为何高薪，以及我们该如何看待这种“不公平”的情况。 27 | 28 | 29 | # **01.** **金融业有什么用？** 30 | 31 | 在某种视角上，认为金融业不创造什么价值，用“虚”这个修辞，与长期浸淫在“劳动价值论”的某种教条有关。即只有真正创造了“物品”或“商品”，或者更原教旨主义地说，真正“改变了自然”的，才叫做劳动，才具有真正的价值。 32 | 33 | 这个想法起源于基督教。基督教禁止基督徒从事放贷工作，而犹太人长期无法融入欧洲主流社会，不得不从事放贷与金融活动，久而久之财富积累，获得了对社会极大的影响力，引发基督徒的不满。 34 | 35 | 基督徒神学家阿奎那提出了“公平价格”理论，反对商品拥有过高利润。他认为在交换中，商品价格应该反映真实的“价值”，道德的价值只能来源于劳动。而金融业是劳动的附庸，并不直接参与劳动，如果还能从中获得利润，这种利润是“非道德的”。 36 | 37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SlbCnyNzXSdP15O25WwIISAnVodAhmhnvuBreQ5CKUZcvicXiaaHMNE0lQ0VicLbGrYK8zaSiaz2PusA/) 38 | 39 | 《华尔街之狼》 40 | 41 | 这种劳动价值理论发展至今，成为今天批判金融业的主要视角。但其实这禁不起推敲，如果我工作效率高完成一个工作用了10小时，另一个人效率低用了20小时，他的工资就该是我的两倍。所以很明显存在另一个视角，**不是劳动创造价值，而是商品和服务的效用就是价值。** 42 | 43 | 这就是为什么一个科学家有了提高劳动效率的发明，后半辈子就可以不用再劳动，坐吃专利费过活。他提高了效率，进而可以创造更多效用。 44 | 45 | 金融业也是如此，总有观点认为金融业是“钱生钱”的生意。但只有当钱进入“资本回报率”高的地方，才会产生更多金钱，进入“资本回报率”低或者为负（例如坏账和破产）的地方，就会产生损失。 46 | 47 | 要理解金融业到底在创造什么价值，可以想象金融业也像一个买卖行业一样，一方面买入金钱，另一方面用金钱换成金融资产（债权、股权、衍生品），最后从这些金融资产与金钱的利差上获益。 48 | 49 | 这里有两个非常重要的价格，一个是钱的价格，即“利率”，第二个是金融资产的价格，有一部分也体现为“利率”，例如贷款利率，有一部分体现为股权，例如企业股份的价格。 50 | 51 | 在一个社会里，“价格”是最关键的“知识”。猪肉价格上涨，说明猪肉需求大于供应，可能就要增产，如果这个价格不准确，增产后可能血本无归，对社会也是资源的浪费。金融业也一样，利率无法市场化，如房贷领域，价格并不能反应市场的供需，不仅可能导致坏账增加。这些钱本应该去更高回报的地方，结果全部卡在一处。 52 | 53 | 钱，或者说资本，对我们今天的社会非常重要，几乎是最重要的生产要素。根据IMF的数据，从1995年开始，资本要素在经济增长中常年都是第一大要素，从2008年，各国进入量化宽松周期后更是如此。 54 | 55 | 在这个背景下，一国金融体系的运作效率对整体社会至关重要，不仅仅与经济发展有关，对社会稳定也举足轻重。举一个例子，作为社会福利的基础，社保与养老基金的保值对全世界主要国家都是非常严峻的问题。如果社保与养老保险缺乏可行的增值手段，面对老龄化社会将更加困难。 56 | 57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UP4mWEf5RM2Kwc6Q0FqViaBv3v9wcUj24uUiaMWvRELslMAQw4jSd4icD9icJdE8fBicP6Op3ticBPibNL10aVia6XgSxg/) 58 | 59 | 《涉外大饭店》 60 | 61 | 据Thinking Ahead Institute和美国投资专刊《养老金与投资》调查，全球前300大养老基金的资产总额为23.6万亿美元，其中很大一部分投资于股市。 62 | 63 | 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报告显示，北美地区的养老基金在股市中的投资比例最高，占其总资产的45.6%。欧洲和亚太地区的养老基金在股市中的投资比例也很高，分别占25.9%和25.5%。 64 | 65 | 正是金融业在完成各种“价格”的生成，钱的价格、企业的价格、衍生品的价格。如果这些价格合理，则社会“资本回报率”就合理，这一切是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的中枢。 66 | 67 | # **02.** **金融业从业者为何高薪？** 68 | 69 | 导致金融业工资高的一大原因是这个行业离“大钱”很近。这与房屋中介类似，虽然我国房仲佣金2%已经是全球最低了，但卖出一栋600万的楼，也能收获12万。从2016年到2021年地产狂飙突进的年份，不少房仲都因此获益匪浅。 70 | 71 | 金融业更是如此，如果600万都算“大钱”，金融业操作的金额则要大出一个数量级。以2023年上半年为例，A股合计173只新股上市，募集资金金额合计2097亿元（Wind数据）。平均每只募资12亿元。 72 | 73 | 如此大的金额，从投行保荐人，到审计公司，到律所，每个环节费率（以主板为例）分别为7.88%、0.98%、0.49%（尚普咨询数据），这都是很大的一笔钱。 74 | 75 | 这钱基本铁板钉钉，因为上市保荐承销决定了企业IPO的规模，只有保荐承销公司卖力地帮助企业路演，安排机构投资人，企业IPO才能充分得到认购，并获得好的价格。如果企业不充分激励投行，就会影响上市绩效。 76 | 77 | 审计公司和律所，则有时受雇于投行，不仅短时间完成大量工作，还要承担上市后相关会计和法律风险，因此也要从中得到不菲的报酬。这几个领域不是人力密集型，而是知识密集型，往往是不大的团队完成这样一份工作，自然每个人的报酬都令人咋舌。 78 | 79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SlbCnyNzXSdP15O25WwIISEPVcHmsG9oyEVWE1MGA9LibT8qHBFHeTCgCibJlWwLIQnXZDKxUbIOyA/) 80 | 81 | 《亿万》 82 | 83 | 金融业是一个为了效果需要激励的行业，这与房仲还有不同。房仲如果卖不出房，起码不会导致亏损，一个房地产中介公司养着房仲，亏掉的就是他的基本薪水。 84 | 85 | 而金融业不同，不管是基金经理还是券商人员，如果激励不充分，例如是他基本工资的30%，对他而言不管投资赚或赔旱涝保收，很大概率不会真正费心投资。如果这样，不仅要亏掉基本工资，可能还要亏掉客户的资金。 86 | 87 | 因此基金券商经纪人、VCPE投资经理等等，一般而言奖金能达到工资的数倍之多。这种充分的激励，让他们以奖金作为追求，投入足够的精力确保投资收益。如果每提升1倍的奖金，能够让投资收益有个位数的提升，对企业而言就是划算的买卖。 88 | 89 | 一方面离“大钱”很近，一方面极端追求投资效益，导致金融行业对从业者必须充分激励（如同所有销售领域一样），且只要有激励措施，即便只是2%，这个激励的资金就相当可观，让金融业成为造富的行业。 90 | 91 | # **03.** **如何理解这种贫富差距** 92 | 93 | 金融业从业者的薪资显著高于其他领域。以美国为例，根据美国劳工统计局的数据，金融业的中位数薪资为 76850美元，这比全美所有职业的中位数薪资46310美元高出约66%（美国劳工统计局数据），有非常显著的优势。 94 | 95 | 这未必公平。诚然，金融业吸收的是全世界最顶尖院校的金融专业、应用数学等热门专业的毕业生。他们在激烈的竞争中进入这些光鲜的金融公司，确实是择优中的择优。但这些顶尖院校的其他理工或人文专业，同样是非常优秀的人，对社会的影响和贡献不小，在薪资上却有相当大的差距，任谁都会感到心里不是那么舒服。 96 | 97 | 金融业虽然确实是知识密集型，但知识门槛也没有高到不可企及的水平，比起很多科研领域，所涉及的知识范围还是更接近普通人。 98 | 99 | 所以金融业一直处于社会贫富矛盾的前沿，再加上股市、基金等领域不断下跌，一方面市民在金融投资折戟，一方面金融从业者还领着高薪，更让市民心生怨气。不过实事求是地讲，金融领域的效益优劣与从业者的素质无关，整体市场机制不健全可能才是最关键的原因，这方面他们也说了不算。 100 | 101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SlbCnyNzXSdP15O25WwIIStleQypqanrJ6ibdLetweGeBn9ibWAPUhJrmTjAMOkZiczxqNRaHX2KaicQ/) 102 | 103 | 《大空头》 104 | 105 | 在我看来，市民的怨气与其说与金融业薪资高有关，不如说与对处境的不满有关。如果大多数人对自己的生活相对舒适满意，恐怕也不介意这个社会上有部分更幸运的人，毕竟社会上还有很多彩票中奖的人。**我们不该追求一个平均主义的社会，更不必对好运者抱有恨意，毕竟我们生活有什么问题，并不是好运气的人导致的。** 106 | 107 | 从社会分配正义的视角，如果行政强力干预一次分配，恐怕会扭曲市场运转和正常的激励措施。在市场下行周期，叠加全行业的肃杀与激励不足，会进一步拖累资本回报率的水平，让钱的价格和企业价格都更难形成合理区间，对经济复苏只会有更坏的影响。 108 | 109 | 鉴于我国金融业增加值占GDP的8%，超过美国的7.3%（大公网数据），对于非常依靠投资拉动经济的模式，金融业降薪可能并不是稳健的方案。 110 | 111 | 如果真的要优化社会分配，何不加强二次分配，例如提高高收入者的个人所得税、豪宅的房地产税税率、奢侈品消费税等，并将此资金用于社保医保等领域，都可以一定程度上减小高收入者与中低收入者之间的差异。 112 | 113 | 社会自主进行一次分配，政府负责进行二次分配，是不是才是更合理的方式呢？毕竟一次蛋糕分配的刀子，今天可以切在此处，明天就可以切在彼处，**我们没有人是真正安全的。** 114 | 115 | > **参考资料：** 116 | 117 | 1.中金“大降薪”！一个时代结束了丨观点 118 | 119 | http://news.cnfol.com/chanyejingji/20240705/30806891.shtml 120 | 121 | 2.世界各国必须优先开展生产率改革以重振中期增长丨IMF BLOG 122 | 123 | https://www.imf.org/zh/Blogs/Articles/2024/04/10/world-must-prioritize-productivity-reforms-to-revive-medium-term-growth 124 | 125 | 3.全球300大养老基金管理资金总额 去年增长8.9％达33.2万亿元创新纪录丨联合早报 126 | 127 | https://www.zaobao.com/finance/singapore/story20220909-1311131#:~:text=全球300大养老基金（pension%20fund）的管理资产,33.2万亿新元）%E3%80%82 128 | 129 | 4.挪威政府养老金全球基金运作与借鉴丨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 130 | 131 | https://www.amac.org.cn/hyyj/sy/202112/P020231126399415369132.pdf 132 | 133 | 5.2023年IPO中考：全面注册制落地A股领跑全球丨21世纪经济报道 134 | 135 | https://m.icbc.com.cn/page/849599534303875072.html 136 | 137 | 6.IPO上市要多少钱？2023年A股各板块IPO发行费用分析丨尚普IPO咨询 138 | 139 | https://www.sohu.com/a/743351448\_99940846 140 | 141 | 7.美国劳工统计局官网 142 | 143 | https://www.bls.gov/oes/current/oes113031.htm#:~:text=URL%3A%20https%3A%2F%2Fwww.bls.gov%2Foes%2Fcurrent%2Foes113031.htm%0AVisible%3A%200%25%20 144 | 145 | 8.先进服务业增强新质生产力丨大公报 146 | 147 | https://www.takungpao.com/finance/236134/2024/0504/968258.html 148 | 149 | \*本文原标题《从中金轻生事件，审视金融业高薪的原因与社会》 150 | -------------------------------------------------------------------------------- /vistopia/20240715_这次是食用油混装下次会是什么.md: -------------------------------------------------------------------------------- 1 | --- 2 | created: 2024-07-15T11:24:29 (UTC +08:00) 3 | tags: [] 4 | source: https://mp.weixin.qq.com/s/-dH1ztq-kRyTlNpwoJa_qg 5 | author: 李厚辰 6 | --- 7 | 8 | # 这次是食用油混装，下次会是什么？ 9 | 10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A0ViaNRqia18YGj5LgX4VSibTFXfBlkXZakYUA8yBkEQYYmpmDmxH0IZyeY4oUcOiabiaj1PywxF6StQ/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1 | 12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QbTMDSwL9XwYyN5GUmJTG8D9mwiawTYaibPicTJOTrLnrjBjROribgWla55TEMgR8ictJ1vtNMmlo7sEg/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3 | 14 | **文 | 李厚辰** 15 | 16 | 食用油混运风波还未结束，7月13日《财新》报道，不仅公路运输，食用油水路运输也存在混运的现象，且洗舱证明很容易伪造。问题在持续扩大中。 17 | 18 | 我们首先要向参与报道的《财新》致敬，至少这可以让我们把问题从“境外势力”的范畴，拉回食品安全领域。 19 | 20 | 面对食品安全问题，人们有个简单的逻辑，即这是个食品监察问题：如果食品安全部门严格监察，食品安全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 21 | 22 | 这又变成了一个“道德问题”，只要商家或检测机构的人员足够有道德，食品安全就不是问题。今天，我们来审视一下这个离生活非常近的问题。 23 | 24 | # **1.** **食品安全：一种典型的现代风险** 25 | 26 | 我们的生活面临诸多风险：失业、自然灾害、战争、隐私泄漏、金融风险，等等，但确实没有哪一个像食品安全一样，如此“现代”。正是因为食品风险的“现代性”，让其成为最难解决的一个问题。 27 | 28 | 食品安全最显著的特征，是“不可感”。不管是自然灾害还是战争，都是可感的。甚至金融风险，人们都能实际地看到账户上数字的衰减。 29 | 30 | 但食品安全问题，除了显性的短期毒性反应，更令人担忧的是对健康的长期影响，例如某种化学元素在身体内的沉积。这样的沉积在短期或许不会产生任何异样，因而这个领域的风险很大程度上是由“知识”发明出来的。 31 | 32 | 请注意，知识发明不代表这种风险的虚假，而是说这种风险的任意性。理解这种任意性，你可以打开你的家族微信群，看看里面的文章，就能感觉到这种风险有多么容易构成。为此，我们在不同的理由下多次抢过食盐。 33 | 34 | 食品安全的第二个特征，是个体化与日常化。失业、天灾、战争，都不是个体可以决定的，即便其中很多事件比食品安全的后果严重得多，人们也不至于真的因此焦虑。 35 | 36 | 一是因为焦虑没用，没什么可做的；二是因而这些风险大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我们身边的人和我们共同承担，好像都好受一些。但食品安全是非常日常和个体化的，因而才会带来巨大的压力和心理负担。 37 | 38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SH0U1xreBhN8dexd7sAEByWBw4L1v2iaPVSwIQGMhY3rhJ586naXtT40BH0R4R43OMytmXjx8OibDw/) 39 | 40 | 《绝命毒师》S3 41 | 42 | 食品安全的第三个特征，是制度性。它并非一个单一要素决定的，也不是在一个复杂系统中由各个要素涌现产生的（如股市）事件。 43 | 44 | 食品安全是由一个体系中的各个环节共同作用的结果，从自然资源到生产企业到物流产业链，再到末端的餐厅和媒体。每一个环节都由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利益和考核体系下工作，其中很多环节，都在为食品安全注入新的风险。 45 | 46 | 这三个特征足够勾勒出一种紧张的状态。面对你面前的一袋米、一碗面、一杯奶茶，制作的黑箱中处处都是危险，甚至让人非常谨小慎微。 47 | 48 | 因此绝大多数人都能想到的一个解决问题的方式，即尽量拒斥这种现代性，最小化添加剂，相信自然的就是健康的，尽量远离深加工食品。“自然的就是健康的”，是一个符合直觉的判断，但可能早已不是如此。 49 | 50 | # **2.** **无法逃离的逻辑：工业化** 51 | 52 | 就从最近引发讨论的食用油开始，很多人因此转向周边的“土榨花生油”，能够看着花生在眼前变成食用油，没有其他添加物，让人放心。 53 | 54 | 但问题非常复杂，这批花生是从哪里来的？种植过程中打农药了吗？土壤存在重金属超标吗？就算这些都没有，花生储存过程中有变质问题吗？如果你有吃花生的经验，你也许有时候就会吃到一两粒已经变质发苦的花生，但榨油时却很难发现，而这样的花生，可能导致花生黄曲霉素B1污染。 55 | 56 | 粗榨的油可能因为没有精炼，烟点较低，例如花生油烟点在160度左右，冒烟后释放化学物质。据《吃的真相》的介绍：冒出的烟中含有一种物质叫做丙烯醛，对眼睛和呼吸道有很强的刺激作用。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丙烯醛甚至作为化学武器来使用。除此之外，冒烟还会产生其他的有害物质。 57 | 58 | “土榨花生油”不仅不健康，压榨方式还不经济，其使用的压榨方式，产油率在70%甚至更低。现代工业制作食用油已经不使用压榨的方法，而使用“浸出法”，用容易挥发的有机溶剂，例如正己烷，去“浸泡”打碎的油料种子。 59 | 60 | 用这个方法，几乎所有的油都能跑到溶剂中。过滤得到最后的油料，稍微加热，因为溶剂很容易挥发，就可以去除这些溶剂，从而得到“粗油”。“粗油”经过进一步纯化精炼，就得到了纯净澄清的植物油。 61 | 62 | 这看上去非常完美，但因为这样的流程，问题也随之出现。有些炼油厂商为了最大化从油渣中提取的食用油，对残渣进行反复高温加热，就可能产生苯并芘，一种致癌物。不仅如此，食用油制作的过程中，因为现代工艺，产生其他风险的环节还有很多，而很多都并不健康。 63 | 64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SH0U1xreBhN8dexd7sAEByJs1tEG1MTgpFlTkvMI9CD8xFD9x6XuPBicEbhP9ItOPVLPmHAdSSibfA/) 65 | 66 | 《绝命毒师》S4 67 | 68 | **现代社会是个巨大的工业化系统。能在如此大的规模下获得价格合理、质量有保障的食品，工业化已经成为不可能绕开的技术。**工业化本身也是食品安全的基础保障，营销广告中经常出现的“纯天然”并没有想象中安全。但一旦进一步工业化，事情就会走向另一个方向——“海克斯科技”。 69 | 70 | 2022年下半年，横空出世的博主辛吉飞以“科技与狠活”这句口头禅，用一次次近乎魔法的表演，演示了庶民美食的神奇制作过程。 71 | 72 | 浓郁奶白的羊肉汤，并非由羊肉羊骨熬制而成，而是由清水与三花淡奶、植脂末等食品添加剂瞬间煮成；香浓的芝麻酱，甚至与芝麻没有关系，而是用花生酱，加上一些食用油，混入焦糖色素加重色泽，再滴入几滴芝麻香精制成。甚至，市面上买到的蜂蜜，也与蜜蜂没有任何关系，而是用白糖、糖浆、甜蜜素、柠檬酸熬制，加入蜂蜜香精和花香香精制成。 73 | 74 | 去一次食品批发市场，就能见识到令人惊诧的香精香料。例如可以把其他肉变成牛肉的“牛肉精”，很多人用牛肉精浸泡猪里脊肉，就将其变成价格更高的牛肉。 75 | 76 | 这样的魔法在技术和工业的逻辑下完全成立，因为它们能量产、稳定、低质量。我们吃的很多价钱便宜的外卖都是以这种方式制成。如果约束价格，进入”海克斯科技“的工业化逻辑几乎不可避免。至于健康风险，与便宜相比，在很多人的考虑之外。 77 | 78 | 我们很难站在“纯天然”与“海克斯科技”的中间位置，添加剂的使用有无限种可能。 79 | 80 | 一般人恐怕很难想象，连大米都有可用的添加剂。这是一种叫做“壳聚糖”的物质，这种物质从虾、蟹等动物的壳中提取，可以在大米表面形成薄膜，让大米显得光洁漂亮，形成更好的卖相。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下，进行这类添加难以避免。 81 | 82 | 不管是更大量、更便宜、口感更好、卖相更好，发达的化学工业已提供了无数解决方案。其中最令人惊讶的例子恐怕是“低镉水稻品种”。这个产品说明了我们无法逃离的技术与工业化逻辑。 83 | 84 | 因为土壤污染，镉大米问题在日本自1950年爆发，长期服用镉米导致关节变形，全身疼痛，伴随终身的恐怖后遗症。 85 | 86 | 2013年，《中华工商时报》披露湖南产的问题镉大米流入广州。随后的调查显示，在华东等6个地区的县级以上市场中，随机采购的大米样品有10%左右镉超标。这背后折射出的是土地污染。这件事情没有简单的解决方法，因为土壤污染是不可逆的。 87 | 88 | 看着越来越长的配料表，与越来越复杂的粮食食品技术，我们该如何理解它们与健康的关系呢？ 89 | 90 | # **3.** **知识与监管的边界** 91 | 92 | 在食品添加问题上，有两个派别，一种是“尽量少添加”派，这一派大多是相对保守的自然主义者；另一派则是“如无禁止即可”派，他们更信赖科学和技术。 93 | 94 | 后者拥抱科技与工业，相信科技和工业化不仅让食品更好吃，也更健康，所以添加物并无问题，只要剂量安全就行。 95 | 96 | 这次食用油混装事件也有人持类似观点，如果是煤制油车，其中残留的芳香烃物质也远未到致癌剂量，不会对健康造成很大风险。在第二派的观念中，我们只需要制定相关标准，并使得这些企业符合相关标准就行。 97 | 98 | 这就是此前提到的监管中心主义，认为解决食安问题的核心就是监管。 99 | 100 | 现在我们的监管体系是什么样的呢？从制度上，我国的食安监管体系完善而复杂。现行有效的《食品安全法》首次颁布于2009年，并在2015年进行了重大修订，有着“史上最严”的评价。 101 | 102 | 而在2023年，国家卫生健康委颁布了《食品安全标准管理办法》（简称“《食安标准法》”），代替原卫生部2010年发布的《食品安全国家标准管理办法》，并已于2023年12月1日生效。这个全新体系，使各种食品的生产、加工、储存、运输、销售等环节都需要根据食品安全标准进行严格的监测和监管。 103 | 104 | 针对任何一种食品，都有国家通用食品标准、专项产品标准、生产经营规范标准、检验方法标准。此外，还有国家和地方的非强制性推荐标准。 105 | 106 | 除了标准外，对食品、食品添加剂的生产经营，及直接接触食品的包装材料等具有较高风险的食品相关产品，均实行许可制度，还建立了食品安全全程追溯制度等等。既然这么严格，油罐车混装食用油为何还是发生了？ 107 | 108 | 监管体系有很多难以覆盖的地方，例如在食品生产的末端，比如餐厅、奶茶店到消费者的这个端点，很难在中间进行食安检测，这也是问题的高发地带。 109 | 110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SH0U1xreBhN8dexd7sAEByfzun5grC64eExI65UyickV1dtVPDlyibfZp6gU3ibPkVDwqAzuskLPsbA/) 111 | 112 | 《绝命毒师》S1 113 | 114 | 不仅如此，化学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领域，一部再严格的食安标准，不可能涵盖所有化学添加类型。 115 | 116 | 监管部门可以对添加剂实施白名单制度，只允许添加白名单上有的添加剂。但问题是，怎么知道添加了什么？有基本化学常识的人知道，对特定的化学成份检测，都有固定的试剂盒或试纸，但这是个数量过于庞大的范围，如果不知道可能有何种添加物，则很难预先准备对应的试剂和试纸。 117 | 118 | 成本是非常需要考虑的要素。对于单一产品，要进行检测的环节越多，频次越高，产生的成本就越高，这些成本要么由消费者承担，要么由监管部门部分行政成本承担。 119 | 120 | 本次油罐车混装食用油事件显示了严密监管系统的执行困难。油罐车有换装的清洗证书制度，但只要清洗成本高，这就是一个天然的寻租点。 121 | 122 | 就在三聚氰胺事件后，奶业协会在社会对食品安全十分敏感的情况下，反而调低了安全标准，蛋白质含量由原标准中的每一百克含2.95克，下降到2.8克，低于发达国家3克以上的标准；而每毫升牛奶的细菌数允许最大值由原来的50万上升到200万，比美国、欧盟10万的标准高出二十倍（rfi, 2011）。 123 | 124 | 调低标准反而更安全，这个逻辑很吊诡，实际上却有一定的合理之处。因为过高的标准容易导致食品企业使用额外添加物以达到标准，这反而带来更大的风险。可见，食品安全的监测体系如何制定，这个问题远比想象中复杂。 125 | 126 | 我当然不认为可能完全杜绝食品安全问题，任何人造系统都会因为疏忽或寻租发生问题。但本文希望传达一个观念，一个全面监控系统达到一定规模后，再向知识的边界与监察边界扩大，都会面临成本的边际效应递减。 127 | 128 | 食品安全监控体系可以为食品安全“托底”，却很难支撑一个较高标准的食品安全体系，更难以杜绝边缘性违规行为的发生。而且，监管标准和强度的大幅提升，还可能让食品企业为了既达标又控制成本，而试图采取其他不合规的手段。 129 | 130 | 这个中道不易把握，这就是知识与监管的边界位置了。 131 | 132 | # **尾声.** **一个体面和尊严社会的困难** 133 | 134 | 生活在一个工业化的社会里，食品安全似乎是个极度难解的问题，那我们还能怎么办呢？ 135 | 136 | 不少人开始转向对社会文化的追问，认为我们这个社会缺乏对人的尊重，才导致这种既不健康，又在手段上令人不适的境况发生。 137 | 138 | 我想此次事件，有很多人是不在乎的。一个每天都吃平价食物的人，大概接受了为价格妥协健康。如今知道食用油与煤制油小剂量混合，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种“虱子多了不痒”的状态。 139 | 140 | 这样的想法未必没有道理，而这让我们知道，体面和尊严，是一个先有的感受，然后再有珍贵的东西。如果这个社会一开始就剥夺了很多人的体面和尊严，对他们而言，混装食用油，实在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困难。 141 | 142 | **参考资料：** 143 | 144 | 1.《你妈买的土榨花生油，还是倒掉吧》，新周刊 https://m.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4540580 145 | 146 | 2.https://web.archive.org/web/20180416103252/http://finance.people.com.cn/n/2013/0529/c1004-21654293.html 147 | 148 | 3.https://www.rfi.fr/cn/%E4%B8%AD%E5%9B%BD/20110621-%E4%B8%AD%E5%9B%BD%E5%A5%B6%E4%B8%9A%E8%B0%83%E4%BD%8E%E5%AE%89%E5%85%A8%E6%A0%87%E5%87%86-%E4%B8%93%E5%AE%B6%E6%8C%87%E4%B8%BA%E5%85%A8%E7%90%83%E6%9C%80%E5%B7%AE 149 | 150 | \*本文原标题《食用油混装的问题，可以靠重罚严查解决吗？》 151 | -------------------------------------------------------------------------------- /vistopia/20240920_偷拍女性事件为何频频上演.md: -------------------------------------------------------------------------------- 1 | --- 2 | created: 2024-09-21T14:42:33 (UTC +08:00) 3 | tags: [] 4 | source: https://mp.weixin.qq.com/s/eMp4KT2Mq5mNcnsYSW2ITw 5 | author: 李厚辰 6 | --- 7 | 8 | # 偷拍女性事件为何频频上演？ 9 | 10 | 20240921 11 | 12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A0ViaNRqia18YGj5LgX4VSibTFXfBlkXZakYUA8yBkEQYYmpmDmxH0IZyeY4oUcOiabiaj1PywxF6StQ/640?wx_fmt=other&wxfrom=5&wx_lazy=1&wx_co=1&tp=webp) 13 | 14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QbTMDSwL9XwYyN5GUmJTG8D9mwiawTYaibPicTJOTrLnrjBjROribgWla55TEMgR8ictJ1vtNMmlo7sEg/640?wx_fmt=other&wxfrom=5&wx_lazy=1&wx_co=1&tp=webp) 15 | 16 | **文 | 李厚辰** 17 | 18 | 特朗普与哈里斯的美国大选辩论结束，辩论会后，流行天后Taylor Swift在Instagram公开表态支持哈里斯。在她的文章中，她专门提及了一起AI事件： 19 | 20 | “最近我得知，有人在特朗普的网站上发布了由AI模拟的‘我’支持他竞选总统的内容。这件事唤起了我对AI的恐惧，尤其是它在散布虚假信息方面的危险性。这使我意识到，我需要对自己作为选民在这次选举中的实际计划保持透明。对抗虚假信息的最简单方式就是用真相来回应。” 21 | 22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RWQlrc53dZBpTXJiaH5QU4WVcjMjyBIIGYtDtacJrrzgbAe1lTCO5cSmKlr4kibLHpY4gSPuMQT74Q/640?wx_fmt=jpe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23 | 24 | Taylor Swift在自己社交平台上的分享 25 | 26 | 这件事成为最近AI犯罪领域又一个引发全球关注的事件。在AI技术大踏步改变我们生活后，AI的暗面也逐渐呈现。技术对现实生活的冲击恐怕只是开始。 27 | 28 | # 01 **骇人听闻的韩国Deepfake事件** 29 | 30 | 在AI生产图片领域，最近最严重的事件绝不是Taylor Swift，而是韩国的Deepfake事件，也被称为N号房2.0事件。 31 | 32 | 上次的N号房事件，是加密女性偷拍群组，而这一次是购买者上传女性照片，有人通过AI技术进行脸部与身体的拼贴，制作成Deepfake色情照片或视频。 33 | 34 | 此事件可以追溯到2021年之久，到今年被大规模曝出。受害者从小学生、中学生、大学生一直到工作人士，牵涉200多所学校，以及多起军队事件。 35 | 36 | 根据韩国人权团体统计，仅今年，就有781名Deepfake受害者求助，其中36.9%未成年。这些聊天室规模之大骇人听闻，其中一个人数高达22万人。 37 | 38 | **不仅受害者很多涉及未成年，最引人瞩目的是加害者竟然有更高比例为未成年人。** 根据韩国当局数据，在2024年，被指控犯罪的178人中，131人的年龄为10到19岁，青少年嫌疑人的比率高达73.5％。 39 | 40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RWQlrc53dZBpTXJiaH5QU4WHqvwpe023fHPNWsqvdwkF6vZvJTtWO0gEVFQMT5CVVtaJarYQvk4iag/) 41 | 42 | 《女巫》 43 | 44 | 除了未成年引发关注外，另一个典型的特征为熟人犯罪。与偷拍属于陌生人侵犯不同，Deepfake的换脸对象集中在同学、同事、军队同侪、师长、甚至家人中。**这种犯罪不仅侵犯隐私与身体权力，还会大幅度摧毁人与人的信任关系，打破一个人日常生活的安全感。让身边的所有人都具有潜在侵犯的潜能。** 45 | 46 | 这种犯罪对学生团体、军人团体等男性团体具有集体侵蚀的作用。首尔市青少年文化中心负责人Lee Myung-hwa就向《BBC》指出，Deepfake在青少年间早已“像是一种娱乐文化般蔓延”，“他们倾向于将其视为同侪之间的恶作剧或玩乐。”甚至加入与否成为同侪间获得互相认可和被圈子接纳的一种信号。 47 | 48 | 这当然不仅是韩国的问题，此前被BBC纪录片起底覆盖中日韩的偷拍性侵犯网络，由中国人“猫咪”管理，其团队大部分成员都在国内进行偷拍，而其网站的超过1万名付费会员中，大部分都是中国男性。 49 | 50 | 除了这些极端的偷拍与深伪外，男性群体以分享色情内容作为社交的恶习，早已经是各个游戏群、运动群的常态。这种分享到Deepfake与偷拍网络，不过是一步之遥。 51 | 52 | 技术首先构成了分发网络，形成在线群组，现在AI进一步进入生产环节，让性侵犯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53 | 54 | # 02. **你手中的暗网** 55 | 56 | 在以上这些事件中，有一款软件一直处于风暴的核心——Telegram，而它的创始人兼CEO Pavel Durov也在8月24日被法国警方逮捕。 57 | 58 | 这款长期以隐私和自由为核心卖点的聊天软件，也成为各种非法活动的温床，并被戏称为“你手中的暗网”。不管是N号房事件，最近的Deepfake事件，或是台湾的“创意私房”事件，甚至上述“猫咪”经营的偷拍网络，都以Telegram作为主要的平台。这已经是一个在全球拥有10亿注册用户的巨型app，其加密特征确实让各式各样的活动在缺乏监管的情况下运营。 59 | 60 | 非英语的使用也让监管更加困难，Telegram的官方政策明确禁止这些违法活动的进行，但显然缺乏足够的人手和算法来监管非英语内容。因此韩语和中文的犯罪活动，在其上甚至可以更加安全地运营。 61 | 62 | 正是出于这些原因，Durov在法国被逮捕，当时法国正在调查与该应用程序有关的儿童色情、贩毒和欺诈交易等罪行。此次逮捕行动源于法国警方对Telegram平台缺乏监管的调查。 63 | 64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RWQlrc53dZBpTXJiaH5QU4W3Wo5V4TR65SqtGTuz1G4iaz60mLc6gVlM0Vu6uSGuhEIkrvMQrqpGzw/) 65 | 66 | 《东城梦魇》 67 | 68 | Durov被逮捕后Telegram开始作出部分改变，Durov表示，Telegram已经删除“附近的人”功能，这项功能让使用者可以查看附近的其他使用者，不过他表示，“只有不到0.1%的Telegram使用者使用这项功能，却存在机器人和诈骗的问题”。 69 | 70 | Telegram将推出”附近企业”作为代替，可以展示“合法、经过验证的商家”。Telegram还更改了其用户规则，在私人聊天与群组聊天中，用户首次可以“举报非法内容”以供平台审查。同一页面已被移除的旧版本中写道，“所有Telegram聊天和群聊都是参与者之间的私密聊天。我们不处理与它们相关的任何请求。” 71 | 72 | 但不安的迹象同时出现，在刚刚过去的8月，Telegram的月活跃用户为347万人，与前一个月相比增加了 31万人。这一增幅是自2021年3月开始统计安卓和苹果应用程序市场以来的最大规模。增长的用户大多来自十几岁的青少年，月活跃用户从7月的41万名增加到了8月的51万名，增加了10万名。占总增幅的 32.1%，占最大比重。 73 | 74 | 可以想象这10万名青少年是被什么吸引到这个平台的，韩国性犯罪1级公认专门检察官出身的朴贤珠律师指出：“与因N号房事件而广为人知的非法拍摄物相关犯罪相比，存在犯罪的重大性和严重性并不严重的错误认识”，“最近使用者剧增，也担心会发生模仿犯罪。” 75 | 76 | 作为一个聊天软件，大量用户在Telegram上进行广泛的互联网行为。它不应该作为犯罪温床而存在。 77 | 78 | # 03. **解决技术，还是解决人的恶意** 79 | 80 | 引入Telegram的讨论是因为现在这个平台似乎成为了监管和解决问题的中枢。这是一个很自然的策略，在网络犯罪中，犯罪者、小型技术提供商、分销网络都非常分散。其唯一集中的核心就是Telegram这样的软件，所以从Telegram开始，似乎可以最有“效率”地解决问题。 81 | 82 | 但这里遭遇两个严重的困境，首先是监管与自由的张力。平台监管的强度与用户可以享受的自由之间，确实存在明显的张力，这方面自不必多言。 83 | 84 | 另外一点是，犯罪者从Telegram转移到另一个更小众的加密信息频道，并不是一件多麻烦的事。堵住了Telegram，未必真的可以解决问题。一旦他们进入更小众的平台，只会让这些犯罪变得更加隐蔽。 85 | 86 | 这是监管和透明之辩，有时候监管太强力，反而让轻中度犯罪变得隐蔽，社会表层秩序看上去井井有条，实际暗流涌动。较少的监管，反而容易让问题变得相对透明。 87 | 88 | 如果无法从平台入手，解决方案似乎就是严惩。根据韩国法律，制作非法Deepfake色情影片可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韩币5000万元罚金（约人民币26万元）。现在研拟加重刑罚，如比照“非法拍摄”的标准，将最高刑期提高至七年。另外，考虑到未成年犯罪者大增，预计也将调整“未成年人”（10～14岁不受刑事处罚）的标准。 89 | 90 | 但需要对重罚保持警惕和疑虑，如果一味重罚就可解决问题，恐怕很多社会困境就好解决了，重罚确实“解气”，但很多时候适得其反。**轻罪重罚可能激化犯罪行为，或加剧犯罪行为的隐匿，惩罚过度会加剧社会不公的感觉。** 91 | 92 | 在很多国家，性别冲突，性侵犯犯罪同时也与社会公平失衡有很大关系（并非为其辩护，社会公平失衡也可能导致对失衡错误的感受和理解，迁怒社会失衡到女性身上），轻罪重罚可能会加重此种不公的感受，进而产生抗拒。 93 | 94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RWQlrc53dZBpTXJiaH5QU4WOB5jyeiae0vic1CqF0ZjIUroEk3QiabnNFlmrlicFZXED0Qgv4mYRUwmQA/) 95 | 96 | 《日本之耻》 97 | 98 | **说到这里，问题从AI，从Telegram再次回到了人。** 也许确实更应该从这个角度看待问题，在有Telegram和AI之前，这个社会的性别犯罪并不罕见。从直接的性侵犯，到公共场合的偷拍与痴汉行为，到Deepfake犯罪，事情没有变得更轻微，但变得更间接和隐匿。走到这一步，可能有些问题难以逃避。 99 | 100 | 首先是教育，我们现在的教育中有足够的性教育、两性关系教育、性别平等意识的教育吗？如果这三个问题的答案都是否定（韩国这方面优于我们但与其他国家比还有很大差距），出现青少年性别侵犯犯罪就不可能是偶然； 101 | 102 | 第二方面，当下人们对社会的塑造不仅仅来源于学校，更来源于互联网，对于互联网极右翼浪潮和Incel文化，尤其是男性群体，落后的良心观念在游戏与体育等男性社群非常泛滥，并嫁接陈腐的“兄弟文化”在人群中加剧，广大男性对于这些文化是采取拥抱的态度、事不关己，还是明确拒绝呢？ 103 | 104 | 如果在学校及互联网，我们都无法对社会阐释和观念塑造投入足够精力和时间，甚至在互联网还强化这种错误的性别意识，仅仅依靠对平台的监管和严惩，这个问题就变成了一种新的刻舟求剑。 105 | 106 | 我明白很多人会认为这两者并不矛盾，我们可以既监管平台，又对犯罪者严惩，还加强学校教育，还努力在互联网塑造文化。四管其下，这个问题才可以解决。 107 | 108 | # 尾声. **三个现成与一个责任** 109 | 110 | 但上述方案之间，并不是平行的关系。有三个都不需要我们做任何事情，平台监管、犯罪者严惩、学校加强教育，我们都只用“提要求”，监管、司法、教育部门就应该自动完成这些工作。提出这样的要求和期待当然是一种权力，也并不是问题。 111 | 112 | 唯有最后一个，**需要每一个人的努力。** 这或许是一个有互联网时代的困境，大量问题变得间接、隐匿、跨国、因为技术自动化，且在背后由分散而数量庞大的人共同推动，这让传统的点对点的行政和司法变得困难。这一切与高度原子化的社会结合，变成一个庞大的结构性问题。也让传统行政和司法手段难以快速应对。 113 | 114 | 最后这不得不成为一个拷问社会，也拷问我们每个人的问题，你是否期待问题在“呼吁”下由他人帮你快速解决？如果这个预期落空，你能做什么？ 115 | 116 | 面对性别犯罪，这个问题尤其要问男性，毕竟男性与所有这些互联网社群和文化更接近，也许你就在这样传播色情GIF的游戏群组，在论坛面对厌女言论，目睹Incel理论传播，是守着“反正我一直挺尊重女性，这事儿和我无关”的态度，还是站出来制止这种文化的传播？ 117 | 118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WQlrc53dZBpTXJiaH5QU4WVKkEChjgouxZAwzqDuu7Kib45siarvOSDCh1AIabu5b4uicpSwunOmASA/) 119 | 120 | 《日本之耻》 121 | 122 | 这可能是一个过高的要求，所以我们寄望于监管、司法、教育部门可以快速响应、解决问题，还是期待少数媒体或个人以英雄主义揭露问题？韩国在N号房事件后，在Kpop明星出现性丑闻被打击后，竟然还可以有如此大规模的Deepfake风潮，也在提示我们性冲动与厌女文化带来此种需求的旺盛和强烈，**这不是一个治安问题，而是严重的社会问题。** 123 | 124 | 以治安的思路，我们恐怕会在这个泥潭中越陷越深。我们每个人与其是什么关系？这是个严肃问题，在缺乏公民参与与公民责任的社会，这些问题可能将永远无法解决。或只剩一个最终的解决方案——因为悲观而堕入犬儒，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无望、风凉话、怨气与仇恨。 125 | 126 | **参考资料：** 127 | 128 | 1.https://www.gvm.com.tw/article/115603 129 | 130 | 2.https://is.gd/0x6E6k 131 | 132 | 3.https://abmedia.io/telegram-faq-changed 133 | 134 | 4.https://www.donga.com/cn/article/all/20240906/5155315/1 135 | 136 | \*本文原标题《韩国Deepfake性犯罪，恐怕不是个治安问题》 -------------------------------------------------------------------------------- /vistopia/20250120_TikTok难民和中美大对账最令人担忧的部分.md: -------------------------------------------------------------------------------- 1 | --- 2 | created: 2025-01-20T15:06:28 (UTC +08:00) 3 | tags: [] 4 | source: https://mp.weixin.qq.com/s/45aMaKLe8N76fKNJs6Ernw 5 | author: 中李 6 | --- 7 | 8 | # TikTok难民和中美大对账，最令人担忧的部分 9 | 10 | > ## Excerpt 11 | > 交猫税、学中文，简中互联网又活了？ 12 | 13 | --- 14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A0ViaNRqia18YGj5LgX4VSibTFXfBlkXZakYUA8yBkEQYYmpmDmxH0IZyeY4oUcOiabiaj1PywxF6StQ/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5 | 16 | 上周的社交媒体迎来了久违的热闹。TikTok难民来到小红书，一时间，大家的首页出现了很多外国人，似乎很久没有过这种“地球村”时刻了。当然，问题随之发酵。 17 | 18 | 美东时间周六晚，TikTok正式向美国用户推送消息，告知服务暂停。美西时间19日，TikTok又恢复正常使用。 19 | 20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S0DcFj9JXZzhp9Ps1S0sy2LL4vdicibpRj5H39Xy7MDd1waRjFiaSlD1ex2REOicgUCiacwD6ewbHW3z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21 | 22 | 《社交网络》 23 | 24 | “中美大对账”热潮下，有人担心大量外国人涌入中国，也有人认为我们将迎来旅游旺季，“准备接受泼天的富贵”。 25 | 26 | 我一直很警惕“泼天的富贵”这个用语，它透着一股“降维打击”的新中式美学。在最近的TikTok难民事件中，小红书也被认为正在经历“泼天的富贵”。 27 | 28 | 这是一种独特的滤镜：戴上这副眼镜，从人与人的竞争，到国与国的竞争，都透露出短剧的质感，一种“十年寒窗人前嫌，一朝成名霸天下”的爽感。在网络世界被称为“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29 | 30 | 这是一种独特“赢法”：势均力敌的赢不是赢，要突然一下攻守之势大异的转折才是赢。就像这几天的小红书，中美生活质量与幸福感，突然就逆转了。 31 | 32 | 元末词话“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是科举中做题家的愤懑，和他们酒酣耳热后不知节制的自夸，我们在阿Q那里看过很多了。没想到进入新世纪，依然不改本色。 33 | 34 | 回望2024年，是平稳顺利又欣欣向荣的一年吗？在经历这样的一年后，对我们生活的自豪感与满足，甚至期待“万国来朝”，这些想法是怎么来的？ 35 | 36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A0ViaNRqia18YGj5LgX4VSibyicaNpfZMjSJFGHr85glQV0UvxPDGJ30TMHYUPnUHgbYyqpCwF83EGw/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37 | 38 | **文｜中李** 39 | 40 | # **01.** **中美对账，其实是一道证明题** 41 | 42 | 这波涌入小红书的美国用户很多，根据分析公司Similarweb最新数据显示，小红书曾在一天内新增了近300万美国用户，远高于平时的单日新增30万左右。 43 | 44 | 这波流量或许并非因为小红书蜚声国际，不妨看作一种美国互联网用户的“玩抽象”，是对TikTok禁令的一种讽刺性应对。 45 | 46 | 既然美国政府要禁止一个拥有“国际版分割（TikTok与抖音是两套系统）”，并且已经进行某种美国本土化（为应对美国要求TikTok进行的“德克萨斯计划”等）的要求。那我就直接注册一款完全由中国运营和掌控的app，以表达对TikTok禁令的反对和揶揄。 47 | 48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S0DcFj9JXZzhp9Ps1S0sy2I6rasyibYxc1RKiaXZKMd01GeWzWKcDEgh2Z5KJFsacErHYY7CXDBoO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49 | 50 | 《社交网络》 51 | 52 | 这就是为何大量初到小红书的美国用户，都在和他们臆想中的“chinese spy”打招呼的原因。但如此大量的美国用户来到一个汉语为主的环境，会引发何种涟漪呢？最初，有一条被转发三万多次的微博勾勒了一副景象： 53 | 54 | “驻韩美军说自己累死了，交猫税的笔记下面讨论为什么全世界都养狸花。中国人帮美国人做数学卷子，美国人帮中国人做英语完形填空，美国人说我们教育不好所以可能做的是错的，美国南方人说我们的英语被考试看不起中国南方人说中国也是。 55 | 56 | 亚利桑那州红脖晒自己钓的大鱼评论区完全是小红书风格一堆人晒自己钓的更大的鱼。极乐迪斯科粉丝找同好评论区晒中国同城聚会的照片他说这是天堂吧。黑人音乐家吹拉弹唱讲解。 57 | 58 | 中国人问美国人是不是要打两个工才能生活，一千多条回复讲自己怎么辛勤工作。洋女给欧美同人圈带来新粮。还有原住民发科普视频，评论区最热门的话题是你们吃啥呀好吃吗游客去吃贵吗。 59 | 60 | 印度北部人跟中国语言研究者讨论他那儿是不是藏缅语族交换语音对照表。还看到了离我开车15分钟的地方的农场里的牛，以及各个州的牛马驴在荒凉的农场上。农民晒自己刚拔的巨大的芜菁。美国女矿工下井，女科学家做实验。 61 | 62 | 中国观鸟者想看外国稀罕鸟，评论区有上千张稀罕鸟的照片。好像从聊天室icq msnspace 直接快进到了此刻，中间发生的一切是一场梦。”（微博博主@库特纳霍拉的骨头） 63 | 64 | 当然这是浪漫化的描述，真实发生的事情不是如此。 65 | 66 | 小红书用户应该知道，“中外生活对比”本来就是小红书上流行的话题，只不过过去对比的是生活在国内的人，和在国外留学、定居的中国人。说国外不好、生活不习惯，最后回到国内，很早就是一种“流量密码”，当然反向的内容也存在。 67 | 68 | 我们常说“冷暖自知”，但很明显在生活满足感这件事上并非如此。**构造这种感觉的不是自己真的活得如何，而是某种身份认同，或在对比中完成的一种心理补偿。** 69 | 70 | 自己生活好不算好，单纯看国外糟糕也不好。不如看到一个人起初认为国外很好，出国却又后悔，这个故事最熨帖心灵。所以单纯“中美对账”不过瘾，必须加上“原来公知骗了我们这么多年”，这个故事才完整。 71 | 72 | 几年上网历程，很多人被训练成上网不是“hello world（你好世界）”而是“prove it to me, world（证明你值得，世界）”，答案早就写好了，我们要看的是证明过程。 73 | 74 | 证明外国人被中国的发展成就深深震撼，虽然我们已经看外国KOL一遍遍在网上用蹩脚的中文赞叹过，但我们不介意看美国人再“震撼”一次。证明国外的生活也不好——看美国人的房租高，工作时间长，水深火热。 75 | 76 | 我们还可以证明美国人傻，以至于几句对他们的恭维后，就可以提出拍照片的请求，引得他们泄漏机密。 77 | 78 | 所以这次小红书上的中美沟通，让很多人感到“震惊”，原来美国已经如此民不聊生了。这类叙事，其实我们并不陌生。 79 | 80 | # **02.** **田忌赛马** 81 | 82 | 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有几十万、上百万美国用户到来，但真的和美国用户沟通的数量，可能很少，远小于在小红书或其他地方看到的“中美对账”的二次传播内容。很多人被二手消息影响。 83 | 84 | 这道“美国人水深火热”的证明题，还是一道间接证明题。在各个社交媒体平台，有两个很火的话题，“#中美对账，双双破防”，“#中美对账后有些人天塌了”。 85 | 86 | 双双破防，是谁破防了呢？一方当然是美国人，他们发现中国很好，物价很低。另一方则是想象中崇洋媚外的人，曾经靠吹捧西方，塑造美国美好生活的人破防了。 87 | 88 | 这再次印证了之前的主题，中国人其实恨的是中国人之“攘外先安内”的逻辑。在一个描述美国人水深火热的帖子的最后，发帖者回到他真正想说的主题：最惨的是移民到美国的中国人，因为中国不承认双重国籍，他们已经回不来了。 89 | 90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S0DcFj9JXZzhp9Ps1S0sy2YfMkia1zfKgg2wRlqGkOHvnSWpXER1BTgyVsicFrFRoE0t868ewLdy2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91 | 92 | 《内景唐人街》 93 | 94 | 如果最后就是要通过二手资料证明，美国人水深火热，而崇洋媚外之人又一次在真相前无地自容，那我们基本不需要对这次中美交流有期待。经过受众预期与二手转述两道程序，任何事情都可以变为任何你想要的样子。 95 | 96 | 这是个注意力问题，一种令人绝望的互联网注意力图景，直白地说，这就是“酸葡萄”。这颗葡萄有时是某款产品，有时是一个国家，是任何引人妒忌之心，或不容易得到的东西，**是身份政治和民族主义可以呈现的最糟糕的状态**。 97 | 98 | 我们当然有理由质疑一颗葡萄的甜度，也有足够的理由区分一颗葡萄味道的多元而不简单的描述。但如果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葡萄之酸，这除了养活一大批以此为生的自媒体人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99 | 100 | 两边的人对账，也是田忌赛马，把这两年美国大城市最严峻的房租问题，和美国因为公私结合的医保体系导致的高医疗费用问题拿出来比了一通，且医疗费用只比价格不比报销比例。 101 | 102 | 大量对比内容直接抄美国媒体报道，然后歪曲事实。比如2000万人次的有偿血浆捐赠被歪曲为，2000万美国人，6%的人卖血为生（实际是370万人），隐去这个现象在其他国家的普遍性。 103 | 104 | 美国福利计划的时间差被隐去，2023年联邦免费学校午餐计划（Universal Free School Meals）到期，导致一部分非贫困家庭出现支付延期而欠款，被歪曲成了“午餐贷”。购买打折蔬果也被歪曲成无法“全款买菜”。 105 | 106 | 还有医院极个别案例，例如剖腹产后的新生儿“皮肤接触”（skin-to-skin contact）账单，被歪曲为美国有广泛的“抱婴费”，产妇需要付钱才能抱自己的婴儿，引发“惊诧”。 107 | 108 | 这次“对账”揭示的大量美国困境，都是隐去背景和语境的错误消息。“午餐贷”、“全款买菜”、“抱婴费”等现象，都有着明显的营销号痕迹，让人很难不怀疑这背后究竟是真的美国人，还是拿着媒体报道掐头去尾的营销号运营者。 109 | 110 | 依靠二手素材间接编纂、田忌赛马式对账和假信息，没有任何结论是不能提供的。 111 | 112 | # **03.** **同一个人，多种心态** 113 | 114 | 对比结束，我们就永远幸福了吗？一个人可以今天感叹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明天就抱怨活不下去。 115 | 116 | 这是属于互联网世界的全新现象，即人不是“融贯”的。今天相信美国水深火热，马上就有大批美国人移民中国的用户，可能在过去几个月曾为就业和股市抱怨。人确实可以一会儿觉得自己所处的环境糟糕透顶，一会儿觉得天下第一。 117 | 118 | 过去这总被称为“认知失调”，但这在互联网世界太普遍了。可能人在互联网上就是流行和情境的动物，只要提供足够的情绪，相信什么都可以。这个注意力游戏就是一个提供“情绪”的游戏，而在里面讨论真假和融贯可能才是迂腐的。 119 | 120 | 因此，你能在小红书上看到有人宣布中美人民大和解，或者很多留学生开始抱怨他们的中国文化净土被弄得不纯粹了很难受。 121 | 122 | 最近打开小红书，不管是图片、视频还是文字，背后的叙事逻辑大多围绕“我们真强”、“有人真坏”、“我真可怜”。 123 | 124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S0DcFj9JXZzhp9Ps1S0sy2ws3WmRe6TIzF0CJYnfSA0mkBlYTUNVlq4QXfIeibcvxf0dmicfUDdNMQ/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25 | 126 | 《内景唐人街》 127 | 128 | 被这些情绪和平台算法构成的，是罕见的美国人“起号”机会。但不少公众人物账号的真实性都有待考察。不过这还重要吗？是真的美国人，还是从Instagram上盗来的图？美国的有偿献血体系与“美国人卖血”是什么关系？雪崩一般滚滚而来的新信息、新概念，背后的事实是什么？ 129 | 130 | 追问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如果这些追问阻碍了这场享乐，自然也是不合时宜的。 131 | 132 | 走到这一步，基本是“公共舆论”终结的时候。剩下的全是表演和按摩，中美都一样，询问什么重要、什么是真实的，已经没有意义。 133 | 134 | 如果没有注意力，真相本身也无所附着。而注意力这件事本身，已经和人们碎片化的情感，碎片化的感受一起，变得极端碎片化了。 135 | 136 | 但如此碎片化，人还能追求什么呢？一个人暂且不谈，被公众凝聚起来的公共注意力，以及公共的共识，还能推动什么呢？ 137 | 138 | 上周的美国帐号风潮随算法调整和规避风险的举措逐渐平息，有人开始感叹“世界人民大团结”。在多个点赞数过千的相关笔记下，我们可以看到对别国的轻蔑与憎恨，对过往的怀念，对中国人善意的深深感动。 139 | 140 | 世界人民在此实现大团结，看上去像个残酷的笑话。 141 | 142 | # **尾声.** 143 | 144 | 最近几天让人想起1978年，谷牧出访欧洲五国。谷牧带回国的报告和看到的中外差距震惊了当时的官员，并在凝聚改革开放共识上起到了关键作用。 145 | 146 | 更近一点，2008年北京奥运会期间，北京来了很多外国人。那时大家没有今天这么多期待和“证明题”要做，没什么人想听到白人夸中国，更没什么人想听到美国人生不如死。 147 | 148 | 不知道是不是回忆的泡沫让我美化了过去，但我觉得十几年前大家都很简单，和和气气像过节一样就挺好。 149 | 150 | 这是互联网的问题，还是别的问题？ 151 | 152 | 最后想起柏拉图的洞穴隐喻，洞穴里的人看着墙上火光映照的影子，却觉得那就是现实。真正的现实放在面前，却觉得是蛊惑的骗术。 153 | 154 | 而火光摇曳，忽明忽暗，照得他们的心绪高高低低，时而痛苦，时而激昂，时而悲愤，时而豪情万丈。只要那火还未直接灼伤他们的皮肤，饥也罢寒也罢，站也罢跪也罢。这些就都比不上墙上的火光。 155 | 156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A0ViaNRqia18YGj5LgX4VSibCtkY28xLiaOEanibJrx7E0bWiaH8tRc0WkaCZ35VoiabPsr0urCBdAzT9Q/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57 | 158 | \*声明：文章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不代表看理想平台立场，欢迎提供不同意见的讨论。 159 | 160 | 编辑：L 161 | 162 | 策划：看理想新媒体部 163 | 164 | 封面图：《内景唐人街》 165 | -------------------------------------------------------------------------------- /vistopia/20250319_十年后无人在意奥斯卡.md: -------------------------------------------------------------------------------- 1 | --- 2 | created: 2025-03-19T15:41:35 (UTC +08:00) 3 | tags: [] 4 | source: https://mp.weixin.qq.com/s/fcLaPF0Py6y-7nr7CpeiMA 5 | author: 李想主义 6 | --- 7 | 8 | # 十年后，无人在意奥斯卡 9 | 10 | > ## Excerpt 11 | > 剧变发生的前夜 12 | 13 | --- 14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A0ViaNRqia18YGj5LgX4VSibTFXfBlkXZakYUA8yBkEQYYmpmDmxH0IZyeY4oUcOiabiaj1PywxF6StQ/640?wx_fmt=other&wxfrom=5&wx_lazy=1&wx_co=1&tp=webp) 15 | 16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QbTMDSwL9XwYyN5GUmJTG8D9mwiawTYaibPicTJOTrLnrjBjROribgWla55TEMgR8ictJ1vtNMmlo7sEg/640?wx_fmt=other&wxfrom=5&wx_lazy=1&wx_co=1&tp=webp) 17 | 18 | **文 | 李厚辰** 19 | 20 | 你关注今年的奥斯卡奖了吗？这是一届相对沉闷的颁奖礼，虽然收视率小有回升，达到1970万人，但仍然远低于2014年高峰时的4400万人。 21 | 22 | 今年的最佳电影《阿诺拉》也是一部相对小众的作品，即便在奥斯卡后其票房大涨，到现在为止，在全球也只收获5400万美元。与前两年的获奖电影《奥本海默》与《妈的多重宇宙》相比，今年关于奥斯卡的讨论明显减少。 23 | 24 | 我们正在目睹一个十年周期奥斯卡的滑落，这个趋势丝毫没有停歇的信号。也许就像今年国际形势的重大变化一样，以奥斯卡作为一个典型的表征，文化的世界也将进入一个剧变的时代。在过去，谈到什么剧变都像是为了写文章而危言耸听，但现在，却唯恐自己对即将产生的变化预料不足。 25 | 26 | ![图片](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RA0ViaNRqia18YGj5LgX4VSibyicaNpfZMjSJFGHr85glQV0UvxPDGJ30TMHYUPnUHgbYyqpCwF83EGw/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27 | 28 | # **01.** **看似进步，实则倒退？** 29 | 30 | 对于现在发生的事情，最简单也最普遍的解释是，好莱坞本来是一个关注电影艺术的奖项，但随着近年政治正确越来越疯狂，导致对艺术的关注逐渐腐化，以至于到了它彻底失去公信力的地步。 31 | 32 | 从《黑豹》提名最佳影片开始，这样的讨论便不绝于耳，这10年来获得最佳影片的《月光男孩》、《水形物语》、《绿皮书》、《游牧人生》、《健听女孩》到今年的《阿诺拉》都显示出这样的趋势。 33 | 34 | 但这未免有点简化问题。回头看，在2000年到2010年间，有女性题材《百万美元宝贝》，种族主义议题《撞车》，LGBT主题的《断背山》，印度族裔话题的《贫民窟的百万富翁》，这些都还发生在2015年和2016年的#OscarsSoWhite 运动之前。在那个年代，似乎没有太多人认为这是“政治正确”电影。 35 | 36 | ![](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SyicGW5g0sUxMfUb7SzcWoRO4l3HHkib1wnqCaUHlodV5B3mqpeTvxKiaN6EUZxm89nHDiclPwzfhAZg/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37 | 38 | 《百万美元宝贝》 39 | 40 | 这里确实有个严肃的“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到底是“政治正确”电影的出现，扭曲了奥斯卡对“艺术”的纯粹关注，还是“政治正确批判”的视角出现，让我们从此很难平心静气地观看电影；是过度的“政治正确”导致了“文化战争”，还是“文化战争”导致了“过度政治正确”的批判。 41 | 42 | 或许往后退一步，同时期电影之外发生的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 43 | 44 | 有一种解释比上面的“政治正确”更进一步，同时也实现了视角后退一步的效果，可以帮助我们看到一个更综观的局面，即奥斯卡今年发生的事，是精英的“小圈子审美”自我强化的过程，这个过程让ta们逐渐与“大众”审美脱节，自然要被“大众”抛弃。 45 | 46 | 在上面的句子里，使用“大众”而非“人民”已经是客气的说法。在这视角上，上面这句话可以换的词汇已经很多，例如还有“媒体”，传统媒体成为精英的“小圈子叙事”自我强化，进而被“大众抛弃”。 47 | 48 | 在这里可以介绍一个概念，即从川普竞选到现在，他一直讲的大教堂(Cathedral)，这是美国另类右翼“哲学家”Curtis Yarvin创造的概念，用来描述美国存在一个精英学术和媒体机构的互相连接网络，里面包括学术机构，特别是精英大学，主流媒体和新闻机构，硅谷科技巨头，大公司的人力资源部门以及各类影响社会舆论的基金会组织。 49 | 50 | 这个圈子推进某种精英意识形态，看似进步，实则倒退，并形成一种文化霸权，自然会被大众抛弃。 51 | 52 | # **02.** **精英审美与民众的脱节** 53 | 54 | 回到奥斯卡，是否存在某种学院审美？当然是存在的，对某种形式化、仪式感极强的叙事风格的青睐，对过度娱乐化的作品普遍评价不高，导致最佳影片的得奖电影逐渐偏离商业主流电影。 55 | 56 | 一项对奥斯卡获奖影片的统计分析发现，自2000年代初以来，最佳影片得主“在评论界获得赞誉的同时，票房成功却在下降”，早前赞誉与大众吸引力并存的模式被打破，并且，这种趋势在进入2010年后尤其明显，奥斯卡似乎不再吸引中间层电影消费者，而青睐那些少数人喜爱的电影。 57 | 58 | 奥斯卡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早在2009年，它就已经将最佳影片提名数量从5部扩展至最多10部，其中一个重要动机是纳入更多商业大片。 59 | 60 | 甚至在2018年，奥斯卡还希望专门为大众品味新设立一个奖项“杰出流行电影成就奖”(Academy Award for Outstanding Achievement in Popular Film)，也被称为“最佳流行电影奖”(Academy Award for Best Popular Film），这是自2001年设立最佳动画长片奖以来的首个新增奖项类别。但在极大的争议和反对声下，这个新奖项并未得到执行，也确实导致了奥斯卡趣味的较大转向。 61 | 62 | 从1940年代到1970年代，最佳影片奥斯卡几乎十次中有九次颁给了票房前十的大片。相比之下，2004年第76届奥斯卡以来，直到去年第96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才再次颁给了一部票房前十的电影，也就是《奥本海默》。 63 | 64 | ![](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SyicGW5g0sUxMfUb7SzcWoRGbytMQseia6W1dicCPffFI6hTsv5y3XmGH3vLmGP5GdR8ddDWeOq1icmQ/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65 | 66 | 《奥本海默》 67 | 68 | **不过比起“精英的傲慢”，可能更大的原因是电影媒体市场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甚至可以说，是媒介形式发生了剧变。** 如果浏览最近十年北美票房前十的电影，会发现几乎被漫威超级英雄系列电影填满，而这种现象，引发了漫威超级英雄电影算不算电影的争议。 69 | 70 | 事实上，能够出现这种局面，是因为电影已经成为全球娱乐商品，其市场和娱乐价值被无限放大，很难承载更多的表达和作者性。 71 | 72 | 以漫威电影为代表的超级商业片扩展出的不仅是新市场、新观众，也是新的讨论平台、媒介和媒体权力。就像让华纳花千万经费补拍《正义联盟》的，不是传统媒体呼吁，而是网络运动。漫威电影不是传统影评人津津乐道的题材，确是网络自媒体最关注的话题。 73 | 74 | 因此精英审美与民众的脱节，并非主观傲慢所致。而是互联网加文化产品全球化，终于生产出一个和传统媒体环境分庭抗礼的全新环境，而这个环境。正在快速挤占属于传统建制的权力。不仅是奥斯卡，在媒体领域也是如此。 75 | 76 | # **03.** **真正的加速器——极化** 77 | 78 | 2015年是奥斯卡收视率暴跌的开始，相比2014年下降了约16%，减少了710万观众。除了提名影片不太流行外，这届奥斯卡兴起了一场运动，即#OscarsSoWhite，原因是20个表演类别提名全部授予白人演员。 79 | 80 | 但没想到在舆论声讨后，2016年，奥斯卡再次公布了全部由白人演员组成的表演类提名名单，这次引发了更大的反响。导演斯派克·李在马丁·路德·金日宣布抵制奥斯卡颁奖典礼。贾达·史密斯发推文质疑为何有色人种可以在奥斯卡表演但不能因其工作获得认可。 81 | 82 | 这次争议开启了奥斯卡多样化的先河。但别忘记，在光谱的另一端，2016年是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MAGA在美国逐渐崛起的一年。奥斯卡也成为政治运动的一环，特朗普将观看奥斯卡变成了一种政治行为，他公开嘲笑奥斯卡的低收视率，称其为"政治正确且无聊”。 83 | 84 | 尤其是在2017年与2018年，这两年奥斯卡的主持人都由吉米·基默担任，他以鲜明的反特朗普立场著称，在这两年的主持中，他多次提及与批评特朗普。特朗普也暗示其支持者不要观看奥斯卡颁奖典礼。 85 | 86 | ![](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SyicGW5g0sUxMfUb7SzcWoRX0kzKwsiae1gicGBiapzNjLXe4IfQ8mxnCHUdP4rCTcicCZNzRkEGQrLT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87 | 88 | 《不要抬头》 89 | 90 | 从此，奥斯卡成为了美国MAGA争议中的一个标志性活动。也正是从2015年开始，其收视率开始走下坡路。 91 | 92 | 当我们退到这个位置审视围绕奥斯卡的争议，会发现上面两个部分的争议，即“政治正确”和“精英与民众的对立”，也刚好被囊括到这个最大的主题中，它们都是MAGA运动中竭力炒作“敌人”。政治极化是个复杂的话题，里面几分是社会分化的真实，几分是民粹主义政治的某种“敌我分辨”动员，无法在今天的文章中用足够的篇幅分辨。 93 | 94 | 这里想揭示的是，**电影不再是电影，艺术不再是艺术，社会不再是社会，一切都卷入政治。** 95 | 96 | 当然，一切本来也都在政治之中，只不过过去矛盾没有如此剧烈。 97 | 98 | # **04.** **新政治局势下的新艺术** 99 | 100 | 回到文章开始提及的艺术剧变，现在我们有了一个更全面的认识。当然我们存在观影方式的变化，流媒体的崛起；我们存在电影媒介的变化，自媒体崛起让电影的讨论平民化；我们存在全球化电影市场的铺就，让电影成为体量骇人的商品；我们也存在电影随社会的极化而陷入这极化的社会中，承担这个社会遭遇的争议和困境。 101 | 102 | 这里同样可以提到体量巨大，同样饱受政治正确与精英化争议的游戏行业，其收入和影响力已经超过电影和电视。最近的市场研究显示，全球视频游戏产业价值约为1840亿美元，超过电影和音乐产业的总和。2022年，全球票房收入约为260亿至340亿美元，仅为游戏行业收入的一小部分。而影视与游戏也在快速融合中。 103 | 104 | 影视本身也在变化，依托于短视频形成的短网剧，也已经出海成为全球娱乐模式，将影视的“平民化”直接推到极致。毫无疑问，“平民化”是绝对主题，比起过去一个影视或游戏的命运取决于专业评论家的评价或传统广告营销，如今不管是成功的《哪吒2》还是半路折戟的很多作品，快速集聚的社交媒体评价已经成为影响作品表现的决定性因素。 105 | 106 | 而真正主导社交媒体评价的，往往就是我们上述极化的政治环境。一部受到关注的电影或游戏作品，本身就是文化战争发动的不二题材。当然，也就是电影和游戏作品的最大风险。 107 | 108 | ![](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SyicGW5g0sUxMfUb7SzcWoRhu8y7BZH04s11ZYiaHpSDCuqPtsZjSasqXqybN4XKicze8sfxQy3U0fw/640?wx_fmt=png&from=appms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09 | 110 | 《过往人生》 111 | 112 | 很显然大制作的电影和游戏会极大概率变得平庸，以免成为文化战争的目标。这意味着电影中较少直接的社会评论，参与社会议题，或者至少以更隐喻的方式处理主题而非明确信息，以避免引发抵制活动。 113 | 114 | 而对非裔、拉丁裔、女性群体，在这个DEI已死的背景下，在主流电影中的呈现会再次下降，成为文化产业自我审查的牺牲品。多样性等于无利可图的局面至少还会延续一段时间。 115 | 116 | 而不管在电影还是游戏领域，我们都陷入某种创意枯竭的状态，电影以漫威整体IP的乏力作为典型，而游戏领域各种3A大作的续作表现都不尽如人意。但开发新IP的巨大投资和巨大风险，也让各个电影游戏企业望而却步。 117 | 118 | 这背后还有注意力爆发的困境，不管是电影观众，还是游戏玩家，现在都处于绝对信息爆炸的环境，未必有足够的心力投入到了解和熟悉一个新IP的过程中，这让开发新IP的难度更大。 119 | 120 | **这可能会是一个绝对热闹，充满争议，甚至争斗，但相对平庸的时代。而这种沉闷总是酝酿着下一个改变**，可能是AI发展彻底解放创作者潜能大幅降低制作成本，进入到一个绝对分众、百花齐放的时代。或者进入形似短网剧的精神鸦片大爆发，彻底塞满绝大多数人的绝大部分时间。 121 | 122 | 或是别的什么可能？也许对于观众和玩家，也许不用说也许，这也是个提出挑战的时代。一切都在高度政治化，且政治极化，你又如何可能在这样的狂潮中保持清醒的判断？ 123 | 124 | 还是我们别那么严肃，也不必为自己加上清醒分辨的担子，只管跳入狂潮，中流击水，在政治激情中一晌贪欢。 125 | 126 | **参考资料：** 127 | 128 | 1.https://finance.yahoo.com/news/global-video-games-market-report-083800319.html 129 | 130 | 2.https://www.imdb.com/news/ni63899899/ 131 | 132 | 133 | \*本文原标题《奥斯卡逐渐沉闷，电影游戏可能到达剧变前夜》，声明：文章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不代表看理想平台立场，欢迎提供不同意见的讨论。封面图来源：《阿诺拉》，编辑：1，策划：看理想新媒体部。 134 | 135 | -------------------------------------------------------------------------------- /vistopia/《寄生虫》的成功，是现实主义电影的没落.md: -------------------------------------------------------------------------------- 1 | ## 《寄生虫》的成功，是现实主义电影的没落 2 | 3 | 20190812 4 | 5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TesFKxM6347Zrb9icTYDoT9Yxkrtu8YLslyfeHTtq8OYxRDOnxeYeEjRnicG7tp6arRqIX0a56YaOQ/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6 | 7 | **前面的话 | 李厚辰** 8 | 9 | 10 | 11 | 终于看到了今年被寄予厚望的电影《寄生虫》。出自《杀人回忆》导演奉俊昊之手，又是戛纳新科大奖得主，自然很多人对这部电影有不同于寻常电影的期待。 12 | 13 | 14 | 15 | 我如此期待还有个人的原因，2011年的伊朗电影《一次别离》后，我认为世上已无好电影。当然还有些不错的作品，不过都短板明显。已经8年了，因此我一直期待着又一部能够真正称得上“好电影”的作品横空出世。 16 | 17 | 18 | 19 | 而奉俊昊值得这样的期待，他的影片《杀人回忆》是我心目中完美的电影，韩国影史首屈一指，剧情、人物、节奏，各种技术如入化境，难以想象这部电影仅仅是奉俊昊的第二部长篇作品。上映的2003年，他才年仅三十四岁，前途可谓不可限量。 20 | 21 | 22 | 23 | 不过事实还是令人沮丧的，**《寄生虫》是一部完成水准很高又工整的悬疑片，但也仅此而已**。 24 | 25 | 26 | 27 | 再要向这部电影多要一些什么，没有了。 28 | 29 | 30 | 31 | **（文章涉及部分剧透，请酌情选择阅读）** 32 | 33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Ts6of0HKibdSTYrVZgMAuKEGXL3PDJEj5K8wbVeQg0kRCJXBd6T0MScAEOfROibbXTAjeImnWa6sx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34 | 35 | **1.** 36 | 37 | **「贫富差距」该被怎样拍摄？** 38 | 39 | 40 | 41 | 在我看来，饱受好评的《寄生虫》远不如《杀人回忆》，甚至比去年的《燃烧》都不如。 42 | 43 | 44 | 45 | 当然《燃烧》也不能列入“真正的好电影”之列，只是其文学性好于《寄生虫》，后者甚至落入了很多商业电影的俗套，其中电影第一次高潮尤其如此： 46 | 47 | 48 | 49 | 当主人公一家人在富人出门露营后全家进入时，任何观影的人就都能猜到，这幕戏肯定会推进到富人突然回家让他们措手不及作为结束。 50 | 51 | 52 | 53 | 从这幕一开始，我就期待着奉俊昊是否能有不同的处理方式，不论是他们在富人家享受，或是富人回家后的反应。没想到，从他们一家人在其家里吃吃喝喝，到富人回家后藏藏躲躲，最终安排一个富人小儿子突然惊醒的戏码，一切都稀松平常，一场小鬼当家式的闹剧结束。 54 | 55 | 56 | 57 | 当然很多人对之后的一幕尤其津津乐道，也将这一幕作为之前处理方式的解释。从富人家逃出后，一家三口走过漫长而一路下降的道路和阶梯，回到原来的半地下室，已经是水漫金山。 58 | 59 | 60 | 61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QImb6ML8lvAGrLB8BWF3eWdrmVePjibicBHzwu7qmQel7TTWGt6iaFo6B2dcj1JsLubM8RQAdh01Q1A/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62 | 63 | 64 | 65 | 66 | 67 | 这场戏很多影迷津津乐道，我却有点不以为然。这就是表现为视觉奇观的“贫穷”，将其与富人家庭形成直观对比。**仿佛导演按着我的脖子，把我按到水淹的地下室，问我，惨不惨？穷不穷？** 68 | 69 | 70 | 71 | 而且，这幕戏采用了灾难片的手法拍摄，回到半地下室所在的那条街，一条街各处已经惨状环生，回到家中，甚至还安排了一个马桶喷污水的戏码，最后还有一家人乘坐门板逃离的镜头，最终所有人到体育馆过夜，拍得好看，刺激，放在一部以洪水为题材的灾难片中甚好。**但冲击了这一幕本该因为“贫穷”而生出的触动，更像是一场无人负责的天灾而已**。 72 | 73 | 74 | 75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QImb6ML8lvAGrLB8BWF3eWYLwu1ladeM0x12G6aR0pDB1ibhpwmv99z5d8VFRRLqfibGS1Iy0uxJWQ/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76 | 77 | 78 | 79 | 是的，《寄生虫》充斥着各种视觉奇观，让人恍惚间感觉这是朴赞郁（韩国导演，代表作《老男孩》）的电影，尤其地下室的色调和地下室男人的造型和气质，他可怖地笑着喃喃自语的样子，突然用英文大叫“Respect”的神态，包括那场戏也用了维瓦尔第的《冬》作为配乐，完全是《老男孩》的路数。 80 | 81 | 82 | 83 | 可惜《老男孩》是彻头彻尾的荒诞剧，从影片开始到结尾，要的就是闹剧的大开大合。但《寄生虫》以现实主义切入，也想探讨贫富差距问题，却在电影一半时，突然切入荒诞剧情，让人无法理解，这部电影表现的重心是什么？穷人被富人和社会逼疯了？疯到住在地下室里半囚禁的状态？这真的是对贫富差距好的表达方式吗？ 84 | 85 | 86 | 87 | 如此对比，可能李玉的《苹果》里面对贫穷的冲突和描写都要高出几分。 88 | 89 | 90 | 91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QImb6ML8lvAGrLB8BWF3eWeXPxsvLdQJNk3O6J3QXxJGYxFl3mbktUDauIDWYcd7ibtmo6uWXqlkA/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92 | 93 | 《苹果》剧照 94 | 95 | 96 | 97 | 98 | 99 | 这是韩国电影的优势，也是一种“增上慢”（佛学用语，指对于教理或修行境地尚未有所得，却起高傲自大之心。），韩国电影擅长塑造悬疑和犯罪奇观。但与现实主义结合，总是让电影气短—— 100 | 101 | 102 | 103 | 《燃烧》中，富人和穷人的冲突是富人喜欢变态的杀害年轻女孩，没什么道理，就是因为他们“空虚”。《出租车司机》中，政权和人民的冲突是便衣警察的搜捕和追车？《寄生虫》中，富人和穷人的冲突是对他们气味的延误？这都是韩国电影对悬疑构造和象征主义的执迷，但这些到底象征了哪种冲突？《燃烧》中象征了富人不把穷人当人看，就像是“仓房”吗？ 104 | 105 | 106 | 107 | 108 | 109 | **真正的“非人化”是将穷人看作他们报表上的KPI，看作庄稼一样的作物，富人通过漫长的官僚化企业组织，以经济能力驱策着穷人们的生活。** 110 | 111 | 112 | 113 | 《燃烧》没有带来这样的冲突。而《寄生虫》中想体现的那种“人格蔑视”，其实在富人沙发上与妻子的那场激情戏中有所表现，穷人的特征，被当作富人追求性刺激的素材，这是高明的手法，但贯穿全片的对“气味”厌恶，则仅仅是为了推进剧情的一个，被滥用的符号。 114 | 115 | 116 | 117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QImb6ML8lvAGrLB8BWF3eWok0jHiamXAzGX682j659clap0xicC6FbahgbfAK0U8pSMkicETg880gDw/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18 | 119 | 120 | 121 | **2.** 122 | 123 | **这部电影犯了“把话说透”的毛病** 124 | 125 | 126 | 127 | 128 | 129 | 《一次别离》中，中产和穷人的冲突是中产能言善辩，撒谎都撒得更令人可信，在司法机器前，穷人的言辞和脾气完全落于下风，意味着在现代规则中，中产完全以他们的能力和教育掌控着这些规则，甚至中产更加缺乏宗教的束缚，可以肆无忌惮地玩弄这些规则。 130 | 131 | 132 | 133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QImb6ML8lvAGrLB8BWF3eWwveCbk5YaQgVRXTYZdnQDRBmlXHcrJ6OLbXKCVLsV9YZndgciagIZ8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34 | 135 | 《一次别离》剧照 136 | 137 | 138 | 139 | 这个冲突构造则非常真实，震撼十足，看完让自己惊觉可能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但在韩国电影里面，真正有这种冲突张力的恐怕是《辩护人》，可惜其人物太过脸谱化，难以承载这部电影的重量。 140 | 141 | 142 | 143 | 当然《寄生虫》还有很多问题，里面剧情无法自圆其说之处比比皆是，假山石等符号突出的方式太过刻意，富人一家“丑化式”的塑造也让人对他们恨不起来，因此最后男主人公一刀捅进富人身体，这个报复的动机完全不令人信服，难道他不该马上开车送自己女儿去医院么？导演在无数地方生硬地强化“味道”的冲突，最后还把这个变成一场凶杀的动机，处处“前后照应”，但却很难令人感同身受。 144 | 145 | 146 | 147 | 这部电影犯了“把话说透”的毛病，把剧情逻辑讲清楚，讲明白，生怕观众没看懂，没理解，一副二流悬疑片的手法，太过工整。 148 | 149 | 150 | 151 | 自然看完之后，这部电影什么都没留下。对贫富差距问题的更多理解？对穷人的同情？对富人阶级的反思？我甚至没有去看第二遍的冲动，无法反复观看的电影，肯定不是好电影。 152 | 153 | 154 | 155 | 156 | 157 | **3.** 158 | 159 | **现实主义电影的没落** 160 | 161 | 162 | 163 | 164 | 165 | 贫富差距是现实主义题材，比朝韩冲突还要现实，是任何资本主义晚期社会的大问题，也是电影塑造基本剧情架构的不竭源泉。 166 | 167 | 168 | 169 | 最糟糕的，像是《极乐空间》和《战斗天使阿利塔》，要的还是打怪升级神功附体的一刻；好一些的，是例如《天注定》，有一股生猛气息，但还是犯罪片的框架；到韩国的《燃烧》和《寄生虫》，落入悬疑片的框架。 170 | 171 | 172 | 173 | 这让我想起黑泽明的那句感叹，大意是，只要是电影，端起来放入画框，就是「美国味」，不管里面装的是什么故事。 174 | 175 | 176 | 177 | 我想其原因就是电影类型，《七武士》是西部片，《乱》是莎士比亚舞台剧，《罗生门》是侦探悬疑。黑泽明是顶级大师，一定更懂类型片对电影表达的深刻限制，也懂类型片在电影工业体系里面，作为一套思维定势有多么的根深蒂固。 178 | 179 | 180 | 181 | **因此，可以突破类型的，唯有“现实主义”——现实生活是各有不同的**。 182 | 183 | 184 | 185 | 在黑泽明的时代，日本本土影人则更偏爱小津安二郎、沟口健二这样本土气质与现实气质更强的导演。没有什么是比现实更加感染人的，但这对编剧和导演的功力就有了极高的要求。拍出可以引人入胜的现实生活，尤其是日常生活，其实非常困难。我想落入类型片的俗套，也是因为那是一条easy way吧。拍出有本地风格的现实主义电影，才是那条hard way，也是令真正好电影可以重新回到我们生活中的方法。 186 | 187 | 188 | 189 | 190 | 191 | **《寄生虫》成功了，点燃全球市场，拿下大奖，表面上风风光光，但它也最彻底失败了。** 192 | 193 | 194 | 195 | 这让我想起另一部现实性很强的好电影《杰出公民》最开始时，主人公在获颁诺贝尔文学奖时候的致辞，他这样说： 196 | 197 | 198 | 199 | “我感到非常遗憾，接受这样的册封。我相信这样一致的认可与赞誉，与一名艺术家的没落，有着直接且确凿无疑的关系。” 200 | 201 | 202 | 203 | **票房、大众口碑、奖项赞誉——这些就是现实主义题材和好电影没落的真正原因吧**。这也没什么深刻的。 204 | 205 | 206 | 207 | 编辑：提图 208 | 209 | 监制：猫爷 -------------------------------------------------------------------------------- /vistopia/再见-科比-恨意-精进与阿喀琉斯式的卓越.md: -------------------------------------------------------------------------------- 1 | # 再见，科比 | 恨意、精进与阿喀琉斯式的卓越 2 | 3 | 20200127 4 | 5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TuHPepTBgnCuflF8SX66GGKRA3ZiaX01PeAbQlEgKcN3k3mfF0J07EqrS6ulibCugNsDj0twKqsl0w/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6 | 7 | 科比·布莱恩特（Kobe Bryant, 1978-2020） 8 | 9 | 10 | 11 | 北京时间今日凌晨4点前后，噩耗突如其来。 12 | 13 | 14 | 15 | 据美国多家媒体报道，美西部时间1月26日上午10点左右，一架直升机在加州卡拉巴萨斯市郊外的山坡坠落，机上9人全部遇难。其中，包括美国篮球传奇人物科比·布莱恩特（Kobe Bryant）以及他13岁的二女儿吉安娜·布莱恩特（Gianna Bryant）。 16 | 17 | 18 | 19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aP7vrTpXJxTuHPepTBgnCuflF8SX66GGpGfN81BnXGo6ehaLEKegrUjbassEUG6oQ6KLT3HJ5I2K06rDuswlmA/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20 | 21 | 科比与女儿Gianna（Gigi） 22 | 23 | 24 | 25 | 科比的猝然离去令人悲痛。 26 | 27 | 28 | 29 | 他被认为是NBA及篮球运动史上最杰出的运动员之一，20年职业生涯中，共夺过5次NBA总冠军，2次总决赛MVP（最有价值球员），1次常规赛MVP，2次得分王；还曾11次入选NBA最佳阵容，18次入选全明星，并随美国队拿下2届奥运会金牌。 30 | 31 | 32 | 33 | 在许多球迷心中，科比几乎是球场唯一的MVP。 34 | 35 | 36 | 37 | 曾经见证过这位伟大球星成长与职业谢幕的我们是幸运的，我们目睹他一次次突破自己，不断创造着新的记录，也看见他所经历的岁月在我们身上留下痕迹。 38 | 39 | 40 | 41 | 再见了，科比。但相信，曼巴精神永恒。 42 | 43 | 44 | 45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SuVZnea54IRdUhoIB3ciaUOA4PuA5ZsCgaEoI0R75etFx25aFFCVTpTJY5icx8jUuliaD1L0AZLgxRQ/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46 | 47 | **文 | 李厚辰** 48 | 49 | 50 | 51 | 我是一名凯尔特人的球迷，从NBA历史上看，其实是科比球队的死对头。我很难想象我今天会如此悲伤，科比一定触动了一些很深的情感。 52 | 53 | 54 | 55 | 按理说，我并不该喜欢科比，他单打独斗，个性偏执狂傲，与凯尔特人的低调坚韧，团结防守恰恰相反。 56 | 57 | 58 | 59 | 但即便作为对手的球迷，也无法否定，他极端勤勉，在比赛中有难以置信的专注，终于将自己锤炼为无可阻挡的篮球机器，为了胜利他无所不用其极。 60 | 61 | 62 | 63 | 他擅长在极其勉强的状态下投篮，所谓“好的投篮时机”对他而言似乎不是一个问题，他可以在任何防守条件下找到投篮机会并命中。 64 | 65 | 66 | 67 | 他在防守时粗鲁大胆，小动作极多，但这也让他成为防守最好的球员之一。 68 | 69 | 70 | 71 | 他也许并不是一个谦和的好队友，他的队友奥尼尔，霍华德，都与他有过巨大的矛盾。他多次在队内训练时挑衅和辱骂所有队友，斥责他们懒散，不够强硬。他作为球队领袖的方式确实令人不敢恭维。 72 | 73 | 74 | 75 | 我知道很多憎恨科比的人，都还总是希望提起他的另一桩丑闻，但这在今天显然是不合适的。 76 | 77 | 78 | 79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TuHPepTBgnCuflF8SX66GGCNeT26Mu926cZFeHGWlHhNsINZYtPCtic9rpohcRB4VxpHibdIuv84mA/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80 | 81 | 82 | 83 | **1.** 84 | 85 | **一位古典英雄** 86 | 87 | 88 | 89 | 科比就是这样的一位，若要总结，他的技术精湛无与伦比，意志强大，但品格乖戾，为人诟病。其实他像极了**古典的英雄**。 90 | 91 | 92 | 93 | 想到他，我总是想到阿喀琉斯，荷马在描述他时，提到他带着一股“遭诅咒的怒气”。 94 | 95 | 96 | 97 | 阿喀琉斯不是一位我们今天叙事里，美国队长一样的“正义英雄”，他刚愎自用，杀人如麻；极端重视自己的荣誉，在他认为自己的荣誉被希腊联军窃取时，拒绝作战，他甚至向宙斯祈祷特洛伊人可以获胜，以便自己可以重获荣誉。 98 | 99 | 100 | 101 | 科比在这方面像极了阿喀琉斯——在比赛时，科比极容易和对手冲突，这不是一些城府的球员，故意激怒对手作为比赛策略，**科比总像是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和怒气在比赛。** 102 | 103 | 104 | 105 | 但科比更甚，他的傲气并非天生。 106 | 107 | 108 | 109 | 阿喀琉斯是一位半神，因为身体在冥河中浸泡而刀枪不入，但科比的天份也许并不如阿喀琉斯，在星光璀璨的1996年NBA选秀中，科比仅仅被第13位选中，在他职业生涯的前两个赛季，他都作为替补登场，还并没有展现出历史级的天赋和实力，这时，是1998年。 110 | 111 | 112 | 113 | 但其实从1994年开始，科比就遇到了他职业生涯中一直陪伴他的训练师乔·卡波恩（Joe Carbone），从那时开始，他就坚持了名为6-6-6（每天6小时，每次6阶段，每周6天）的训练。 114 | 115 | 116 | 117 | 他的生活几乎都高强度地在训练馆中度过，即便是休赛期，其他球员都在享受悠长假期时，科比依然在训练馆中挥汗如雨，这样的训练科比坚持了8年之久。 118 | 119 | 120 | 121 | 前NBA球星柯里·马盖蒂（Corey Maggette）在得知科比的训练后惊讶的说，科比一年的训练量是普通球员四年之多。 122 | 123 | 124 | 125 | 那么，**科比坚持的8年高强度训练，就是普通球员32年的训练量之多，这已远远超出任何人的职业生涯。** 126 | 127 | 128 | 129 | 新秀时期科比体重200磅（约90公斤），在NBA稍显纤瘦，在接下来的4个赛季，其中包括湖人王朝的三连冠，科比就稳定而准确的将自己的体重维持在210磅（约95公斤）。 130 | 131 | 132 | 133 | 到2002年，为了适应更高强度的对抗，科比又连续数年将自己的体重维持在稳定的220磅（约100公斤）。 134 | 135 | 136 | 137 | 他一直以最高的要求和强度，将自己的身体维持在完美的状态。 138 | 139 | 140 | 141 | **科比是一个象征，证明了最高的卓越可以在相对平凡的天资中产生，他也许破除了我们对天才的迷信，雄辩地证明了在极端的勤勉中，普通的材料也可锤炼出最卓越的品质。** 142 | 143 | 144 | 145 | 我每每在自己最勤勉的日子里，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 146 | 147 | 148 | 149 | 科比的吉祥物不是什么可爱或威猛的动物，而是致命的毒蛇曼巴，而科比的自传名为《曼巴精神（The Mamba Mentality）》，这是一股像阿喀琉斯般带着敌意和怨恨的强大意志。 150 | 151 | 152 | 153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TuHPepTBgnCuflF8SX66GGC7VDSibkCagfHPXWPKL4iarOdu5mmibo5gzO9271eoV8uz4iao2YFIQQVQ/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154 | 155 | 156 | 157 | 在书中他说，**“我不胆怯，不畏缩，不逃跑。****我忍耐并胜利，停止可怜你自己，抓住一线曙光并带着信念去工作，永远保持这样的动机和定性。”** 158 | 159 | 160 | 161 | 这就是他的“曼巴精神”，这是在今天已经罕见的对“卓越”的执念。 162 | 163 | 164 | 165 | 这是科比留给我们的不竭激励。希望这不仅仅停留在他去世的这一天。 166 | 167 | 168 | 169 | **2.** 170 | 171 | **体育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172 | 173 | 174 | 175 | 在这个体育作为一种娱乐和商业甚嚣尘上的年代里，体育对于我们意味着什么呢？ 176 | 177 | 178 | 179 | 我们都知道，那是一场巨大的商业盛会，是娱乐，赛场上百万富翁，千万富翁们你争我夺，并不带来癌症的攻克，战争的结束，不解决虚无主义，消费主义的问题，很多时候也许还助长它们。 180 | 181 | 182 | 183 | 体育赛事不像战争，大家文明地在规则下竞技，并不以命相博。这难道不仅仅是现代文明塑造的一种麻醉剂吗？ 184 | 185 | 186 | 187 | 但也许正如古希腊人对于奥林匹克的热爱那样，**我们在体育中发现美，这些属于人的美感与音乐和绘画类似，是对至高理念的模仿，是卓越的照耀他人的光芒。** 188 | 189 | 190 | 191 | 科比在其中，便会是最耀眼的一道光芒。 192 | 193 | 194 | 195 | 他数十年如一日维持的完美的身体，在赛场飘逸的跳投，全神贯注的愤怒，那些不讲理的英雄主义，不可思议的技术——是人类可以欣赏的一种美，他赛场下的努力自制，更是每个人可以感受的美德。 196 | 197 | 198 | 199 | **我想这也许是体育赛事在今天可以带给我们的，不是球迷间的咒骂，夸夸其谈的球场新闻，而是剥离一切浮华的商业和消费之后，能够看到充盈在其中的，支撑着这个巨大体系的，是人的美和他们的美德。** 200 | 201 | 202 | 203 | 感谢科比给予我们的这份美感。 204 | 205 | 206 | 207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TuHPepTBgnCuflF8SX66GGZ6E1Clj9sR06iayo7hNzv09MMc9rkoHia3ZrSVMZqAiaLpFwjicqbgsVrA/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208 | 209 | 210 | 211 | 我身上有一处纹身，与2017年超级碗的决赛有关。超级碗当然是美国最大商业价值和虚华的盛会，广告价值一秒千金，衍生产业不计其数。 212 | 213 | 214 | 215 | 但在当年，新英格兰爱国者队在三节过半时以3:28落后，这相当于足球比赛还有20分钟结束，0:5落后，由于橄榄球的攻防转换规则，实际上可以说是足球比赛还有10分钟结束，0:5落后。 216 | 217 | 218 | 219 | 在那漫长的一节半之中，爱国者队几乎完成了所有“理论上”的攻防最佳目标，在最后一节得到19分，首次将超级碗拖入加时，并进球致胜。 220 | 221 | 222 | 223 | 这就是抛开商业和消费，体育呈现的美和美德。 224 | 225 | 226 | 227 | **这是在绝境处，凭借意志**（mentality）**创造奇迹****的确据**。 228 | 229 | 230 | 231 | 就在你眼前发生，我想没有人会不为之深深动容，并感受着这不仅仅是一场比赛，这证明着不管我们在什么样的绝境中，即便绝境的破除需要我们以“理论上的完美”来达成目标，作为“人”这个物种，我们依然可以凭借意志实现这样的卓越时刻。 232 | 233 | 234 | 235 | 我想这就是体育给予我们的，在今天的价值。 236 | 237 | 238 | 239 | **3. 240 | ** 241 | 242 | **最后的悼念** 243 | 244 | 245 | 246 | 我想今天是一代人的心碎，不管是湖人的球迷，凯尔特人的球迷，NBA的球迷，所有体育迷，甚至所有哪怕是关心流行文化的人。 247 | 248 | 249 | 250 | 让我们悼念科比·布莱恩特，在篮球这项体育上最卓越的球员，20年的职业生涯： 251 | 252 | 253 | 254 | - **5届NBA总冠军** 255 | - **2届NBA总决赛MVP** 256 | - **1届NBA常规赛MVP** 257 | - **18次NBA全明星** 258 | - **4次NBA全明星MVP** 259 | - **11次入选NBA当年第一阵容** 260 | - **2次入选NBA当年第二阵容** 261 | - **2次入选NBA当年第三阵容** 262 | - **9次入选NBA当年防守第一阵容** 263 | - **2次入选NBA当年防守第二阵容** 264 | 265 | 266 | 267 | 他本应该在今年亲自参加加冕NBA名人堂的仪式，和加内特与邓肯一起，跻身万圣殿。 268 | 269 | 270 | 271 | 但可惜他无法亲自前去了，不过我想很多传奇故事，最后总是要留一点遗憾。 272 | 273 | 274 | 275 | 科比已逝，但曼巴精神永存。 276 | 277 | 278 | 279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TuHPepTBgnCuflF8SX66GGzA4X3l3gcL6Al5YAQQzWib3CjrURk2IicqV6GvBpE8CkCw8gJCF4EDGw/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280 | 281 | Thank you, Kobe Bryant. 282 | 283 | 284 | 285 | **END.** -------------------------------------------------------------------------------- /vistopia/我无法再享乐地身处这个时代.md: -------------------------------------------------------------------------------- 1 | ## 我无法再享乐地身处这个时代 2 | 3 | 20190617 4 | 5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Q4h617F1PYwuggyzmHcurE5ia0VnwDSlgZRuA2DMCHCe6U3XZ1bw4Vd16pbudowcJicGgStAbypMib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6 | 7 | 8 | 9 | **前面的话 | 李厚辰** 10 | 11 | 12 | 13 | 「在奥斯威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 14 | 15 | 16 | 17 | 这是阿多诺在文集《棱镜》中写下的话，我想，提问“该如何理解这句话”是不对的，真正当问的问题是“这句话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18 | 19 | 20 | 21 | 毕竟奥斯威辛和阿多诺提醒着一些异国和遥远的符号，听上去和我们毫不相干。犹太人受苦的历史早已远去。这句话显得仅仅是一个空洞的修辞，因为那之后我们当然写诗了，不仅如此，我们塑造电影工业、铸就美食与商店林立的城市、培养夺目的偶像、开发令人沉迷的手机娱乐。 22 | 23 | 24 | 25 | 谁敢说这一切是「野蛮」的？ 26 | 27 | 28 | 29 | 如果我的文章曾经给你启发，那么今天我恳求你更多的注意与理解，这不是为了我自己。 30 | 31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Ts6of0HKibdSTYrVZgMAuKEGXL3PDJEj5K8wbVeQg0kRCJXBd6T0MScAEOfROibbXTAjeImnWa6sx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32 | 33 | 34 | 35 | **1. 患眼疾的人** 36 | 37 | 38 | 39 | 尼采有一句很动人的话，他说让年轻人瞎掉很简单，你用多变而夺目的光辉照射他的眼睛，他就瞎了，成为一种“壮年的自我主义”。 40 | 41 | 42 | 43 | 我想，或多或少我们都是瞎的，瞎到只能看到自我和那些黑暗中强烈的聚光灯，一般由商业企业和权力所有者控制，数量不多，但都极其巨大，被各种数字和排行榜不可质疑的证明着。让这些枯燥的夜像是白昼。 44 | 45 | 46 | 47 | 明晃晃的，让野蛮之行似乎镀上一层理智和文明的光晕。 48 | 49 | 50 | 51 | 我敢肯定，我们或多或少都是瞎的。 52 | 53 | 54 | 55 | **2.** **「幸运的旁观者」之罪** 56 | 57 | 58 | 59 | 所以阿多诺的话引我们看向生活中那些已经渐渐隐去的光亮，有的被时间隔绝，有的被一些别的东西，更多的甚至被我们自己主动隔绝，凝视这些光亮，可以恢复视力。 60 | 61 | 62 | 63 | 其实奥斯威辛后写诗的野蛮那句话和我们很近。我们常在因意外丧失亲人的家属口中听到一句话，他们说：“多希望当时是我就好了。” 64 | 65 | 66 | 67 | 理解这句话不复杂，有时厄运降临到那些“不该如此”的人身上，我们这些旁观者会深感“遗憾”。有时厄运太过巨大，且受害者是恰恰因为“真诚”落难，衬得我们这些“幸运的旁观者”倒像是侥幸苟且才逃过苦难，余下的日子多少显得“不配”，诗情当然野蛮。 68 | 69 | 70 | 71 | 在那些可以举的例子里面，第一个是林昭，这个名字年轻的读者已经不熟，她在中国的六十年代因为倔强地拒绝“违心认罪”而被处决，其后年月出生的知识分子，无一不生活在林昭的注视下羞愧不已。 72 | 73 | 74 | 75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TcEaMc3viaA1KFEw8cz6voFm8xyx4DPPpOxws7qIoIEhfYAY8CLxYFp1ibsI1yxgeZriaGyGCYZZCWA/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76 | 77 | 林昭（1932.12.16－1968.4.29）原名彭令昭 78 | 79 | 1957年因支持大字报“是时候了”被划为右派，因罪入狱 80 | 81 | 于狱中写了20万字血书，表达追求人权、自由和平等的信念 82 | 83 | 84 | 85 | 再来是2016年自杀的江绪林，这位华东师范大学的政治系讲师自缢身亡，引起了人们关于“知识分子的困境”的探讨。他在遗书中交待好书籍的去向后，写道：“我恐惧，我要喝点白酒”。如今，你在豆瓣绝大多数大部头的著作下，都会看到他缜密详尽的读书笔记，数量之多令人震撼。 86 | 87 | 88 | 89 | **他的死让每个号称对生活和世界仍然求索的人扪心自问，活下去是自己真的乐观，还是胆怯。** 90 | 91 | 92 | 93 | 总是有一些人，一群人，一些事件，他们如此真诚却惨遭厄运。以至于，当我们出门去，顶着明晃晃的艳阳，看着整洁马路上的车水马龙，看着我们自己这一身光鲜体面的服饰用品，无地自容的觉察到，这平静安稳的生活中深藏的侥幸和苟且。 94 | 95 | 96 | 97 | 那些该面对的黑云压境我们躲过了，那些该经历的鞭打泪水我们逃避了。 98 | 99 | 100 | 101 | **在他们的苦难后，我们的幸福安稳必然是带着罪的，若我们再付诸诗情画意，当然野蛮**。 102 | 103 | 104 | 105 | **3. 凝视人之“仁”** 106 | 107 | 108 | 109 | 有一种叫“历史主义”的大灯晃着我们的眼睛，说，这样的罪感不过是一种西方情怀。 110 | 111 | 112 | 113 | 不是的，《论语》有云：“子食于有丧者之側，未尝饱也。子於是日哭，则不歌”——孔子在为他人办丧礼时，总是吃不饱。如果他那天哭了，他就不会唱歌。 114 | 115 | 116 | 117 | 孔子当然看到了，经历了丧礼的这天，如果再抚琴歌之，是野蛮的。 118 | 119 | 120 | 121 | 这不是因为墨守成规，孔子早说“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如果人没有仁之心，讲礼有什么用呢？懂乐有什么用呢？ 122 | 123 | 124 | 125 | 我们总说儒家虚伪，但“仁”字的本意既是人与人之间本然的亲与意，是一种对人与人关系起码的真诚。 126 | 127 | 128 | 129 | 我懂“平安之罪”给人的第一感觉：我又没蓄意伤害他人，为什么要治我的罪？在这种“眼盲”中，我们的目光只瞥见人与人的关系是“不要彼此伤害”。我本想讲出一堆道理论证为何不能如此，但又觉得这种感觉绝不罕见，我们为观看他人而羞愧，尤其是他们的“奉献”而羞愧，这种“羞愧感”本身就够了，强烈地提示着在我们的自然本能里，对他人的责任是显而易见的。 130 | 131 | 132 | 133 | 只是现实实在是软弱人互相推诿的社会，**我们只需照瞎自己的眼睛，就可以不必看清他人**。 134 | 135 | 136 | 137 | 因此像孔子或阿多诺这样想是圣贤吗？我们便不必、也不可能做到了对吧。可这只是基础啊，我们并未要求孔子令丧者起死回生，也未要求阿多诺拯救犹太人于水火，仅仅是真诚的观看。 138 | 139 | 140 | 141 | **若是活于一个崩坏的时代，平安与享乐将是带着罪的，****那意味着你其实没有承担那些该承担的重量****。** 142 | 143 | 144 | 145 | **这份重量当然被很多人承担着，他们运气差，或比我们更真诚勇敢**。 146 | 147 | 148 | 149 | **4.最后的承担——祈祷** 150 | 151 | 152 | 153 | 我们难免不扪心自问，在这个巨大的世界，到底要我承担什么呢？ 154 | 155 | 156 | 157 | 一个个体的能量如此渺小，像是一滴水要去撼动大海，要怎样做才算是承担生活，看起来根本不可能。如果行文至此，这个问题浮现在你心中，那么你怕是已经触摸到问题至深的渊源，接近理解并感受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一个至深的秘密。 158 | 159 | 160 | 161 | 这绝不仅是小人物的烦忧，即便一位大人物，掌握着至高的权力，难道不会有一些问题，依然束手无策吗？当柏拉图向上触摸着“理想国”的至高，又深刻地领会着理想国那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和理想国要变成现实中将要遭遇的所有野心和危险，他也某种程度上束手无策了。 162 | 163 | 164 | 165 | 在这时，柏拉图提到了「**祈祷**」。 166 | 167 | 168 | 169 | 那个“吾爱吾师，但更爱真理”的亚里士多德，他对柏拉图最大的批评即在于他过于“理想主义”，但在亚里士多德的名著《政治学》中，他推理着“最佳政体”，依然走到了“祈祷政体”。该怎么理解这份“祈祷”呢？ 170 | 171 | 172 | 173 | 这当然和基督教没有关系，亚里士多德是远早于基督教的。有人说祈祷是“精神的寄托”，有人说是“徒劳无用”的，有人说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其实亚里士多德也论证过神无法一一倾听并响应每个人不同的诉求。但我们先简单地设想，一个身处六十年代的人，面对林昭的处境，除了“漠视”或“祈祷”，他还能做什么呢？ 174 | 175 | 176 | 177 | 这绝不是在主张一种自我安慰的仪式，我想这个祈祷，至少有以下三层意味和承担—— 178 | 179 | 180 | 181 | 首先，**依然凝视着这件事**，不要移开视线，并凝视着最好的结果的可能； 182 | 183 | 184 | 185 | 其次，你排除了「实现好结果」中的“恶意”，如果面对一个处境：要屠杀尽一个城市的孩童，才能令伟大胜利降临。你选择不这么做，转而祷告； 186 | 187 | 188 | 189 | 最后，像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中分析的，「祷告」作为修辞即不真也不假，祷告不受外部世界的限制，**在祷告中，人才真正自由。这代表他放弃任何现实的致盲，自由而纯粹的凝视真诚**。 190 | 191 | 192 | 193 | 抬头看，是城市的耀眼灯光霓虹，再往上看，是在大都会灯光下显得黯淡的群星，好了，现在你可以祈祷了。在过去我们觉得祈祷是走投无路彻底绝望时才做的事情，那么可以试试在满怀希望甚至信心满满时，依然祈祷。在看到星星之时，就该祈祷了。 194 | 195 | 196 | 197 | **这是这个或许渺小的个体，在这个巨大的世界，可以做的，最自由的承担。** 198 | 199 | 200 | 201 | 他侥幸而平安地活着，祷告令他不以此为理所当然。祷告令他在面对自己的选择时，例如是否要吃饱，是否要诗情画意，即便他被迫诗情画意，也可以在内心自由的与丧者共悲。祷告让他面对那些不得不的“恶行”时（今天多少罪恶顶着“不得不”之名），可以放心停止恶行，转而祷告。 202 | 203 | 204 | 205 | 这听上去是不是像无力的自我安慰，但这是不是又是最有力的自我改变呢？ 206 | 207 | 208 | 209 | 在他最后的日子里，子曰：“丘之祷久矣。” 210 | 211 | 212 | 213 | 或许我们还认为祷告简单，就是心里想想，没有实际的负担。也许吧，在读完这篇文章时，你可能因为这个新鲜的触动而可以去试着祷告，便会发现祷告带着巨大的负担——承担平常之罪的负担，持续凝视着给你巨大压力事务的负担，承担着无法作恶的惴惴不安，承担着需要持续祷告的巨大紧迫感。 214 | 215 | 216 | 217 | 你可以一时祷告，你可以在落难时祷告，你能时时祷告吗？你能在享乐中意识到自己的恐惧而祷告吗？ 218 | 219 | 220 | 221 | **5. 自知野蛮并祷告着** 222 | 223 | 224 | 225 | 你敢越过那些巨大的探照灯，望向被阻隔遮蔽的幽暗星空吗？因此而意识到自己的诗情画意，不管这种诗情画意被什么样的文化包装着，是一种巨大的野蛮，意识到自己平安的生活是一种罪。 226 | 227 | 228 | 229 | 并因此学会祷告，并不住地祷告着。为那些代我们受苦的人们，那些我们早该受到的苦。 230 | 231 | 232 | 233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Q4h617F1PYwuggyzmHcurEWkSyEV3H4bluyqxZdBib83lOKXxYhoSW8cKdm6eTroZ93HrCD5lTBm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 234 | 235 | 236 | 237 | 编辑：提图 238 | 239 | 监制：猫爷 240 | 241 | ![img](https://mmbiz.qpic.cn/mmbiz_jpg/aP7vrTpXJxTs6of0HKibdSTYrVZgMAuKEGXL3PDJEj5K8wbVeQg0kRCJXBd6T0MScAEOfROibbXTAjeImnWa6sx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wx_co=1)**李厚辰：「**翻转电台」主理人，一个听上去很保守的自然主义者。身体力行的深度接触商业与互联网，因而批判商业与互联网。苦口婆心的劝人反对他们的生活，也反对他们自己。 242 | 243 | 244 | 245 | **翻转电台：**一个比较严肃的电台，致力于将反思和知识，与人的生活联系到一起。你可以在Podcast，网易云，喜马拉雅等各个平台发现它。 --------------------------------------------------------------------------------